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理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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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田纲吉和百濑空认识是在小学。
当时的百濑空就已经留了很长的头发，脸上总是没有表情，和人说话时的声音仿佛都透着冷气。很不合群，从不主动与人打交道，话少表情更少，但是人长得漂亮，成绩也好，平日行为规矩，于是在学校也就平平淡淡的过着，独自一人，什么麻烦都不招惹。
泽田纲吉刚开始注意她是因为五年级时的一次值日，当时与他一同值日的人似乎是因为家里有事就找了看起来很闲实际上确实很闲的百濑空替她，而他看见拿起扫把的人并不是平日熟悉的女孩子时，便好奇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记错了？今天不是你值日呀。”
“没记错，井村同学的妈妈今天回国，她想和她爸爸一起去接机。”
百濑空一板一眼地回答他，说完了后继续低头扫地。
“欸这样啊，真好。我记得井村同学的妈妈是一名导游，天天跑国外，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她还和我抱怨说因为这个职业能和妈妈待在一起的时间好少啊，爸爸超笨的什么都不会，还是妈妈好。”
泽田纲吉闻言露出喜悦的笑容，而在他说完之后百濑空扫地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
诧异地歪了歪头，泽田纲吉对刚刚百濑空看他的动作表示困惑。但是这样也就说明对方在听他说话，泽田纲吉今天心情也好，于是也就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我觉得井村同学这样也很好啊，不像我，只有妈妈在。虽然被她说了不都一样……可是她的妈妈一年待在家里的时间也不短的，我的爸爸啊……好几年都不回家。”
“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泽田纲吉说着说着就伤感了起来，而百濑空忽然冷不丁插了一句话，本不指望百濑空回话的泽田纲吉愣了愣，停下擦黑板的动作低下头微微回忆了一下。
“是说……在南极挖石油？”
话音未落他就听见百濑空嗤笑了一声。
“南极哪里有石油？”
“……欸，这个……”
从未被质疑过这个问题，在家里妈妈谈起时也是一副笃定的态度，在女生的反问面前泽田纲吉不由傻了，他不确定地应着声，反驳的话一时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像是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妈妈是这么说的啊，爸爸也有寄过南极的明信片……”
垂死挣扎。
“唬你的。南极不可能有石油。”
干脆。
“……可、可是……那样的话，我爸爸是做什么的啊，也不回家……”
泽田纲吉被打击到，结结巴巴地说着，不知不觉话里语气还带了几分委屈。
百濑空定定地看着泽田纲吉，过了两三秒她移开了视线。
“……谁知道呢，下次你可以问一问……我的父母也经常不回家，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可以没关系啊，那可是爸爸妈妈……欸，百濑同学的父母是做什么的，经常不回家？”
迅速地被转移了重点，泽田纲吉已经开始关心起百濑空的家庭了。
“……”
百濑空看了眼窗外，手上动作不停。
“他们都是医生。”
还没等泽田纲吉回话，她又说道：“泽田君我地快扫完了，你半个黑板都没擦完。”
“——咦？！是、是这样……那那那我赶紧擦！”
被提醒了后猛然发现了这一事实，棕发的男生立马转身擦起了黑板。只不过因为身高的缘故他擦的很吃力，拼命踮起脚也有些地方擦不到或是没擦干净，到最后只好费劲地跳起来，小短手挥动着黑板擦蹦来蹦去，看起来格外滑稽。
这便是扫完地的百濑空抬起头看见的场景。她握着扫帚静静地看了几秒钟，最后叹了口气，终究是看不过眼：“泽田君。”
“…啊？”
