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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珍(7) ...

  •   张建伟出差回来的时间,似乎比阿珍预计的,稍微早了一些。

      当她从潮湿黑暗的梦中醒来,窗外正巧打过一道闪雷。她吓得瑟缩起了脖子,正疑惑地发出声音“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了?”的时候,却在骤然被打亮的屋子里,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嗯?张……张建伟……你不是出差去了吗,怎么回来了……”

      她眨了眨雾蒙蒙带水的眼睛,疑惑地问道。

      她看见张建伟的头发似乎是被雨水打湿了,连同他湿漉漉的衣服一起,带着一股子冲鼻的腥气,狼狈地贴在他的身上。

      “嗯?怎么这么湿呀,快去洗澡吧……”

      她喃喃自语着,想要如往常一般,亲昵地抚摸过蹲在自己身前的丈夫的头发……

      “哐啷当”。

      伴随着一阵金属碰撞的脆响,阿珍惊讶地发现,她的手……她的手竟然动不了了!

      这个念头如窗外的闪电一般,瞬间将本是半梦半醒间的阿珍打醒了。

      她转头,慌忙地审视着四周,讶异地发现自己此刻虽然依旧在熟悉的卧室里,但房间里却意外多了一张皮质的椅子——椅子是牛血色的,是让人心里觉得憋闷的红色。

      而她,就坐在这把椅子上。

      她试着活动着自己的手腕,却只能感到一阵皮肤摩擦的钝痛,伴随着先前已然有过的那种、不知名的金属碰撞声——她艰难地扭过头,才瞧见自己的手腕此刻已经被一个铁质的手铐牢牢地固定在了椅子的两边扶手上。这会儿,正是因为她不安分的动作,她的手腕处已然被摩擦得发红生疼。她又活动着自己的脚踝,却发现,她的双足也被以同样的方式牢牢锁在了椅子上。

      她垂下眼光,发现自己原先身上的那件白色的、单薄的睡袍已经不见了,此刻,她正赤身裸体地被固定在了这把椅子上。

      像是某种仪式,她是被选中的祭品,疯狂的教会洗净了她身上所有的污秽,仅仅留下她光裸的皮肤和高高隆起的腹部。

      对了!腹部——

      阿珍不安地扭动起身子,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妙,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巴巴地讨好着自己的丈夫,“张建伟?你在干什么呀?难道……难道你喜欢玩这样的?我可以陪你玩呀,但是……但是能不能等孩子生下来啊?孩子快生了,我怕玩这种会伤到他的……”

      铁手铐随着她的动作“哐当”作响。可张建伟却好似置若罔闻,他木然的脸上没有一丝神情,仿佛眼前这个怀着身孕的女人并不是自己的妻子。

      “阿珍……”混合着窗外“噼啪”作响的雨声,他自顾自地说起来,“阿珍,对不起……”

      “‘对不起’?你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你……你告诉我,你做了什么呀?”面对着忽然充满歉意的丈夫,她心里的不安越扩越大,“你……你跟我好好说说呀,你这样子……这样子我会害怕的……”

      可是,男人却像是听不见她的质问一般,如一台坏掉了的、老式的复读机,只会喃喃重复着自己妻子的名字——

      “阿珍,阿珍,对不起……”

      阿珍百思不得其解,正想要继续宽慰着眼前这个莫名颓废的男人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腹上一阵尖锐的疼痛——

      “啊——!!”

      突如其来的刺痛猛烈地刺激着她的神经元,让她骤然尖叫出声。她忙低下头,却看见张建伟那双多年从事体力劳动而显得分外粗糙的手,此刻,正覆在她饱满得好似一个气球的肚子上。他的指间寒光一闪,借着窗外突如其来的电闪雷鸣,阿珍清楚地看见,在他的手中,赫然是一把透露着寒光的手术刀!

      “你……张建伟,你在干什么?!”

      张建伟手里的那把手术刀已经在她的肚子上划开了一个豁口,鲜红的血液顺着那道不过指甲盖大小的伤口不断地往下流。她疼得浑身抽搐,冷汗不断地从她的头上往外冒,连嘴唇都哆哆嗦嗦得不听使唤。

      可她还是没有哭。她忍着疼痛,执拗地对着眼前渐露疯狂的男人不断喊话:“张建伟?!你疯了吗!你这是在干什么!”

      “阿珍……对不起……”男人依旧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对她的嘶吼充耳不闻。他的手微微用力,锋利的刀刃瞬间没入了阿珍柔软、洁白的肚皮中。她身体中的血液瞬间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一般,“咕嘟咕嘟”争先恐后地往外冒。

      “啊——疼!张建伟,求你了,快住手……!”她疼得上下牙齿都在不停打架,可被固定住了四肢的阿珍怎么可能还有余力去阻止张建伟这种疯狂的行为呢?她只能试图用自己的声音,唤回曾经那个温柔丈夫的一丝神智,“张建伟,我求求你……有什么事儿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不要伤害我们的孩子!”

