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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第一百三十八章 懂事的孩子 ...

  •   “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呢?既然这是个苏锦不存在的世界……”

      “苏锦当然存在。”关颖打断他,“就算他的精神体不在,精神核也存在。别的都是假的,精神核总是真的。走吧,咱们去找找他的精神核。”

      薛畅跟着他站起身来:“你确定精神核在工作室的屋子里?”

      “不是我确定的问题,而是你会发现你根本出不去。”关颖淡淡地说,“梦魇不可能很大,想要营造出‘大世界’梦魇,梦师精神体必须达到上千t。不过在找他之前,我要先去个地方!”

      薛畅不明就里,他跟着关颖咚咚咚往楼上跑,俩人到了二楼的藏书室,关颖径自走进去,一直走到最里面的书柜,他把倒数第二排的书一本本抽出来。

      薛畅这才看见,书的后面藏着一大堆零食!

      “果然!我就知道!”关颖叫起来,“我说怎么少了一包松子!苏锦!你这个偷零食的贼!”

      薛畅吃了一惊:“小颖哥,你怎么确定是苏锦偷的?”

      “这是他制造的梦魇!如果不知道我存放零食的地方,他怎么可能制造出这个细节!”关颖咬牙切齿道,“我每个礼拜换地方!可是不管我怎么换,零食总是会变少!更可恨的是这家伙从来就不承认!”

      薛畅叹了口气:“小颖哥,咱们是来救苏锦的,零食这种小事情,眼下你就别计较了。”

      “谁说我计较零食?我是来找证据的!”关颖恨恨瞪了他一眼,“现在好了!铁证就在眼前,从此以后,这家伙再也不能抵赖了!”

      薛畅无奈地摇摇头:“还从此以后……都不知道苏锦这次能不能救回来。”

      他这么一说,关颖面对满桌的零食,也沉默下来。

      他突然说:“如果这次苏锦能活下来,以后这些零食随便他吃,我再也不藏着了。”

      薛畅苦笑:“那我估计苏锦再也不会吃小颖哥你的零食了。”

      关颖抬头,诧异万分地看着薛畅:“什么意思?哦,白送他不吃,非要偷着吃?”

      “苏锦就是那样一个人。”薛畅叹道,“小颖哥,你把零食全都摊在桌上送给他吃,这和苏锦自己去超市买,有什么区别呢?他又不是买不起。就是要一个藏一个偷,这才有意思——如果他不这么做,你每个礼拜会花这么多的心力在他身上吗?”

      关颖想想刚才苏锦的梦魇,又心疼又无奈,忍不住嘟囔道:“他就这么渴望在我这儿刷存在感吗!你可千万别说他暗恋我!”

      “不是啦!”薛畅苦笑道,“苏锦对谁都这样。就连进门的时候,大橘蹭我不蹭他,他都会一整天不理我,还掐大橘的屁股报复大橘——如果不是过分在乎存在感,他会这么害怕别人遗忘他吗?”

      “你说得有道理。”关颖附和道,“走,我们去找精神核。我知道他在哪儿。”

      薛畅吃了一惊:“你知道?!”

      “跟我来。”

      俩人到了一楼,关颖把薛畅带到楼梯口,他指了指那间小得不能再小的储物间。

      “就是这儿?”薛畅困惑地问,“你确定?”

      关颖点点头,他有些伤感:“这里,是苏锦的秘密基地。只要他不开心了,就会藏在里面。”

      薛畅心中酸涩:“他这是要当哈利波特吗?对了,你是怎么发现的?”

      “不是我发现的,是馒头发现的。”关颖说,“小家伙玩捉迷藏的时候,看见苏锦窝在里面,眼睛红红的。苏锦还让馒头不要说出去——你想,他肯定是不希望别人知道他在这里。”

      薛畅了然:“所以是馒头告诉你的?馒头也真是的,明明让它保密呀!”

      关颖无奈地看了薛畅一眼:“你怎么也傻了?你要求一个四岁小孩儿具备保密的能力?你怎么不要求馒头会做奥数题呢?”

      薛畅无言以对。

      关颖手抓着门把手,脸色严肃地说:“苏锦的精神核很大可能就藏在这里面,阿畅,这样一来这个储物间里,就不再是梦魇了。”

      薛畅也认真地点点头:“我知道,咱们得更小心了。如果情况危急,哪怕只能抢救精神核,我们也不能放弃!”

      储物间很黑。

      然而竟然比外观看上去的大。

      不,并不是比外观看上去大,薛畅很快在心里纠正,这不是储物间。他们已经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关颖抓住薛畅的胳膊,他把嘴巴贴在薛畅耳朵旁边,用极轻的声音说:“我怀疑,我们进入了苏锦的母梦。”

      薛畅心里一动,苏锦的精神体肯定是碎了,碎片和房子融合在一起,形成了外头的梦魇。

      然而母梦竟然还能保存下来……是因为精神核完好无损吗?

      恐怕即便保存下来了,也处于极度脆弱的状态。

      薛畅发现,自己走在一条细长的走廊里。

      意识到这一点,他和关颖不约而同停了下来,俩人探头探脑向两边看。

      这里似乎是一套三房两厅。电视机开着,正在播放新闻联播,声音调得很低。

      薛畅和关颖心中都生出好奇:这是哪里?

