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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成野漾倒在他肩上,心想:肝火到底下没下去?怎么更热了?

      方与微的声音好听得紧:“你的骨头真美。”

      成野漾道:“骨头不都一样?”

      方与微撤回手,认真地摇了摇头:“骨如玉石,各不相同,好骨便如和田玉等名玉,抚之令人心折。劣骨便如河边石头,平平无奇。”

      成野漾听他说得玄乎,好奇问道:“如何区分?”

      方与微目光灼灼:“一比便知高下。不信你摸摸我的骨头,定不如小野骨秀神丰。”

      成野漾半信半疑地伸过手去,刚贴上方与微的衣裳他就撤回手,笑嘻嘻道:“方先生想要我摸你?还使这种小孩儿把戏。啧啧,我偏不。”

      说完他卷起一册书出了门,自个儿到小院中读书去了。

      方与微一笑,收拾了那碗便去做饭。

      次日学堂里休课,两人均无事,便摆了棋盘对弈。成野漾无甚耐心,更乏察言观色的本事,被方与微杀得片甲不留。

      成野漾垂头丧气,好不失落。又见他修长手指执着黑子的样子极为好看,心思更不在棋盘上。

      方与微见他意兴阑珊,也不勉强他,将棋盘撤了,对他说:“我们来作画吧。”

      小院里有一块巨石,呈长方形状。石面宽广,且平滑光洁,可供仰卧。夏日暑气过重之时,若得方与微允许,成野漾夜里偶尔会在上头乘凉。

      方与微把成野漾拉上去,又将黑白棋子端上去。他边将两枚黑子置于石板之上,边道:“这是小野的眼睛,光华内敛。”

      成野漾眨眨眼:“无笔无墨,这是在作画?”

      方与微轻笑了声:“不必拘泥于形式。黑白子错落于石板上,若得画之神韵,便能称之为作画。再如眼波流转于心上人面颊,勾勒形状,不也是一副情致婉转的画儿么?”

      成野漾从未听过这般新鲜的论断,傻愣地继续看着他的动作。

      方与微不紧不慢地从石后生长的一株翠竹上揪了两片叶子下来,放到那黑子之上:“这是小野的双眉,润泽修长。”

      成野漾别别扭扭地问道:“怎么非得画我?我臊得慌,画个别的!”

      方与微摇头:“那怎么行?目之所至,唯有你可入诗入画。我作画,也并非依凭想象,要参考物的。”

      成野漾有些不好意思,又隐隐得意:“只有我可入诗入画?”

      方与微应道:“当然。”

      成野漾听了心头一软,索性趴在石上,手肘撑着下巴看他画。

      方与微把那棋子用得巧妙,又善借他物,为己所用,那画作得甚至有着几分与众不同的趣味,又画人面,他的动作隐隐又带着几分缠绵。

      成野漾看得痴了,少年心思压抑不住,迷迷瞪瞪地就问了出口:“方先生是不是喜欢我?”

      方与微手执白子,俊逸如庭前玉树,听了此话微侧过头,苦涩道:“这话说了不知道几百遍,小野从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可恶!成野漾咬牙,这人嘴里从来没个准话,喜欢都被他说了个几千几万遍,还有什么值得信任的分量在?

      偏偏他还委屈了,揪着成野漾的衣角道:“我得罚你。”

      成野漾一头雾水:“罚我?”

      方与微指向石板上的画:“只剩小野的嘴唇了。我罚你画完。这幅画,便有我们合作之功了。”

      首次跟方与微一起完成的画作?

      成野漾意动,不觉心上涟漪阵阵,误入旖旎深处。

      他年少,比起方与微功力差了一大截,左思右想也不知用什么来画嘴唇好,却也不愿落了下风动用笔墨。

      目光扫视一圈,院角几株花草繁盛。可惜这画的是他自己的脸,若用花朵代替,未免脂粉气过重。

      细思无果,成野漾便俯了身,吻上那冰凉的石板,再抬头冲着方与微一笑:“画成了。”

      方与微眸中惊艳之意甚浓,口头上却要占便宜:“悔极!这石板坚硬粗笨,早知便在我脸上画了!可惜了这副杰作!”

      成野漾:……

      两人插科打诨闹腾了一上午,用过午饭便就互相依偎着在石上休憩。成野漾枕着方与微的大腿,香甜入睡,真似个天真无忧的少年郎。

      午后闷雷阵阵,成野漾在一片晦暗的天色中醒转。头上阴云密布,燥热难耐。

      方与微已不见踪影,成野漾低头一看,石板上放着一张信笺:

      小野睡容天真可爱,吾欲不寐以眼波画之。然琐事纠缠,学堂催促,吾甚憾之。
      速归,勿念。

      成野漾看得一抖,怎么方与微一日比一日嘴上油滑?