因为忽然被叫了姓氏，泽田纲吉落地时注意力转移，差点没一个踉跄。幸而讲台那一块的空间狭窄，情急之下他扶住了黑板槽得以稳定了身形——虽然惹得一手灰。
“我地已经扫好了，你来帮我倒垃圾吧。顺道洗一下手。”
“欸、好，可是，我黑板还没擦完呢……”
棕发的男生低着头很是沮丧，而百濑空语气不变：“我来吧。”
“啊？那怎么行——”
“反正泽田君帮我倒了垃圾不是吗，黑板的话泽田君你也擦得差不多了吧，我也只是收个尾而已，很公平。”
“什么‘很公平’，以前垃圾就是我倒的啊，井村同学没有也并帮我擦黑板——收尾也没有的。”说着他又补了一句，“她都是把教室给扫干净后就走。”
“……”
百濑空沉默了一下。啧，井村同学居然是这样的人，能找她代工不留泽田君一个人还算贴心了？
可她又不是井村同学，心安理得的偷懒她才做不到——女生提高了语调，尝试以强硬的态度达成目的。
“总之，你去不去？”
“……呃。”
一时有些被对方的语气吓到，泽田纲吉眨了眨眼瞬间有点怂，接着百濑空再看着他指了指垃圾桶，不由自主地他就乖乖走下讲台去抬垃圾桶了。
……这种性格，难怪井村同学偷懒偷得这么心安理得。百濑空望向泽田纲吉携垃圾桶远去的背影，跑到后门去对着走廊——也就是对着他提高音量补了一句。
“实在不行泽田君就踩在椅子上面擦吧，不丢人的！”
她看见泽田纲吉的身形僵了一下。
转过身走向讲台途中还顺手搬了张椅子，百濑空看了眼已经擦的七七八八的黑板，歪着头想了想便从讲台桌上捞起毛巾，在放进水桶里洗过后，踩着讲台上教师专用的椅子淡然地擦了起来。动作麻利，途中再搭配另一张属于不知名的同学的椅子移动省时，等泽田纲吉倒完垃圾回来时就已经顺利完成了任务。
“百、百濑同学……”
只见百濑空轻巧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回过身用毛巾在两张椅子上擦干净了自己留下来的鞋印，接着在水桶里把毛巾洗干净拧干叠好并顺手抹了一把讲台桌，然后把黑板擦和毛巾工整地放置于右上角，同时扶正了七倒八歪的粉笔盒。再转身，她把教师专用的椅子推了回去，再把不知名同学的椅子搬下来放回原位。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泽田纲吉傻在垃圾桶边上看的有些呆，等一切结束了后才记得把剩下三个字给说完：“……你好快。”
“泽田君也挺快的。”
女生轻巧地回了一句赞美，直起身子的同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补充了一句：“因为父母在家时间少，我一个人只能自己做家务，久而久之做这种活就比较熟练了。”
在泽田纲吉看来，这一系列动作完全不是“比较熟练”这四个字就可以概括的，于是他回：“可是百濑同学还是很厉害啊。”
“……”
女生没答话，等过了片刻泽田纲吉已经以为她不会再回答了时，她倏地开口，对着他突兀地抛出了一个问题。
“泽田君，你的理想是什么呢？”
“欸？我吗？”
男生指了指自己，在意识到在这仅有他们两个在的教室里这么回答完全算是废话后，他微微偏过头，认真地想了想。
“唔……我有想过当一个大机器人。”
“那最多只能算做是梦想，泽田君。”
“……有什么区别？”
“……”
面对泽田纲吉困惑的一瞥百濑空有些哑然，想了想她决定暂且放弃有关近义词的辨析，而是这么问他：“为什么想当大机器人呢？”
“这样我就能保护妈妈了。”
对方回答得毫不犹豫，她看着他那不假思索的神情，不由弯了弯唇。
“我的理想是当一名医生。”
还不等泽田纲吉也问问她的理想是什么，她便自己说出了口。用无比认真的眼神。而泽田纲吉看着百濑空，好像意识到了这并非是什么心血来潮的闲聊——于是他也严肃了起来，并也这么问了：“为什么想当医生呢？明明爸爸妈妈也是医生了吧？”
“这和父母的职业是没有关系的，虽然我也是因为他们才了解了这个职业——为什么想当医生？因为我喜欢医生。他们所做的事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意义的事之一。生命是个易碎品，泽田君——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更努力地去保护。”
百濑空说完，转头正好对上泽田纲吉有些懵懂的脸。她笑笑，补充道：“不过，大概泽田君现在还不是很明白。”
