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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缘由 ...

  •   仲方催着重彧起了榻,怕他又迟了今早的朝会,隔了一会儿,婢子三冬和六夏端了洗漱的东西进来服侍,左右他无事可做,只需任人摆布,便出起了神。

      大宣朝霸守中原,开国皇帝德奉领几家卷乱世而逼退边邻诸族小国,拓四方疆土,划分国土,定京于卞京,分封各有功之臣,立法治国,绵延至今已有百余年,历时虽不久,但贵在国力强盛,依仗众良将,力压边境,得各方朝拜。
      这众良将中便有一家中流砥柱——奎山重氏,也是重彧的母家了,他家这一脉是嫡系,祖上仗剑而出,随德奉帝征战四方,后虽渐渐淡出朝政,但根基深厚,势力庞大,又逢楼兰动荡,他祖父不得已领兵一举荡平,使通商要塞的楼兰自此臣服,并每十五年由重家领兵巡视。

      而重彧正是这重家的嫡子。

      至于他是如何半路出家来做文官的且另当别论,他幼时尚长在将军府里,有一非兄弟的玩伴,二人关系也能算是竹马之交,不过后因某些不便言说的原因回去了。

      孟书掀着车帘子让他进入时,见他心不在焉的还差点踩空了,忍不住问道:“听说新上任的钦天已经到了,爷是在担心来者不善么?”
      重彧沉吟片刻,反问道:“你可还记得我在将军府时与谁玩得最要好?”
      孟书顿时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了,道:“您是说九方阁的九公子?……那您跟他可不只是要好了,你简直是没对他说过一个‘不’字……”
      重彧眉头冲他一横,“净显摆你知道的多。”而后砸下了车帘子。

      这位九公子全名授九,师从九方阁阁主,也就是重彧之前口中的故人。
      而他与那授九的渊源也是可做一顿饭后家常聊聊了。

      宣煌一百四十六年,丰收年的腊月二十九,这日正是将军府嫡公子的三岁生辰,府中给他操办了个别开生面的生辰宴,将军重霍正在屋里逗孩子。

      九方阁阁主凌方,好听了点说是云游,俗称蹭饭——蹭到了大宣将军府里,来就来吧,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与重霍相识甚久,连重霍成亲时的洞房门都是让他来守的,这是守还是闹另当别论,反正二人交情不浅,可偏生这次凌方还带了个小的,粉雕玉琢的。

      ……那下次不会还要带个老的吧?

      重霍眼角跳了跳,问凌方为什么要把他在外头的私生子带来他这里?
      凌方给了他一个耳刮子,这才说清楚了这孩子是他从外头捡回来的,万一天寒地冻的给冻死在了外头岂不是罪过?
      重霍嘀咕了一句他这捡破烂的毛病就跟他一起逗这孩子,却怎么也逗不笑,那孩子始终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瞅来瞅去的,重霍猛然想起什么一探手,他那三岁的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带走了!
      凌方惊奇,“你怎么连你儿子都能丢了?!”

      一面他觉得沁夫人可能会被气的短命,一面同他满院地找孩子。
      沁夫人正坐在后院树下,而那孩子就坐在她腿上剥糖纸,沁夫人便替他拉了拉衣襟,母子俩眉眼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那便是重彧。

      重霍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诸类抛之脑后,找了个理由支走了自家夫人,心中无底口先开,提议让两孩子订个娃娃亲。

      “如今这世道,好看的也不多了,你说万一以后,他们出不了户,入不了足,给剩下了怎么办,再要是带了个不怀好意的回来怎么办?你我义结金兰数载,我又岂能诓你……”
      凌方本想问“义结金兰”是这么用的吗?但越往后听越被他带偏,也甚觉有理,见人家都不嫌这孩子孤家寡人的,欣然答应。
      当即两边一报姓名、生辰八字,敲板成书。
      正值喜上心头,什么多余的也没想,重霍满面笑容地抱起还在吃糖的儿子,道:“臭小子,现在就得开始帮你筹备聘礼了……”他这话也是在理,给九方阁的聘礼,就像往钱包上划个口子一样,得备实备足,方才能过凌方这一关。