      “’孩子’?”

      听到这个词,张建伟的手确实是止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毫无血色的妻子的面庞,半晌之后,忽地“扑哧”笑出声。

      “’孩子’?!哈哈哈哈哈哈,什么孩子,哈哈哈哈哈,哪来的孩子……”

      他像是西方故事里被割裂了油彩脸部的滑稽小丑,嘴角疯狂地往耳边咧去。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笑得前仰后合,好一会儿过后,他才勉强止住自己的笑意。

      他抬起手,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泪水,这才得空,抬头看了眼面前这个面色惨白如纸的、应该被称为自己“妻子”的女人。

      他笑起来。

      他笑得甜蜜。

      “阿珍,对不起,我骗了你,你的肚子里,根本没有我们的孩子。”

      ————

      张建伟同她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让她觉得似曾相识的、却又在细枝末节处,与她知道的那个版本,大相径庭的故事。

      他说,有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珍珠养殖场的男性工人,有一天,他遇上了一个怪物。这怪物一开始便委屈了身段色/诱于他——那怪物一定知道,对于一个没尝过荤腥的男人而言,没有什么,比送上一个香喷喷的女人更为致命了。他当时只是个未经人事的毛头小伙子,根本顾不上别的,就跟那怪物睡了。

      一番颠鸾倒凤之后,那怪物又一副娇滴滴的样子,编了个楚楚可怜的、孤儿的故事,骗他和自己私奔了。

      原先,他以为对方只是个从事特殊职业的女人罢了,虽然他有洁癖……但是,转念又想想,反正自己也不是什么高贵的货色,睡了就睡了,顶多事后再去查查别染上什么病了……不过,染了病又如何呢?他如今这副行尸走肉的样子,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但私奔的当天晚上,那怪物便露出了她本来的面目。

      她说,她有隐疾,她的肚子里会孕育出珍珠。她说这是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毛病,为此,她那对胆小如鼠的父母亲将她当做怪物,就随手将她丢弃了。

      他一边听着,一边在心中不断冷笑——这个女人,连最初的说辞都是假的,如今又说什么“隐疾”,叫他怎么能轻易相信她?

      是的,他早就识破了她漏洞百出的谎言——他那帮同事们,不过觉得他是个孤僻的怪胎罢了,除了拿他寻开心之外,根本就懒得搭理他。更何况,别看他们一个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实则一个个手头也都挺紧的,给自己享受都来不及了,又有哪个爱管闲事的会为了他花上百来块钱,叫个“小姐”来试他呢?但他并不在意。毕竟,女人是他睡的,嘴唇是他亲的,胸脯是他啃的,怎么也赖不掉。

      他也不过就是想找个借口逃离以前那个如泥沼一般将他拖入的乏味生活罢了。

      他不知道此时这个满口谎言的女人葫芦里又是卖的什么药,便想要顺势跟着去一探究竟。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怪物已经带着一身的污秽,献宝一般将手上的东西递到他的面前——那是一颗形状怪异的、却隐隐透着粉色的珍珠。

      “珍珠?”他惊叫起来,不敢置信地瞧着眼前的一切。

      那怪物说,别怕,这是珍珠,这就是我的隐疾——我的身体里可以孕育出珍珠。

      这触犯到了张建伟认知能力的极限。

      他虽然没上过几天学,可他也知道,要是一个人,她能孵育出珍珠,那一定是不正常的。

      那她一定是个怪物。

      他不敢轻举妄动。他掩饰着内心不断膨胀的恐慌,怕打草惊蛇,只敢姑且先安抚着那怪物睡下,之后,连行李都来不及打包,只顾得上连夜逃跑。

      在逃跑的路上,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想掏出烟盒来,点上一根聊以慰藉,却不料,意外触碰到了一个温润的东西——是那怪物吐出来的珍珠,好像是被他随手揣进了口袋里。

      他改变了主意。

      他揣着那颗珍珠,找上了一个脾气暴躁、但奈何眼光毒辣的珠宝商。

      至此,他的命运就此改变。

      他忍辱负重地和那怪物睡了六年。他甚至还娶了她。

      六年间,他甚至成功地让那个怪物相信了他爱她——太可笑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洁癖,是有可能睡一个妓/女的,但又怎么可能,爱上一个公用的妓/女呢?

      六年间,他的事业越做越大,野心也越来越大。终于,他不再满足于那怪物每三个月吐出来的一颗珍珠。

      他找到了一个疯狂的科学家。他告诉他,自己的妻子是个怪物。

      科学家显然对这一切很感兴趣,他说,那先生,您来找我是干什么呢?

      张建伟笑了。

      “我要你帮我,把她变成一个更彻底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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