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徒弟痛哭流涕朝我下跪》秋声去

5、春风不度之五

　　虽然温衡玉已经不怎么需要睡眠，但他还是在沈寄的陪伴下沉沉睡过一宿，期间忽略某人有意无意的动手动脚若干次。

　　温衡玉做了个梦。
　　梦里沈寄及冠那一日，温衡玉问他想要什么生辰礼物。
　　原本恭恭敬敬站在下首的沈寄抬起头来:“我想和师尊成婚。”
　　被这句话炸的晕晕乎乎的温衡玉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其他人换上吉服，打包给了沈寄。

　　场景一转，红绸华幔逶迤铺地，沈寄朝他遥遥举起交杯酒。
　　然后……

　　然后温衡玉就醒了。

　　他揉了揉眉心，想不通为什么会做这种梦。难道他对沈寄的心思真的已经到了那么不可告人的地步了？

　　“师尊醒了？”含笑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温衡玉看过去，青年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侧着头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
　　温衡玉看着这样的他，莫名就想到梦中的情形。

　　他不动声色微微移开了视线:“……嗯。”

　　“师尊晚上睡得不好？”
　　沈寄挑眉，他对温衡玉每一个细微表情的变化了如指掌，自然很容易就看出来他神情不对。

　　“无事。”
　　温衡玉顿了顿，回答。

　　沈寄轻笑一声。
　　顾及他师尊的面子，他很知情识趣地没有再多问，温衡玉也松了一口气。

　　*

　　作为名义上的魔修尊主，沈寄身份尊贵，但需要他亲自处理的事情其实并不多。又或者从另一个层面来说，沈寄的属下也不太乐意和这个喜怒无常的上司打交道。
　　总之，沈寄有大把的时间来待在温衡玉身边。

　　温衡玉对他的亲近并不自如——若是论起上一世，他已经足有百年没有再见过沈寄。
　　百年，于凡人，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他思索着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沈寄，手中书页不自觉翻过一页，却没有读进去几个字。

　　沈寄有意加强他和温衡玉之间的亲密依赖，自然不愿因为心急而引来温衡玉的反感，对温衡玉某些时候的抗拒也只装作不知。
　　他将下颌搁在温衡玉肩上，从身后半拥住他，呼吸凑近他的脖颈:“师尊今日读的还是那个新婚死了丈夫的可怜故事？师尊放心，我必不会叫师尊落到如此地步。”

　　温衡玉翻书页的指尖迟滞了一瞬，他鸦羽般的眼睫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谁敢保证呢？”

　　“只要师尊愿意信我，我便敢发誓。”沈寄语调里噙着淡淡的笑意，“如果是为了师尊，无论如何我也要好好活着，和师尊白头偕老的。”

　　修仙修魔之人比凡人更加注重誓言，天道为证，凡有立誓而违背者，皆会遭到惩罚。
　　因此十四州的人不会轻易立誓。
　　能因为一句玩笑便能立誓，沈寄这种行为也算十四州之上少见的了。

　　“你不用立誓。”温衡玉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并不是我相信你与否的问题。”

　　“你不必立这样……并没有意义的誓言。”他说。

　　沈寄衣袖下垂落的手紧了紧，他淡声嗤笑:“师尊会这样想，并不是誓言的问题，而是立誓的人不是师尊心中想要的。”

　　温衡玉听他突然这样说，眼底飞快略过一丝错愕。在沈寄眼中，这恰恰是被他说中了的表现。
　　他不由得有些失望。

　　无论如何，他对温衡玉而言都只是无足轻重的小玩意罢了。当年收他为徒是这样，后来伤他也是这样，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变化。

　　温衡玉猜得到沈寄大概想到了某些奇怪的地方去了，但他也没办法确定沈寄真正在想些什么。他斟酌着要如何挽回眼下的局面。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最后打破两人间相对无言气氛的是沈寄手下的通禀声。

　　“进来。”
　　沈寄一挥袖，殿门次第开启，脸上戴着半张面具的女子恭恭敬敬地走进来，很快将事情向沈寄禀告清楚。
　　“尊主，昨日擅闯天越宫的贼子刚刚被人发现逃跑了。他闯进了北部的十二星宿连环大阵，现在被困在其中。那人对阵法似乎有些心得，北部的大阵已经有些失控。”

　　天越宫的大阵都是沈寄亲手设下的，除了他本人以外其他人没有掌控的资格与能力，那阵法困死一个仙门弟子对他们来说自然不是坏事，但如果阵法失控给天越宫带来麻烦就成了他们的失职，因此天越宫的属下一合计，只能来请示尊主。

　　沈寄皱眉。
　　天越宫所有的阵法都出自他的手，正常情况下不存在阵法失控而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温衡玉也想到了这一层，放下书卷起身:“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我和你一起去。”
　　他声音像是在冰雪里淬过，冷淡又带着上位者的强硬。

　　戴着面具的女子悄悄瞥了他一眼，立刻垂下头等待沈寄的吩咐。

　　“走吧。”
　　沈寄道。
　　他默认了温衡玉的决定。

　　*

　　天越宫建立于群山之巅，天险阻隔，自成一方世界。
　　说是宫殿，其实更准确的是宫殿群，其间以各种阵法联通嵌套，成为一个非孤立的整体。

　　出问题的阵法在天越宫的北部，那是一片湖。
　　眼下这片湖已经被层层包围，见到沈寄等人到来，从中分出一条路，叫温衡玉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
　　清澈的湖水已经被冻结，湖中景物也被冰封，天光云影倒映其上，却只见一片死寂。

　　而湖心中央，正悬空半跪着一个人。在旁人眼中看来，这个人宛如疯子一样挥动着手中的玉笛，将它费力掷出又收回，时不时吐出一口血，狼狈又疯癫。

　　但温衡玉比他们看得更清楚一些。

　　那悬空的人影被无数淡金色的链条围绕着，它们在不断试图靠近那个人影，将他拖入无数锁链布下的天罗地网中。只要他再也没有力气挣扎，这些锁链立刻就会争先恐后地吞噬掉他的灵体，让他魂飞魄散。
　　那人咬着牙不断斩断一根根缠上来的链条，却只能拖延一瞬间，马上就会有更多的链条从冰封的湖水中如藤蔓般疯长出来。
　　甚至那些链条已经在他的下方铺开织成了一张大网，只等他力气耗尽坠落时，精准地捕捉他。

　　那人握着白玉笛费力勉强支撑自己站稳身形，他华贵的衣衫渗透出殷红血迹，滴滴答答往下淌，落在下方那些金色链条上，马上被吞噬。
　　他咬着牙抬头往他们的方向望了一眼，他眼底都是血丝，眼尾发红，几乎要淌下血来。

　　温衡玉蹙了蹙眉。
　　并不是因为这个人悲惨可怜的模样，而是因为他的身份。
　　——
　　“……颜澄。”
　　他动了动唇，低声喊出这个名字。

　　这时，悬空中的那人再也坚持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血，身体直直往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