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断衡阳（怀玉公主同人）》琵琶桑柔

4、第三章：念王孙

　　“娘娘，您找我？”刚张罗完胤禛的满月，盛京宫里上下都喜气洋洋的，年关也近了，大伙儿都觉着今年吴三桂死了是大喜事，早早把灯笼都挂上了，如吉正站在梯子上挂永福宫里的，青青却跑来交手，说怀玉急着见她。如吉自然不敢怠慢，连气也没有喘便来到怀玉面前。
　　“太皇太后来信了。”怀玉看上去并不喜悦，却也没有伤感的神色，如吉听来觉得奇怪，忙抬头笑道“娘娘，太皇太后是叫咱们回去的吧？如今吴三桂的事儿，十有八九都定局了，您这会子又诞下龙脉，早该回京了。”
　　“不，太皇太后叫你回去，带着四阿哥。”怀玉笼着一只银狐袖套，坐在紫檀木榻上，火盆在她脚下毕毕剥拨地响着，看上去应该是暖的，可话一出口，如吉分明觉着寒气袭人。
　　“奴婢不敢逾矩，奴婢要留在娘娘身边伺候。”如吉听着发觉不妙，赶紧跪下来叩头。
　　“你这是做什么，赶快起来。”怀玉伸出手，弯腰把如吉扶起来，自生下胤禛，她长久不曾梳发髻了，只把乌黑的头发披着，弯身的时候泻下来，好像泼墨一般“这都是太皇太后的懿旨，京城里做这样的安排，自然有他们的道理，也不是你可以评说的。”
　　“是，奴婢遵旨。”如吉心领神会，也不再多说了“奴婢舍不得娘娘……”
　　“我很快也会回去的，没有什么舍不得。”怀玉粲然一笑，如吉毕竟许久没有看过怀玉的笑颜，这一下她突然觉得安心了许多。
　　“你明日便启程吧，一路上有盛京将军护送，你也不用担心。只是我身子还不大好，就不送你了。今夜四阿哥就跟我睡罢，你去把他抱来。”怀玉把手放回银狐罩里，如吉福了福便下去了。
　　亥时，四阿哥躺在怀玉的臂弯里熟睡，不哭不闹，怀玉贪恋地看着他的眉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从枕头下拿出两封信，烫了金丝的纸上已经沾过泪痕，不过已经干了——
　　“怀玉丫头：
　　祖奶奶骗了皇上，也骗了你，对不起。
　　我知道玄烨已经把那个赌局告诉了你，我一早就知道玄烨会输，三藩没那么容易被扳倒，所以才设了一个圈套给他跳。我很高兴你给我生了一个重孙子，这是祖奶奶的真心话。可是作为大清的太皇太后，我总有一种隐忧——我想，你一定也不希望有人知道胤禛的母亲是明朝的公主，更不希望他因此遭受杀身之祸吧？所以，我想到了如吉。如果我们告诉天下，如吉在随贵妃去盛京养病前被皇上临幸，如今诞下皇子，那么胤禛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皇阿哥了。在祖奶奶心里，胤禛永远都是你的孩子，你为国家做出的牺牲，我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铭记一生。
　　祖奶奶亲笔”
　　她的眼泪再一次决堤，信上的字模糊了。怀玉把太皇太后的信放到一边，颤抖着拿起另一封看。
　　“怀玉：
　　朕要疯了。如果不是有容若这样的忠臣拦阻，朕真想丢了万里江山跟你浪迹天涯！
　　你在上封信里说‘莫唱虞姬奈若何’，朕懂，朕不会做西楚霸王的，你安心。
　　如吉是个可怜人，我们别无选择——朕和你，又何有幸福可言呢？朕可怜她，但更悲戚我们的命运。
　　请你再等一等，等到三军开颜，朕一定到盛京亲自接你回家。朕答应你，总有一天，胤禛要叫你一声‘额娘’
　　……”
　　看到“额娘”两个字，她读不下去了，信被重新放到枕头底下，一滴泪落在胤禛粉嫩的脸上，怀玉惊诧了，她不敢触碰，生怕吵醒了他。索性轻声下了床，走到书桌旁坐着。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是亮了，如吉穿了一件玫红对襟袄进来，默默不语地抱了胤禛跟怀玉告别。怀玉什么话也没有说，如吉站了片刻，欲言又止，可还是什么也没有多讲，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乌雅氏如吉，娴柔端庄，宜家宜室，特加宠渥，封为德嫔，赐以册宝。”如吉回宫之后，万没有预料是这样一道诏书等着她，还没有回过神来，主子的孩子便成了她的孩子，她住进永和宫，一夜之间飞上枝头。
　　可苏茉儿嬷嬷告诉她，不可以问为什么。
　　“皇……皇上吉祥……”成为德嫔没几天，康熙便来了，可是并没有正眼看她，客气倒是有的。
　　“四阿哥睡下了？”康熙看到帘子后面的摇篮，目光和眼神温柔了不少，如吉怯生生地答了一声是，丫鬟端上来一碗洛神茶，如吉端过来轻声道“皇上……喝点儿吧？”
　　“嗯，先搁着。”康熙摆摆手，如吉谨慎地把茶端到茶几上放下，转身走到康熙面前。
　　“ 跟朕说说贵妃的事吧。”康熙站了片刻，终于走向茶几，拿起茶盏坐下，看了一眼如吉。
　　“不知……皇上想听什么？”如吉的脸红了，目光尽量不与康熙相遇。
　　“说你最记得的。”康熙的声音很好听，温柔而有磁性，如吉的心跳得不那么厉害了。
　　“奴婢……”如吉刚升了嫔位，总是会口误，她忽然意识到了，吞了一下口水，继续说道“臣妾……最记得龙在天涯。”
　　“龙在天涯？”康熙看着如吉，吃惊了好一阵才平静“好，你说吧。”
　　如吉把当日夜里怀玉如何在梦里叫着“梧州”“藤县”那些她听不懂的名词惊醒，如何惊了胎气发着烧，如何危险，她又是如何找到那块帕子，使怀玉转危为安的事一一说了，康熙闭着眼睛听，最后眼泪流下来。
　　“皇上？”如吉看着康熙流泪，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犯了忌讳。
　　“哦，没事，朕还有奏折要看，先走了。”康熙起身离去，如吉胆怯地送了圣驾，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原来那日，朕与怀玉是心有灵犀啊！”康熙并没有去批奏折，而是走到了怀玉住的景仁宫，银色的月光照在曾倒印二人影子的西窗上，如今康熙茕茕孑立，北方有佳人。他想起如吉的话，突然笑了起来。
　　“那么，朕现在说想你，你一定听得到了？”康熙把月亮当做怀玉，双手伸出来，好似捧着她的脸“你想不想朕？”
　　忽然起风了，梧桐树摇晃起来，也不知从哪里落来一滴水到康熙脸上，好像怀玉的眼泪。
　　不，就是怀玉的眼泪。
　　盛京开始有春天的意思了，怀玉穿了一件鹅黄色兰蝶琵琶襟马甲，在桌前翻着纳兰容若的《饮水词》，她看了一会儿便把书放下，站到窗台看月亮，月亮仿佛印得出她的影子，想着胤禛，想着康熙，她的眼睛湿润了。
　　回到桌前，她提笔写道：
　　梨花春欲晚清辉照我还
　　月泻凉如水饮来念王孙
　　——怀玉戏题《念王孙》*一首，玄郎如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