《禾苗向上》千语轻轻

2、第二章

　　李大妈同郁清禾她们母女当了好几年的邻居了，早摸清了她们母女的作息。周日是何阳每周的休息日，这一天母女俩会在家呆着，傍晚时分母女俩一起大扫除，里里外外都会搞得干干净净。晚八点前，大门就会上锁。
　　几年来如一日，所以她家门口总是干净且没有是非的。
　　傍晚时分，李大妈去超市买了西瓜和葡萄，西瓜便宜，可是葡萄贵，而且她还买得不少。
　　回来后她就把小儿子刘兆从床上揪起来，让他去洗澡换身新衣服。
　　“干什么？我还得上夜班呢。”
　　“跟妈走一趟，亏不了。”
　　刘兆不情不愿地起来，一切听李大妈的话，洗澡换新衣服。
　　李大妈拍拍小儿子的肩膀，又理了理他的头发，满意后将超市塑料袋挂在他手上。

　　李大妈和刘兆一前一后地进到郁清禾家。
　　她们母女俩正在吃饭。
　　桌上就俩碗菜，看那菜量还不够他们家刘兆一个人吃一顿的。
　　李大妈暗暗摇头，这母女俩过得什么日子呢。

　　刘兆按照李大妈之前的吩咐，把水果放下，客气地说：“天热，吃点西瓜解暑。”
　　何阳和郁清禾早已经放下碗筷，下桌迎客。
　　“李姐。怎么还买东西？这我们怎么好意思收？”
　　“我们家刘兆买的。”李大妈把儿子推到了郁清禾身边。
　　郁清禾礼节性地笑了一下，“李阿姨好，刘兆哥哥好。”
　　郁清禾面容姣好，皮肤细如凝脂，声音脆甜脆甜的，已经不是刘兆记忆里那个小女孩了。
　　刘兆露出痴笑，“你都长大了啊。”

　　李大妈把小儿子的表现看在眼里，顿时产生一股得意劲，她的眼光错不了。
　　“中心广场晚上有喷泉，让我们家刘兆带清禾去看看吧。”
　　“这……”何阳看了一眼郁清禾。
　　郁清禾闷闷的，“不了。我还要复习功课。”
　　“现在不是放暑假吗？”
　　“马上开学了，为新学年做准备。”
　　李大妈拍了一下儿子的背。
　　刘兆收起痴恋的目光，“你读的是我以前上的那个高中吧？”
　　郁清禾点点头。
　　“就是一所普高，课业没那么重的。中心广场的喷泉很好看的。还有音乐。”
　　李大妈附和：“是啊。这喷泉可是不常有的。而且今天是周末，放在平时上学的也不上课。”
　　何阳耳根子软，经不起劝，“要不就去玩玩吧，你整个暑假都是闷在家里。”
　　“你们出去玩，我跟你妈妈正好聊聊天。”

　　郁清禾看了一眼那些水果，心中涌过一阵暗流。
　　她小声说：“好。”

　　郁清禾跟在刘兆身后出了家门。
　　夜风是温热的，现在这个点，外面并不比家里凉快。
　　“坐公交车还是坐我的电动车？”
　　“公车吧。有空调。”
　　他们步行十分钟来到公交站台，又等了十多分钟才上车。
　　郁清禾率先在一个单人位坐下。
　　刘兆顿了顿，坐在了郁清禾的前面。
　　刘兆回过头来找郁清禾说话：“你以前看过中心广场的喷泉吗？”
　　郁清禾摇摇头。
　　刘兆又说：“那待会好好看看。”
　　郁清禾点点头。
　　刘兆盯着她，盯了一会又傻笑了一下，“你怎么长大就变好看了？”
　　郁清禾撑着脸看窗外，并没有回答。
　　许久后，或许是空调吹淡了她躁郁的心情，她浅浅地说：“谢谢。”
　　中心广场站在刘兆的嘿嘿笑中到站。
　　下车后刘兆轻车熟路地带着郁清禾朝喷泉池去。

　　这是郁清禾第一次晚上来到中心广场。到处是跳舞和遛狗的人，四周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我想先在这转转。”毕竟这些人的夜生活是她从来没尝试过的。她想多看看。
　　刘兆慢下脚步，“好啊。我陪着你。”
　　郁清禾在人群中晃悠，听她们说话，看他们的笑脸。
　　渐渐的她的脸上也有了笑容，好像她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掠过一阵风，风里带着水果的香气。
　　香气是从一个穿着百褶裙和白球鞋的女孩身上飘过来的。
　　女孩的长发披在肩头，脚底下踩着滑板，像风一样穿行在广场上，脚底下的滑板时常变换花样。
　　过往的人都要回头看看她。
　　郁清禾由衷地感慨，“好厉害。”
　　刘兆不以为然，“女孩子还是像你这样文静好。”
　　郁清禾没搭理他，朝女孩离开的方向走。
　　她走得急，就好像那女孩会凭空消失。
　　体型微胖，腿也不长的刘兆跟得有点费劲，“你慢点。”
　　郁清禾突然停了下来。
　　一百六十多斤的刘兆直接撞到了她身上。
　　郁清禾趔趄着向前两步。
　　刘兆擦一把额头的汗，“你没事吧？你好瘦啊。”
　　郁清禾好像没听见。
　　滑板女孩绕着广场滑了半圈之后，帅气地从滑板上跳下来，脚踩一下滑板，再加一套流畅的动作，滑板已经抓在她手上了。
　　滑板女孩甩甩长发，笑意盎然地朝着一群人走去。

