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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秦仲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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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星汉西流。
疾走如飞片刻,心中同时心乱如麻,司徒瑾终是踱下步来。
今夜月明,万里独悬,在他脑海中,始终不禁浮现单云端适才明眸欲语的模样,他心中暗跳个不停,正是不知如何将谈话再继续下去,这才率先丢盔弃甲而逃。可转念一想,他又懊悔于自己方才的态度,若一切都是他多虑了,令对方为难的莫不正是他自己。
蟋蟀暗鸣,惹人生烦。
当下司徒瑾正是要入了自己寝屋,然登时察觉到些许异样,他又于门前止步停下,却不出声。
只听他头顶瓦檐上传来一具男声,模仿着自己方才于府邸外与单云端的对话,做作非常道:“就没什么要与我说的吗?二哥?”
闻声后的司徒瑾也不抬头,便知那声音是来自何人,他也不怒,只是颇为疲倦道:“……你回来了。”
顶檐上那人,不正是从西岭雪山归京的伏昍。
随着一声纵跃,伏昍轻手轻脚翻身下了地面,他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多的态度,抱着双臂,凑了过来,朝司徒瑾笑嘻嘻道:“啧,原来我的司徒兄长竟也会生气。”
司徒瑾心中极力否认这话,然也懒得开口驳他,只是淡淡道:“……你偷听多久了。”
“我怎是偷听你俩对话呢,”伏昍识趣,反过身子向前几步走,替司徒瑾将房门推开,边道,“不过是等了你许久,不小心让我撞上罢了。”
后者不疑有他,垂眸道:“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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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燃上油灯,两人默契般相继坐下。
见顿时敞亮,伏昍先是从里衣内侧取出一封信函,递给司徒瑾,掩声道:“秦线报让我亲自交给你。”
随后,他还补充了句:“就连是我也看不得信上内容。”
上前一步接过那信的司徒瑾,眼睫低垂,沉声道:“多谢。”
“与我也这般生分,”伏昍见他那魂不守舍的模样,喟叹了句,“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司徒瑾分明不愿与他多言:“无事发生,你这一路也累了,早些回屋歇息罢。”
当下便是想要送客自处的意思,伏昍心中了然,表面则不乐意了。
他不曾见过司徒瑾这般萎靡不振的模样,便是要赖着不走,朝他道:“司徒,好司徒……司徒兄长,不妨与我说说呗,那闷棍子令你吃闷,难道劣弟我也会如他那般惹你不悦?”
夜来晚风疾,司徒瑾见着伏昍这穷追不舍的架势,只得反问道:“你的事可是皆解决好了吗?”
“算是告一段落了吧,”伏昍对自己的事毫不上心,草草略过,又道,“你若当真不说,那我便回房睡觉咯。”
前者作势要走,偏又频频回头,好似一副‘你再不留我,我便当真要走不给你出谋划策’的模样,惹得司徒瑾只得犹豫道:“……你等等。”
伏昍得意道:“怎么?”
“我自回京以来,便很少睡得安稳,觉着心里有事……”司徒瑾支吾其词,“却也捉摸不透究竟是何事。”
这倒是令伏昍差点没气笑,道:“能有何事,无非便是一个情字。”
“嗯,”司徒瑾坦然接受这一说辞,问,“心中很乱。”
儿时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早让伏昍察觉单云端对司徒瑾的心意,只是性格使然,他伏昍对此始终秉持着‘小爷只看戏、不捣蛋作乱’的态度,门宗玄光棍协会会长伏昍暗道:我本人在你俩的单方面情感纠葛中清清白白,既不插足也不捣乱,请勿给我安上任何头衔。
他自小与司徒瑾亲密无间,少有事情会藏着掖着不告诉对方,可偏偏这事与另一人有关,量他胆子肥了,也不敢坏事。说到底,还是幼年时的旧事作祟,他心里多少有点儿怕单云端罢了。
不过,他又很是不解单云端那闷骚为何昔日闷声不吭,如今又非要留下马脚令司徒瑾觉察到那份不大寻常的心意。
再回到当下,伏昍直言问他:“为何要心乱?可是他喜欢你你却对他无意,怕拒绝伤着了他?”