      钱流似水,只去不回。

      “可不……”凌方也正要对怀里的孩子说这一句,心头话被人说了出来,自是要赞同一番的。
      “等等。”他忽感不对,转念一想,的确不对啊!
      重霍:“嗯?”
      凌方崩溃,“什么叫‘筹备聘礼’?!筹备谁的聘礼?!”
      重霍冲他怀里的孩子扬了扬下巴,意思明显,不作言语。
      “重霍,反了吧?”他怀里的可是个实打实的男孩。
      重霍一笑,“什么反了?难不成让你们九方阁来筹备聘礼?等着你们九方阁的八抬花轿把我儿子抬进门?”
      凌方一时也是啼笑皆非了,果然,跟粗人在一起久了,他也被带得五大三粗了。
      “我怀中的可是个带把的!”
      “……”重霍的脸顿时黑了下来,如千军万马压阵,亦或是下一刻就要滴下墨汁来。
      凌方正想着要不要给他找个什么来装一下墨汁,又听他磕磕巴巴地道:“那……算了……哎!”
      “呃……”凌方顿了顿,低声道:“难保他俩以后对上眼了了呢?”
      重霍一时面色有些怪异,“不……不会吧……”
      凌方耸肩,道:“反正,我可不干棒打鸳鸯的损事。”
      “……”
      重霍想,儿子果然不是好养的,这才来到人世多久,就已经让他身心俱疲一次了,以后还得了!
      那战场厮杀都没眨过眼的重将军纠结了好一久,赴死般道:“那就让他嫁到九方阁去吧。”
      他的表情不可谓不痛心疾首。
      “?!”
      凌方同情小重彧的同时,又有些对重霍恨铁不成钢的愤懑。

      而尚且流口水的重彧却够着手去摸了摸授九的脸,傻傻地笑了,襁褓中的授九瘪着嘴偏开了头。

      不过这些后来也都当玩笑话过去了。

      如此,前缘便理清了:授九是凌方从外抱回来的孩子,连名字也是现起的,而重霍也确实是重彧的亲爹。

      思及这一缘由,重彧心里又是一阵恶寒,借着“为老不尊”再把重霍骂了一遍。

      望着孟书掀起车帘露进来的阳光,他顺势钻了出去,信步进了朝政殿,成堆的官员见他今日竟比平日里要早上这么一炷香,心下诧异的同时,又毕恭毕敬地拘了礼。
      “重相。”
      重彧摆摆手,算是打过招呼了。

      他此刻最忧心的,便是那新上任的钦天大人到底是谁?依着明钧意昨天的说法,便是授九跑不了,可那就太尴尬了,所以他心底依旧抱了一点儿微乎其微的希望,万一呢?

      视线在殿上转过一圈,也只见着了司占司里的卦师娄仪在一旁与一位官员说着什么。见他来了,弯了身子行礼“重相。”直了身后又真诚地道:“重相今日来得早。”
      重彧被他含笑又带研究的眼神看了瘆得慌,客客气气地问道:“娄卦师,有话不妨直说?”
      娄仪讪讪地笑了笑,道:“近日听说重相都不出去鬼混……不,查访民生,并且常常早退七殿下他们的宴席,是新得了玉露台的美人云想姑娘,金屋藏娇得紧,料想您你应该会迟些到的,怎么今日……”
      重彧简直莫名其妙,“云想姑娘在玉露台待得好好的,怎么着就到我相府里去了?朝廷命官私生活混乱可是触犯国法的,娄卦师你可不要害我!”
      娄仪无言以对,重彧用发梢一想都知道是那几个损人干的。
      重彧又道:“来看看你们司占司的新龙头。”话落,他又看了眼殿上,半真半假地作惋惜状叹道:“可谁曾想这新钦天也是个赖床的主。”
      娄仪对于‘宣皇因为每天踩着点来这事批他都批得都放弃了’这件事不好发表什么意见,只能在心里憋着笑,不过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地道:“重相不知,九钦天他寅时二刻便到了,现下是被陛下召去了,似是商议降雨之事。”
      重彧作大悟状,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心下道:卞京自开春来就少雨,如今已是仲夏,却连月无雨,这样下去,只怕要遭殃,这下倒是解了皇帝的心头之急。
      “二位大人说的可是新上任的九钦天?”旁边那名官员出声询问。
      重彧听着娄仪答了声“正是”,两人便一唱一和,将那传说中的九钦天吹得天花乱坠。重彧在一旁不住地翻白眼,颇为无奈地走开了。

      大宣朝对天命这种东西较为奉行,故而宫中设有司占司,为六司之首,专掌占卜、算卦一职。他们在朝堂上自然也占有一席之地。但通常是不太出声的,呆子都不太爱说话。
      重彧给他们个定位便是:御用算命!
      ——多了两个字而已,本质还是一样。

      自上任钦天黄土埋白骨后,钦天之位便一直悬空,多少世家官员,皇亲国戚,挖空心思挤破了头地塞人往上推,可就是无能用之人,这才有了‘宣皇递金帖只为求一贤才’的佳话,并且暂时只有卦师一职位列朝政殿,同三品官员。
      如今这个众人争抢的大便宜落下了定局,肯定少不了惹人心生怨气,钦天是御封正一品金印朝首之一,文官里与丞相平分秋色,在朝堂上的地位自当不用多说,这么容易就被九方阁捞走了,或者说是宣皇拱手送去的,谁也摸不准究竟是几个意思。
      如果是示好,那个中又有多少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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