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病态》言於凉

6、第六题

　　六年前——高三——

　　“唉哦，榆子凉你快点快点！”

　　“你要带我去哪？”

　　黑夜里点点星光闪烁，并不圆满的月亮反射出惨白色的黯淡，映射在山林中，显得些许阴森。然而这样的夜晚，却有两个少年踏着杂草丛生的水泥阶梯，无所畏惧的向着海拔并不高的山顶幽幽前行。

　　“你为什么不叫夏天和尹桐一起出来呢？他们还睡在营帐外的。”
　　榆子凉把手伸给酒茶，任他拉着走。
　　“天上已经有很多星星啦，不缺他们两。”
　　酒茶拉着他，满面桃花。
　　“啊？”
　　榆子凉不明所以。
　　酒茶嘿嘿偷笑了一下，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请不要叫我电灯泡，我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没什么，他俩太亮了。”
　　酒茶笑的愈发欢快。
　　榆子凉虽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也听那些女生聊过一些小说、漫画情节，一个人将另一个人趁着黑夜带往山顶，不是想给他看漫天星空下的城市就是准备霸王硬上弓生米熟饭。
　　这么一想，榆子凉倒有些怕了。

　　“喂，你……”
　　“嘘！”

　　酒茶伸出一只食指低在榆子凉唇上，示意他静音。
　　“马上到了～”
　　他歪头笑的灿烂，微亮的月光在他眼睫上镀了一层银光，睫帘的阴影铺盖在眼眶下，衬得他此刻格外纯净，就像西方的天使，不容染指。
　　放慢了步伐，酒茶在前，榆子凉在后，中间拉着一只手，踏着步子行向山顶。

　　“就是这里。”

　　临了，酒茶停下来，轻轻的松开了榆子凉的手。
　　这里风景独好，尤其星空夜色下更显静谧，俯瞰山下，不是灯火长明的夜城，而是……
　　漫山遍野盛开的昙花。
　　洁白如玉，漂亮的过分。在月光下，好似通身散着纯白色圣光，惊艳至极。
　　只有此时才会感叹，昙花一现哪里可惜，与它相比，任何花就算花期再长，也暗淡无光。

　　“跟我来！”

　　酒茶又拉起他，向昙花海奔跑而去。
　　酒茶在前，跑的格外灵活，榆子凉在后，小心翼翼的避开每一株花朵。

　　突然酒茶又停了下来，抬起头望向月亮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榆子凉，”
　　榆子凉还在他后面，小心翼翼的穿梭，敷衍的应了一声，“什么？”

　　“我好像，恋爱了。”

　　酒茶背对着他，然后慢慢转过身，还是那样纯净水的笑容，逆着月光，给人的又是那种感觉——来自西方的天使降临了人间。
　　昙花海下少年情，该怎样形容此刻的惊艳呢？
　　沉默了许久许久，榆子凉才浅笑着回他，
　　“你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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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回转。
　　床上的少年赤着脚踩上大理石地砖，脚心传来的温度冷的彻骨。
　　他突然盯着床边的椅子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毫无预兆的抓起椅背将椅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地砖面上划出了几道不细查的划痕，木椅也嘎吱嘎吱响了几声，过后便哗啦散架了。
　　少年弯腰，随手捡了一根断面凹凸不平、木刺横生的椅子腿，紧握着出了卧室。
　　卧室外，是等了他许久的尹桐。
　　此刻，夏天的皮囊底下，已经换了人。
　　“有什么遗言吗？”
　　榆子凉举起手上的椅子腿，隔着半寸空气直指尹桐的面门。
　　“有。”尹桐不慌不忙的回答，“我没活够。”
　　“我也没活够，照样死了不是吗？凶手先生。”最后那四个字，榆子凉咬的无比清晰。
　　“……”尹桐沉默了下，无视那抵在面前的椅子腿，缓缓走到榆子凉侧身，抬起手在自己和榆子凉的头顶上来回比划。
　　他在比身高。
　　“……”榆子凉愣了下，接着也不可置信的抬起手来回比划。
　　他比尹桐整整矮了一个头。
　　“你居然还在发育？”
　　榆子凉皱眉，问了句。
　　“你想多了，”达到目的，尹桐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只是你死了而已。”
　　“我死……”他本来想说，我死了还带萎缩吗？可突然想到什么，话音嘎然而止。对啊，他早死了，那这？
　　“我死了，死了？”
　　榆子凉与尹桐的身高虽有差，但却不大，断不可能发生矮整整一个头的情况。
　　思及此，榆子凉抬起手，将手里的椅子腿毫不留情的扎在自己的胳膊上。
　　“你干什么！”尹桐大惊，瞬间扯过他，急急忙忙的取出医药箱。
　　木刺断了几根在皮肤里，经脉破裂，血流如注。
　　“真是的，死了几年连带着脑皮层也死光了吗？”尹桐赶紧将他的手放在沙发上搁置，转头在医药箱里翻翻找找。
　　“果然不是梦。”这语气中，竟有些许失落和几分释然。
　　“废话。”尹桐双指钳着一根大头针，一边专心的给他臂弯处挑刺，另一边不紧不慢的说道:“夏天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现在所用的这副皮囊，也是他的。”
　　“不愧是他。”
　　死而复生，不愧是他。
　　榆子凉咬着牙忍疼，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一如当年的云淡风轻。
　　“啧，得去医院。”尹桐放弃挣扎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小刺挑不出来。”而后斜瞄了一眼榆子凉，“你欠夏天的，我替他记着了。”
　　“你欠我的，我也记着了。”榆子凉浅笑。

　　债总是会还的，只是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