      墨迹早已干透,方与微大概走了有一段时间了。

      又是一道惊雷炸响,成野漾便寻了伞出来,往学校走去。

      路上便下了雨,雨势来得凶猛,噼噼啪啪打着伞面。狂风吹得雨伞左右摇摆,成野漾死死捏住伞柄才没让风把伞给吹跑了。他又惦记着方与微,脚下却走得更快了些。

      这却是场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等成野漾快走到学堂门口,雨势式微,只淅淅沥沥地打在地面。

      成野漾顿住。

      方与微立在学堂门口,身侧……还有个女人。

      檐角滴着雨,啪嗒啪嗒。

      成野漾立在墙头,紧盯着方与微被淋湿的后背。

      他对面那女人,烫得蓬松的卷发如云堆在头上,旗袍高开叉露出一条白净的长腿来,抹了时兴颜色的口红的嘴一张一合,对着方与微喋喋不休。

      成野漾一股无名火上窜,烦躁地把油伞一扔,干脆也淋着半大不小的雨看着他俩。

      等了半晌,那女人才依依不舍地冲方与微点点头,转身准备上车。

      方与微端着一副绅士派头,替对方开了车门,还小心地把手掌抵在车顶,怕她撞了。

      望着那车子走远了,他才拍一拍肩头的雨珠,悠然转过身来。

      只一扭头,便瞧见了成野漾。那少年抿着嘴唇,阴郁的神色凝在眉间,看上去倒有几分忧郁美少年的样子了。方与微极为变态地多瞅了几眼,知他心里难受,偏也不抚慰,反而走过去以后先捡了那油纸伞起来。

      他状似教训,声音却带了点调侃的味道:“怎么这么不惜物?被人家那豪华洋车给刺激到了?”

      成野漾冷淡地转了转眼珠,心里却吵开了:我被那涂口红的漂亮女人刺激了!谁稀罕她那破车。

      方与微抖了抖那伞上的雨水,也不撑开,就拿着伞往回走,一壁走,一壁叫成野漾:“回家了。”

      他一步步走得端正,背影说不出的好看,那副骨架生就了一派潇洒气度,一举一动都妙不可言,活生生把成野漾看得怒火中烧,他心里委屈极了,怎么专程给这人送伞,他连句谢也不道?我杵在这儿惨兮兮地淋雨发脾气,人家漂漂亮亮地勾搭美人呢。

      成野漾脸色更沉,浑身都散发着阴郁的气息,站在原地不动。委屈和愤怒齐齐袭来,他紧盯着方与微的背影,心想:他要敢凶我,要敢呵斥我怎么还不走,我就一定要揍他。气死我了,寄人篱下也不是这么个寄法!

      方与微似是读懂他的心思,微微侧身,回眸看向他。

      湿润的初春细雨里,他的眼镜上蒙了层水汽,那双眼明明看不分明,却无端地让人脸红心跳。

      方与微隔着眼镜,把成野漾的脸色朦朦胧胧地印到了心里,他声音照样没什么柔情:“你还站在那儿干嘛?我快看不见了。”

      瞧瞧这没心肝的人!刚才还夸我天真可爱,这会儿见了美人儿,就翻脸不认人了!

      方与微又将一只手对着成野漾伸了出来,修长的手指微微张开,在灰暗的雨天里显得苍白又羸弱。

      成野漾憋着的那口气一瞬间又散了。那只手沾了雨珠,聚到一起在掌心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潭,他像承受不住一样手往下坠。

      成野漾不愿意见那只手缩回去,他走向前去,把那只手握住,还小心地在自己的没淋湿的衣裳上把他手上的水擦干。

      方与微轻轻地翘起嘴角,对他说:“刚才那位女士,姓孙。是新来的洋文老师,今日我来给她一些教学材料。”

      成野漾捏着他的手用了点劲儿。难不成还真有意思了?介绍给他什么意思?

      方与微凑近他,贴着他的耳朵说:“我刚才一见你,差点把别的东西都忘了。你帮我记着她的名字,否则下次见面连招呼都没法打。”

      成野漾恨不得把方与微抱起来转个圈再咬他几口,心里又偏不愿意对方晓得了自己这般好哄,便努力装出镇定的样子:“方先生记性不好,还以为自己多招人喜欢?杨小姐不会记得你的。”

      方与微不语,却把他那点儿心思看得透透的。才跟他说的姓孙,这傻蛋魂都丢了,谬记成杨。

      雨又渐大,他将伞撑开,全落到成野漾头顶:“你专程给我送伞?”

      成野漾哼了声:“我出来逛逛罢了。”

      方与微温柔地弯起嘴角,低声道:“小野,我很高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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