　　那群人的年纪和郁清禾差不多，男男女女共有七八个人。他们以一个人为首。
　　滑板女孩踢了一个男生一脚，在那群人为首的男生身边坐下。

　　为首的男生黑衣短袖，不同于其他人的嘻嘻哈哈，他冷着一张脸。
　　郁清禾一眼就认出那是冤大头。

　　冤大头顿了一下后，朝郁清禾这边射来目光。
　　郁清禾立刻回头躲避，心跳顿时如擂鼓，又重又响。
　　刘兆跟着她一起回头，“走吧，看喷泉去。”
　　郁清禾点头，由刘兆领着来到喷泉观赏位。

　　喷泉池的东南方。
　　滑板女孩伸手在付延承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付延承隔开女孩的手，“看见熟人了。”
　　秦源凑过来，下巴搁在付延承肩上，“除了我们，你还有什么熟人啊？”
　　付延承沉默地望着郁清禾离开的方向。
　　滑板女孩把滑板放在地上，“阿承，你试试嘛。真的很好玩。”
　　“不会。”
　　“我可以教你。”
　　“怕摔，不学。”
　　“我护着你啊。要摔摔我身上。”
　　付延承回眸，“我何必没事找事。”
　　滑板女孩撇嘴。
　　立刻有人起哄，“你到底是想阿承摔还是压哟？”
　　滑板女孩咆哮：“滚蛋。”

　　付延承啧了一声，“吵死了。谁有烟，给我一根。”
　　很快有人给他递了一根芙蓉王。
　　付延承夹着烟，朝喷泉池人最多的地方去了。

　　音乐响起，喷泉袅袅而起，像是身段柔软的舞女，加之灯光的烘托，饶是一副景象。但郁清禾满脑子都在想，为什么要躲？或许冤大头根本就不记得她了。
　　只是下一秒钟，低沉熟悉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兄弟，借个火。”
　　刘兆哦了一声，掏出打火机递给他。
　　打火机响过后，烟点着了。
　　他深吸一口，对着刘兆挑挑眉，“你女朋友呀？挺漂亮的。”
　　刘兆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就知道嘿嘿傻笑。
　　郁清禾解释：“不是。是邻居家的哥哥。”
　　“青梅竹马咯？”
　　郁清禾皱眉，“说了不是。”
　　冤大头已经把打火机还给刘兆，“谢了。走了。”
　　“真的不是啊。”
　　他却没有回头。

　　音乐结束后，喷泉表演也结束了。整个过程放了四首歌，十来分钟的样子。散场后，刘兆建议去附近的甜品店吃点东西，郁清禾只想回家。
　　两人便原路乘公交返回。

　　郁清禾洗完澡后，回到母女俩的房间。
　　何阳还没睡着，郁清禾一躺下，她就开始说话：“好看吗？”
　　“一般。”
　　“刘兆这孩子怎么样？”
　　“可能该减肥了。”郁清禾摸了摸被撞痛的肩胛骨。
　　“妈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

　　一阵沉默后，何阳开口：“今天李阿姨跟妈妈说，刘兆上班的单位有照顾名额，如果你没考上大学或者不想读大学，刘兆可以帮你进他们单位上班。李阿姨说刘兆的单位除了三班倒辛苦一点，工资和效益都很好。前提是……”
　　何阳实在说不出口，她的女儿还小，李大姐是怎么会往那方面想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郁清禾早猜到了。
　　“你怎么说？”
　　“妈说一切都听你的。妈不做主。”
　　“嗯。”
　　郁清禾翻身起来。
　　何阳忙问，“去哪？”
　　“好热。我去天台乘会儿凉。”
　　“嗯，早点回来。我先睡了。明天还要上班。”

　　最热的三伏天，租来的小屋里闷得跟蒸笼似的，母女俩经常热得睡不着就蹑手蹑脚爬上天台。
　　因为深夜的时候，天台的风是凉的。
　　今夜却没有一丝风，天空也没有星辰。

　　郁清禾对着夜空发呆。

　　“傻子。”明廉光着膀子靠在门框上。
　　“……”郁清禾转回去继续看夜空。
　　明廉绕到她跟前蹲下，“说你呢。”
　　“听见了。你不用上班？”
　　“一下班就看见你偷偷摸摸上楼，我就跟上来了。”
　　明廉租在郁清禾家楼上的房间，而他在一家网吧当网管，时常昼伏夜出。
　　“谢谢你这么关注我。”
　　“你该去九中。不去就是傻子。”
　　“你怎么知道？”
　　“你猜。”
　　“……”
　　“你去不去九中？”
　　“……”
　　“今天隔壁那大妈走了后，你妈在客厅发了很久的呆。我心好，就问她怎么了啊。你知道你妈从不把我当外人的。自然什么都告诉我了。”
　　“你不是说你刚下班吗？”
　　明廉盘腿坐在地上，“你记性那么好干什么？”
　　“读书人。”
　　“嘁～读书人就跟刘兆那样的二愣子一起逛街？”
　　“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偷听的？”
　　“这不重要。你回到我的问题。”

　　好一会后，郁清禾才淡淡的，“不和他，该和谁？”
　　“我难道不如他？”
　　“我只有你或者刘兆两种选择吗？”
　　“你想和谁？”明廉瞪眼，“看不起我是吧？”

　　夜空真的一星半点的光亮都没有，像块巨大的黑布。空气里弥漫明廉淡淡的汗味。
　　八月底了，台风该来了。
　　该下雨了。

　　或许九中会有其他的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