这话杀得司徒瑾措手不及,后者听得一愣,却是不曾考虑这么多。他近日所扰心之事,无非是因单云端话未撂明,又意有所指,以致他如坐云雾却好似清楚些什么的处境,心有不安。
司徒瑾如鲠在喉,一时发不出声来,他不免自问,若是二哥当真对他有意,那他又待之对方是何心情。
伏昍见他久不作答,提醒道:“……问你话呢。”
司徒瑾顿然回魂,道:“嗯?”
“……”这下轮到伏昍莫名无言,他扶额片刻,又道,“问你呢,可别与我说你对那臭脸哑巴生出好感来。”
伏昍拿单云端打趣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只是当下司徒瑾却是无心纠正他。
被问之人只是呆愣,迟疑道:“我不清楚。”
伏昍:“……”
司徒瑾:“?”
伏昍怒道:“我以为你会马上答我‘自然是毫无好感’的!”
司徒瑾:“…………”
起身来回暴走的伏昍,不知在低喃着什么,终是忍不住唾骂了声:“司徒你完了!”
被疲倦感袭来的司徒瑾只是叹了口气,拿不定主意道:“二哥他也并非是对我有意,或许……是我自扰多虑了。”
伏昍差点蹦出句‘你个笨蛋’,然话到嘴边却成了恼羞成怒的一句:“你试试他不就知道了?!”
司徒瑾不明他意,更不解他为何情绪如此激动:“……”
被震慑认知的伏昍不再多话,亏他自持司徒瑾必然是看不上单云端的想法如此数年,这才得意非常,左右嘲弄那姓单的。
这下伏昍是当真要走,见他起身一甩衣摆,扬长离去,且还不忘留下激昂感慨:“我内心好苦!”
司徒瑾:“……”
夜雾袭来,将高悬独月藏匿于云后。
伏昍走后,迈步靠近烛光的司徒瑾倒是平静了三分,他展开秦仲的来信,心知此乃他委托秦线报暗查之事,便秉烛将那信默读而尽。
信上曰。
【温勉,前詹事府左中允温懿行之子,于正德十六年亥月子时诞于京师,现龄十六。其父因被揭发参与前武德将军单崇勾结乱党一案,且当年此案牵扯济济数人,终被贬西南眉州,任眉州巡按,遂携妻儿西迁。】
信上所提内容不多,司徒瑾双眸扫至信末也不过区区几眼,他心中默然,与当日温勉所提分毫不差。
然其后,还有另一信。
司徒瑾再屏息细看,因那寥寥几行字,他的瞳孔被顿然撑起,见他神色凝然、面露沉重,不出片刻,他将两页书信凑近明火,悉数烧尽,燃为灰烬。
后页诚然如下。
【朱赟起,前皇贵妃之子,于正德十六年亥月子时诞于京师,生未逾日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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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国子监内朗朗书声。待接近晌午,一身牙白窄袖长衫的司徒瑾出现,他束祥云宽腰带,身正屹立于国子监正门不远处。
他面如冠玉、神采逸然,倒也心平气和,看着似是在等候何人。
散学之际,学子由内而外纷至沓来,源源不断,矗于门外的司徒瑾未见着他要寻之人的踪影,却是远远瞥见了儿时师从的先生。
欲要上前寒暄的司徒瑾还未来得及走近,碰巧先生身后跟着几位少年,边走边交谈,好巧不巧正让司徒瑾与其中一人四目相对上。
后者顿然怡悦不已,眼瞳冒光,朝司徒瑾猛然招了招手,而后他又与在旁几名同塾不知谈了些什么,眼神示意司徒瑾所站这处,以致那几人也一齐投来目光。
随后,他只身向司徒瑾所站这处小跑而来。
司徒瑾朝那少年人含笑道:“许久不见。”
喘着气的温勉面露惊讶,悦道:“司徒公子,你怎会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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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秦仲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