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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平宁慕家(新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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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沉默半晌,时玉还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打破这一室的寂静。
少年手里端着茶盏,漫不经心道:“姑娘可知你如今身在何处?”
“不知。”时玉老老实实地答。
少年抬首,苍白的面庞上仍旧是如春风般柔和的笑意,他望着她,下颚微抬,道:“姑娘应该听说过平宁慕家罢?”
平宁慕家?
时玉蹙眉想了片刻,摇头:“没有。”
她答得诚实,却教那少年一瞬沉了脸色,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盯着她:“什么?你没听过?”
“嗯……”时玉被他瞪着,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而后再看向她时,便冷哼了一声:“那只能说明你孤陋寡闻!”
“公子莫怪,我这么多年一直待在深山修炼,从不曾出来过,的确不知道许多事情。”时玉见他生气了,便站起身来,忙解释道。
少年听了她这话后,看了她一眼,脸色果然缓和了许多:“这倒也说得通。”
“若非是我阴差阳错进了小公子的幻真境,体内的真气也不可能那么快的平复下来。小公子于我有恩,我自当回报,还请小公子明言,究竟想让我做什么?”时玉对着少年微微弯腰,行了一礼,这一番话也说得十分诚挚。
而那少年听了她这话后,先是一怔,随后便轻声笑了:“姑娘果真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
时玉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便忙道:“但是,我绝不可能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还望小公子清楚这一点。”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桌边敲了敲,懒懒道:“姑娘不必担心,我自是不会让你去杀人放火,我只不过想让你帮我赢下一场比试罢了。”
“比试?什么比试?”时玉有些迷茫。
少年喝了一口茶,方才慢悠悠道:“依照姑娘的修为,这场比试你赢定了,放心罢,那人……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是,是么?”
时玉听见他这般笃定的语气,自己却有些迟疑。
她早已于三千多年前铸成仙身,仙身意味着什么,萧鹤亭曾经也与她讲过的,大抵来说,便是这凡世之间,或许真没有什么人有那个能力可以与她一战。
萧鹤亭曾说,她是以寒霜冰雪铸成的仙身,这是天上地下,数万载都没有过的先例,所以她身体里究竟藏着多大的力量,这还是个未知数。
而若非是萧鹤亭的缚灵阵,她也不可能会被囚三千多年。
那缚灵阵的阵法奇特,是正清门最隐秘的禁术,若非是萧鹤亭与正清门的那几位长老以自己的寿元为代价开启缚灵阵,若非是她当初懵懵懂懂,尚不知如何控制运用自己的术法修为,他们便绝不可能困得住她。
而这三千多年过去,如今的她,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修为了。
只是……时玉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姑娘这一身修为奇高,却为何这般不自信?”
少年瞧见眼前这姑娘的神情,不由有些好奇。
时玉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他,支支吾吾了片刻,才道:“我从来都没有和别人打过架……”
此时的小刺猬已经吃了个饱,它大剌剌的躺在桌上,听见她这话便有些恨铁不成钢:“时玉你可不能怂!你可是逐岚老祖啊!哪需得怕那些个虾兵蟹将?”
时玉看了小刺猬一眼,没有说话。
逐岚老祖……这莫名其妙的名号。说到底,她不过是正清门为了维持地位,延续香火,用来骗天下人的活招牌。
少年听了她的话后,便是一阵失笑。
随后,他摇了摇头,忽而一叹:“也不知你这一身修为究竟是怎么来的,你这副模样,竟如同初生的婴儿似的,不谙世事。”
“你叫什么名字?”他忽然问她。
“时玉。”她依旧老老实实地答。
“时玉……”少年念着她的名字,点了点头,随后又指了指桌上那只吃撑的小刺猬:“它呢?”
“刺云。”
“刺云?”少年眼眉弯弯,又笑了:“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真难听。”
小刺猬一听他说自己的名字难听,便一下子站起来,两只小爪子搓啊搓的,很是委屈:“怎么就不好听了,这是我娘给我取的名字!”
少年终归只能听见“叽叽叽”的声音,但也大抵猜出了它是在抗议。
于是他便道:“难听是事实。”
小刺猬气得缩成一团,过了片刻,它又探出头来,对时玉道:“我刚刚一定是眼瞎了!这小公子哪里心善了!”