其实她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忽然要和泽田纲吉说这些。也许是太久没人听她讲自己的理想和志向，而她独来独往这么久，难免有些憋得慌。而泽田纲吉只是恰好处在这个他们共处的时刻，成为了她的倾听者。
她决定结束这个话题，然而下一秒，男生认真的声音在这个空旷的教室里响起——“那要加油啊，百濑同学。”
她一愣。
“虽然我是听不大懂……怎么说呢，果然百濑同学很厉害，谈起将来也那么坚定。刚才百濑同学是问我有什么理想对吧？其实‘当一个大机器人’什么的已经是‘以前’了——我还没有什么明确的理想呢，我也是知道这不现实的。”
“别这么说，搞不好以后泽田君有机会驾驶高达喔。”
“……百濑同学！”
她煞风景地插嘴，而泽田纲吉被她的玩笑话给打断，登时就涨红了脸。百濑空一边歉意地摆手一边笑出了声，示意他继续说。
泽田纲吉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便继续说了下去。
“所以啊，我觉得百濑同学有一个明确的、不是玩笑的目标，是很——很好的。”尚在读小学五年级的孩子，词汇量尚还有些贫乏，在迟疑了一下后也只能暂且先选择“很好”这种形容，“有梦——理想是很好的，如果能实现那就再好不过了。不像我，我没什么理想，也没想过将来要做什么，和你就不一样。怎么说呢……我也没法棒到百濑同学什么，也不明白怎样才能成为医生，所以我也只能对你说一句‘加油’。不过这好像也没什么用呢……”
“不，还是有用的。”
百濑空打断他，一边拎起书包一边对他笑了笑。
“谢谢，泽田君。”
才刚降温的脸又因为她的话与笑容唰的红了起来，泽田纲吉别过头去不大好意思地嘟囔：“其实也不用那么郑重的向我道谢的……毕竟我只是说了一句‘加油’，除此之外什么也没为百濑同学做不是吗……”
“不啊。泽田君是第一个跟我说‘加油’的人。”
女生透亮的眼望了过来，平日清冷的脸上连眉梢都带着笑。
“所以，受了你鼓励的我对泽田君说声‘谢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
她话锋一转。
“泽田君也不要那么消沉，我觉得啊，你将来一定会有大作为的。”
“大作为”。
对于一个小学五年级省来说，这已经是十足的赞美。
“什……怎么会啦。”
“不，会的。”
从你跟我说“加油”时看向我的眼神，我就能看出来了。
泽田君将来，想必会成为很多人的光的吧。
他们一个关好窗一个等人出来关好门，一同出了校门后一路闲扯着最近学校的八卦、并盛町近日发生的大小事和最近电视正热播的动画，不知不觉便到了分别的岔路口。她朝左，他朝右。
“明天见，泽田君。”
“明天见，百濑同学。”
泽田纲吉站在黄昏的晚霞中，看向朝他笑得自然的百濑空，在说完告别的话后有些费解地蹙了蹙眉，颇为纠结地组织语言：“总觉得……今天的百濑同学和平常给人的印象不太一样。”
“那是自然的。”
对方一脸的坦然反而噎的泽田纲吉连接下来的话都不知该如何开口。而女生看着他的表情不由又笑了，这让泽田纲吉终于找到了下文：“啊，百濑同学你又笑了！你在学校笑的次数乘个十倍都没有今天放学后的多——”
“因为开心啊。”
她又重复了一遍。
“因为我很开心啊，泽田君。”
“开心……？难道平时，百濑同学不开心吗？”
“唔，也不是吧。只是……不值得。”
“不值得？”
“嗯，不值得。那些开心太过微不足道了，比不上今天。”女生认真地摇起头这么说，“所以，多亏了井村同学的妈妈。”
“……啊？”
百濑空狡黠地笑：“没有她来，井村同学可不会和我换值日了。”语毕她愉快地转身，背对着泽田纲吉欢快地挥了挥手：“今天我很开心！谢谢，泽田君。”
她的长发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过了几秒后所有的所有都隐没于前方的拐角。
泽田纲吉定定地站在原地，过了几秒他忽然就意识到了女生那句话里所蕴含的意义——脸颊又再度变得燥热，他又看向前方的拐角，仿佛百濑空才刚刚说完那句话，接着在脚尖点地一个漂亮的转身后，再次消失。
然后他摸摸自己的脸，确认了自己的嘴角正不可抑止地上扬成了一个相当放肆的弧度。
——嗯，是多亏了井村同学的妈妈。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理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