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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白芷(四) ...

  •   [四]

      “白夫人,这东西您要是认得,您得动气。”孙连叹了口气,白枭从怀里抽出一张纸。
      那是一张纸,被叠成小块,上面的墨线也深浅不一地相互交错重叠在一起。他还没来得及将那张纸展开,就听见楼下有打斗之声传来。
      “真是稀罕了,砸店砸到老娘头上来?”白芷诶哟了一声,神色却看不出来愠怒,倒当真是见了新鲜事物的模样,甚至还笑了一下。这一笑本是轻蔑的冷笑,她眉间花钿贴了朵金箔剪的小花,乍一眼便真有些明媚欢喜。她摸出一把奇形怪状的小铜块,挑了挑,塞一块到白枭手里,“还跟以前一样。这么久没来姑奶奶这儿,还找不找得着?”
      “行啦,老娘去瞧瞧到底来的是哪路神仙。”逗了白枭两句,白芷又拿起烟杆吸一口,转身留一股辛辣呛人的烟雾与三人,那也袅袅了不一会儿便消散了。
      白枭收起那张纸,铜块握在手心,一伸手还是方才他开密室门的那块浮雕,不过这次是往里按。这次暗门开在地板上,显出一道阶梯来。那道暗门刚打开就要缓缓合上,昏昏沉沉而不情愿似的,仿佛从睡眠中被扰了清梦。等它完全闭合,走廊便重回空无一人的寂静。
      如果有心去数白家客栈的房间数目,就会发现外面的窗户比房间多太多了,而每个房间也只有一扇窗户。白夫人虽然古怪,却也没荒唐到在两间房中间砌一堵数丈厚的墙。
      白家客栈,有近一半客房的进法有些复杂,需走地下暗道才可进。寻常住客出入都是蒙起眼睛由小二带,不过白枭是白芷的侄孙,就免去蒙眼,来去自由,还有白芷特意空出来的一间房。孙姓兄弟两个因为与白枭同行,沾光得了一样的特殊待遇。
      白枭用小铜块启了机关,将那阶梯尽头看上去严严实实的墙轻松推转过半面,自己却不进去,让出空间来。孙黎也不推让,拉着孙连就进了屋。墙壁复位,客房便看不到门,若是也像寻常客人被蒙眼带入,心下难免要惊疑。
      白枭没有跟着进来,孪生兄弟对此习以为常,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也不关心白枭的去向。随身带着的包裹随手一放,坐下来,也不讨论什么,就这么靠在一起眯起眼小憩。
      夜行川别处绝对不是能睡安稳觉的地方,但白家客栈密室一样的客房却不一样。也许是平日里风雨飘摇久了,孪生怪盗每次来,总要先沉沉睡一觉,哪怕起初不过是想打个盹儿。
      这一觉不长也不短,两人醒来推窗看看暗下来的天色,一估计,约是睡了一个时辰。白枭还没回来。
      “客官可有什么吩咐?”一个声音兀地响起,有些轻飘飘的,听来讨好而甜腻。
      孙连肩膀一抖,不敢往声源处看。他不是第一次来夜行川,也不是第一次住白家客栈的客房,也不是头一回听这个声音问这句话,却还是感觉头皮发麻。他垂眼想了一下,道:“来一壶茶吧,渴了。”
      甜腻腻的女声应了下来。不知道是过于紧张还是听力卓绝,孙连感觉自己硬是从人声喧闹里听出来一阵鳞片磨擦的细碎声音。不一会儿,一双白净修长的手递进来一套茶具,从窗外。
      孙连端过,道谢,关好窗户,给自己和孙黎各倒了一杯,睡醒过来总有些渴的。接过茶杯时候,孙黎有意无意触了一下孙连的手背,茶盏是热的,孙连的手却是凉的。他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就在他们喝茶的时候,白枭突然冲进来,径直滚到了桌子底下。
      “你怎么回事?”孙黎弯腰去看白枭。
      白枭本是将脸埋在两膝间,听他这么问,猛地抬起头来。他的脸色实在不算好,双眼圆瞪,嘴唇哆嗦着说:“我刚才把姑奶奶密道的机关给弄坏了,我完蛋了!”
      孙连和孙黎对视一眼,也不晓得他是觉得失手弄坏机关耻辱呢,还是害怕白芷责怪呢。
      孙黎一口将茶盏里的茶灌完,搁下茶盏一抹嘴,走过去启机关推墙:“出去看看有什么……”
      孙黎这句话,卡在了喉咙里,整个人像被烫了一样原地蹦一下,用力将墙恢复原样,脚一踏,人退到白枭缩着的桌子前,看了两眼,好歹最后没跟他挤桌下那点空间。
      孙黎也不用人问他到底怎么了,一点关子不卖,直接说:“你们猜门外是谁?我开门就看见杨河清背着他那根棍子站着!”
      孙连本来想扶一下桌子,后来又觉得太丢脸,伸出去的手佯装拂去桌面的尘埃又收回来,皱眉问:“杨河清?六扇门的杨河清?他怎么在这儿?”
      天底下没有贼不怕官的,更没有不怕杨河清的。不论是偷鸡摸狗的小偷小摸,还是来去无踪的江洋大盗,听闻杨河清的名字最少也得哆嗦一下。
      “那可没人知道……”孙黎咕哝着,就听见一阵拍墙声猛响。
      三个人对视一眼。死都不能开!
      拍墙声骤响骤停,三个人大气不敢出,僵在已经寂静下来的空气里,直到白芷开了暗门的机关进来。她唇角挂着一抹笑,妖娆动人,上下一打量三人,眼角眉梢一动,就毫不掩饰得多了鄙夷意味:“出息!”
      白芷脸上那一抹鄙夷的笑容紧接着又变回揶揄的神情:“不是说有东西给老娘看吗?东西呢?”
      白枭看姑奶奶也没有追究他弄坏机关的事,就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将那张画满了线的纸展开,铺在桌子上。白芷看着那张不明意义的图,她烟锅里的烟草烧完了,托着烟杆的手用食指指尖一下一下叩着烟锅上的蝎子,什么都不说,就那么直勾勾盯着自己的侄孙。她盯的不是孙姓兄弟,时间久了,却也还是让兄弟两个浑身发毛。
      足足过了一炷香,白芷才不情愿地将目光收回到那张展开的纸上,轻轻问:“这就是你最后的答案?”
      白枭点头。白芷的表情就开始变得矛盾起来。她显然知道这张图是他们从哪弄到手的,脸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气愤,甚至也没有意外。那个表情看上去挺失望,却又好像还有些得意。她又开始敲那只金蝎子:“你知道你们弄来的机关宫格球是出自谁手吗?”
      白枭点头:“是我爹。”
      “你不能因为你爹叫白痴,你就真的把他当白痴吧?”
      白枭一怔。白家人行事向来随性,起名也不大走心,只为分个辈分。从来是卜上一卦,这一辈白家人的名字便全是这一类事物,也不管好听不好听,吉利不吉利。白枭本来觉得,自己这个名字总是寓意不好,但想想他老爹白痴的名字,也就释然了。
      他呆了一会儿,摸出那只机关宫格球,犹豫着,慢慢转动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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