“……”时玉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正在这时,她忽然听见坐在对面的少年开始猛烈地咳嗽,她抬眼一看,便见他那张本就苍白的面庞此时竟又更为苍白了些。
“公子你怎么了?”时玉忙走到他身旁,想要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做,一时便有些手足无措。
少年摇了摇头,又咳嗽了几声,泛白的唇微微一弯,语带自嘲:“不过是这么一会儿功夫,我竟半点都扛不住。”
他垂眸,纤长的睫羽掩住他眼底的情绪,他也不再笑了,整个人都变得冷冰冰的。
但时玉却分明察觉到了他的落寞。
她想着他许是受了风寒,抬眼一望,见那屏风上挂着一件暗红色锦袍,她便走过去将锦袍取了来,披在了少年身上。
少年身体似乎有一瞬僵硬,那双墨色的眼瞳望向她。
彼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一抹年轻男子的声音传来:“家主,该服药了。”
“进来。”少年终于有了反应。
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来,待来人走进内室里,见屋内除了少年一人外,竟还有一陌生女子,他愣住了。
“家主,这?”他看向少年。
少年终于不再看时玉,他看向来人,道:“染青,这位是时玉姑娘,她是我请来的客人,你让福伯替她安排一间客房。”
染青听见他这话后,便下意识地看了时玉一眼,家主何时交了这么一个朋友,他几乎日日跟在家主身边,又为何不知?
但纵是心里这么想着,染青也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首,恭敬道:“是。”
随后,他端着手里的托盘走到少年身旁,道:“家主,快将这药趁热喝了罢?”
立在一旁的时玉在染青走近时,便闻到那股极苦涩难闻的药味。
而少年抬眼看了那托盘里的药碗一眼,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碗里的汤匙扔在托盘里,端起药碗凑到嘴边,一饮而尽,且未曾皱一下眉头。
时玉瞧见他喝药,自己却下意识地吞了一口唾沫,莫名觉得自己嘴里苦苦的。
少年正用锦帕擦拭唇边,瞧见她的小动作,不由弯了弯唇角:“时玉姑娘可是想尝尝这味道?”
“啊?”时玉先是一懵,随后反应过来,便忙摆手:“不不不,不用了!”
少年站起身来,看向染青:“你带时玉姑娘出去罢,我要休息了。”
染青低首:“是。”
然后,时玉便带着小刺猬由染青领着,往屋外走去。
时玉以为,她只要帮了小公子的忙,便能快些离开这里了。但她没料到,她在这慕府中一住,便是十五日。
而这十五日中,她再没有见过那位慕小公子。她实在怀疑,他不是不是忘记这一桩事了?
在这些日子里,她多多少少也从照顾她的侍女零香那里了解到了一些事情。
原来,那位小公子姓慕,名如愿。
而他那日所说的平宁慕府,便是一大修仙世家,而三千年前的慕府是这世间名声赫赫,最为显贵的修仙世家。
据说平宁便是那时,由当初人间的皇帝特赐予慕家的私有封地。
但因千年前某一任家主的私心,使得这样一个屹立千年的世家大族渐渐没落,失去光芒。
可纵是如此,慕家到底是一大世家,再没落,也终究还是存着一些实力的。
到如今,这一任的家主,便是慕如愿。
她记得零香说:“可别看家主他身子弱,若没有他,这慕家怕是就真的坚持不到现在了。”
慕家的大爷与夫人去得早,据说是为了要给其子慕如愿求得灵药,跋山涉水,却殒命于极寒极险的雪域,尸骨无存。
而慕家二爷心性简单,三爷一心向道,都无法肩负起支撑整个慕家的重任。
于是这重担,便落在了长房嫡子——慕如愿的身上。
彼时他强忍父母亡故之痛,以一身单薄病骨担起了慕家,这一担,便是六年之久。
而他纵是天生体弱,注定无法修仙道,但慕家在他的手中,却真的平平顺顺的度过了六年。
他不会术法,没有修为,但他满心谋算,心思千转,所思所虑皆是为了慕家平安。
而他到底,今年也不过才十九岁。
时玉无法想象,他究竟是怎么护住这样一个大家族整整六年的?
“他……可真厉害啊。”
脑子里零零散散地都是从零香那里听来的有关于他的事,她坐在台阶上,一手撑着头,望着院中的那树下零落一地的细碎桂花,不由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