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番外 瞥见 ...
-
“哟！这不是林荷她妈吗？来我家坐一会儿，提这么多东西不累吗？”
那是林珊珊的舅妈，与林荷的母亲关系很好，在院子里乘凉的时候看她们出去买了很多东西提回来，看起来累极了，就主动提议让她们到她家里去休息一会儿。
她背后就是她家，那棵枇杷树长满了新鲜的叶子，还没有开花，幽幽的光线从树叶缝里落下。
林荷那时才十岁，张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位眼熟的阿姨——她实在是累极了，巴不得休息呢。
而她妈妈也是同样的想法，摸了摸自己女儿的头发，就笑着点头答了声好。
那阿姨也很高兴，进去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同学跳了出来，是林珊珊，对她舅妈喊了声口渴。
“去去，去桌子上倒开水喝就是了！”
“舅妈？没有橙汁吗？咦，林荷，你怎么在这里啊？”
林荷那时跟林珊珊不过点头之交，害羞地躲在了妈妈的身后，倒是她母亲和那阿姨都笑起来。
那阿姨的丈夫并不在村子里，据说去了外地，前几年还有个母亲伺候，现在独自抚养一个不过几岁大的孩子，被生活压得近乎憔悴，头发都有些白了，只是看见她妈妈的时候很高兴。
她妈妈跟这位阿姨据说从小时候起就是闺蜜，很多年了。
林荷就在院子里坐着，呆呆地看着树上不停叫着的知了，林姗姗就陪在她旁边，嫌弃地喝了白开水，然后板着手指头说橙汁有多好喝。
“有多好喝？”
她疑惑地问出了口。
小孩子得到了回答，就快速地列出了好几个优点，还附送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她小口喝着白开水，妈妈跟阿姨去了房子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隐隐地，飘下了有点黄的叶子。
落在她面前的石板地上，轻轻地，打着转。
那边的林珊珊已经说到了其他的东西，比如说什么大侠啊，海洋啊。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片树叶，忽然树叶飞了起来，飞到空中，卷起了那一帘窗。
她看着，看见里面似乎有两个重叠在一起的身影，她低头，问了女孩。
“橙汁在哪里呢？”
“不知道，舅妈放在井里了吗？我之前看见屋子里有，可是我看完电视想喝就没有了！电视也是很稀奇的东西，舅舅去年买的，要不要去看？”
林珊珊挺起肚子，看起来十分高兴，笑起来就像个小太阳，不过那时候的她们都不知道就在两年后，这一家人那个阿姨这个姗姗都如蝉一样在冬天中逝去了，她妈妈消沉了很久。
这时候，林荷只想去看看她妈妈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窗帘上会有这样的影子呢？
喝完了白开水，林荷就假装问林珊珊厕所是不是在屋里，她点头，接着跳下凳子跑了进去。
然后放慢步伐，走进。
半个小时前。
“大花，他是不是又没有回来？”
林荷的母亲就这么问起了林大花，她点头，然后笑着把打湿了的帕子递给了她。
她很开朗，说：“日子还是那样，你也不是吗？”
那双眼睛波动了一下，然后是那长长的睫毛扫过。
她不知怎地，就想再去摸摸她的脸，然后距离消失在那一刻。
“你又寂寞了吗？大花。”
“……没事的，村里一枝花”，林大花不知想起了什么，先笑，“我真的是太累了，你帮我摸摸肩膀，再揉一揉。”
在林荷母亲帮助了林大花之后，便转换了一下位置，现在是她在上面帮林荷母亲揉肩膀。
林荷上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抚摸着她母亲的后背，然后低头，只是一瞬，睁开眼，流露出一种十分凄凉的神情。
比那叶子落下还要凄凉。
她看不懂，然后她就悄悄地下了楼。
“你去哪了？”
林珊珊提着橙汁，十分大方地递给了她一杯，她有些愣愣地接下。
然后，林珊珊就提起了她舅妈一些怪事情，说什么之前舅妈跟舅舅经常吵架，然后半夜出去。
之后，林珊珊不知道，林荷却知道，她经常模模糊糊地看见母亲夜里出去，跟什么人说话，有次在早晨看见这个阿姨，她就对她笑了笑。
有点很悲伤的笑容。
走的时候，林珊珊给了她一朵开得很好看的小花，然后啪地一下主动亲了亲她的脸，说超喜欢她的！而她心底也悄悄泛起了一丝波澜。
都笑了，那阿姨也笑了。
远远地，对着她们挥手，有次，她悄悄地回头看了，那阿姨捂着脸，似乎格外疲惫。
她母亲的脸，在这太阳下忽然就晦暗不明。
后来，听说这个阿姨家里起火，那一天，两个人都没有逃出来，然后某天听说外面的男人也出了车祸，办了很大的葬礼。
她妈妈那时候特难受，却似乎不那么难受。
有一次，林荷看见她妈妈给那阿姨的墓前放了束扎成的野花，里面有蓝有白，就是没有红色。
她听到妈妈在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东西。
“大花，你喜欢花，我找了一些你喜欢的，在下面要好好过，别跟你相好的再吵了。”
“是我对不起你，你结婚那天，我是真心祝福你。”
“谁知道你先走呢？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点了火，你知道吗？大花。”
“我看到你尸体那一天，我就想，如果你还活着，多好，我们还可以像之前那样，过着日子，就算不尽人意，但——”
“我，其实也希望不要见你了，那天，我说的是不是很过分……”
纸钱烧完了，灰尘飞着，飞向天空。
而林荷看见，她的母亲脸上就像放下了什么东西。
可是，直到她死的时候，林荷才知道，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放下。
那些话，是对她说的，还是谁？
那一天，林荷她的母亲低声地说了最后一句：“大花，你过得还好吗？”
谁也不知道。
end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番外 瞥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