      “不是他家。”关颖压低声音:“他家搬过两次,都不是这样子。”

      俩人小心翼翼往前走,这才看见客厅沙发上,坐着三个人。

      男的是苏镌,薛畅认出了他的脸,苏镌看上去比如今年轻很多,然而头发已经花白了。

      在他身边的,是一位气质端庄的女性,女子身着长裙,盘着长发,容貌十分秀美,然而眉宇之间,却染着淡淡的倦色。

      女性怀里依偎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管她叫妈妈。

      那个男孩是苏锦。

      苏锦此刻只有八九岁大,穿着一件短袖海魂衫,男孩圆圆的脑袋,大大的眼睛,看上去又乖又可爱。

      关颖在薛畅耳畔轻声说:“你说,为什么这么可爱的小孩,长大了会变得那么讨人嫌?”

      薛畅但笑不语。

      此刻,这一家三口正坐在客厅看电视,苏镌面前摆着一堆黑色的东西,他用一种特殊的钳子把那尖尖角、元宝一样的硬壳夹开,原来里面藏着淡紫色的果肉。

      “那是什么呀?”薛畅小声问。

      “是煮熟了的菱角。”关颖说,“你没吃过吧?这是南方水乡的食物。”

      苏镌剥了一小碗菱角,他自己没有吃,而是将菱角肉放在了儿子面前。

      苏锦吃了一个就停下来了。

      苏镌问:“怎么?不好吃?”

      “好吃。”苏锦又指着桌上的菱角,“我想把这些带回去给哥哥。”

      苏镌笑了笑:“天热,带回去就坏了,而且哥哥不能吃菱角。”

      苏镌的妻子抚摸着小儿子的脑瓜,她浅笑的温存的眉眼里,蕴藏着一丝伤感。

      “阿锦,你自己吃吧。难得出来玩一趟,喜欢的话就吃个够。”

      关颖低低的说,“我知道了,这是他们中元节回万灵祠祭祖的时候。你看窗外。”

      薛畅抬头一看,窗外是万顷接天的碧绿荷叶,时间已是傍晚,太阳只剩下很小的暗红一团,缀在天际线遥远模糊的暗绿色上面,仿佛落在毛茸茸荷叶上的红宝石。

      关颖叹道:“一家三口,没日没夜为那个瘫痪病人忙碌,难得有个名正言顺集体脱逃的机会,不用再给瘫子哥哥换尿布,难怪苏锦会把这宝贵的时刻保存在母梦里。”

      即便如此,苏锦依然惦记着哥哥苏榕,薛畅伤感地想,就连吃点零食,都要想着给哥哥留一份……

      苏锦看来确实是个早熟的孩子,他没有继续打搅父母,很快就捧着一碗剥好的菱角,回自己房间去了。

      从进入苏锦的母梦开始,薛畅和关颖就尽量收缩自己的能量,不采取任何行动。他们不敢随便介入,更不敢去碰男孩苏锦。

      苏锦的母梦已经非常脆弱了,在想好怎么处理之前,俩人决定,暂时只充当观察者。

      接下来,他们跟着精神核去了苏锦的房间,此刻是夏季,虽然炎热,苏锦却没开空调,他把窗户全都打开,三两下爬上窗台,靠坐在窗边慢慢吃菱角……

      这儿不像宾馆,倒像是暂住的居家之所,也许是苏氏祖祠那边,专门给回乡省亲的苏镌一家准备的。

      苏锦的房间在三楼,窗户开着,能听见楼下传来的说话声和笑闹声,薛畅好奇,他走到窗边往下看了看,原来是本地人在纳凉,大多是赤膊的汉子,天已经黑下来了,他们搬出自家擦洗得光亮亮的暗红色老竹床,聚在临湖处,扇着扇子聊着天。

      “所以这就是苏锦最为怀念,最刻骨铭心的过去?”关颖嘟囔着,“这也太可怜了吧?拥有一段不围着哥哥转的生活,就是最宝贵的了?”

      薛畅无奈道:“我不知道苏锦是怎么想的,我只觉得,小孩子坐在窗台上很危险,你看他快要睡着了……”

      话音未落,只见男孩身子一歪,竟然从窗台上跌了下去!

      “咚”的一声巨响!

      薛畅和关颖全都惊叫起来!

      俩人一同扑到了窗边,探身往下看,只见楼下遮雨棚塌了一块,薛畅再仔细一瞧,这才发现,男孩苏锦正好跌在了一张竹床上,而那张可怜的竹床,已经被他给砸塌了。

      竹床旁边的男人拎着一把蒲扇,目瞪口呆,半晌,他才憋出三个字:“个板马……”

      男孩苏锦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艰难地从竹床上爬起来,他吓坏了,用胳膊抹了一把鼻血,仓惶地看看周围的人,话都没说一句,头也不回撒腿就跑!

      他一直跑回了楼里。

      竹床旁边的人们,大概也被这一幕给震惊到,好半天没有人说话。

      终于,有个老太太抬头看看楼上,她张开没牙的嘴,喃喃道:“这伢,命大!”

      那惨遭“空袭”的汉子望着自家垮塌在地的竹床,悲愤交加道:“我滴床!……”

      周围人发出善意的哄笑。

      苏锦逃回楼栋里,他摔伤了,虽然雨棚帮他缓冲了一把,但最后那一下,他毕竟是结结实实摔在竹床上的。

      薛畅和关颖赶下来,他们看见,苏锦正抓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挪地往上爬。

      他一边爬,一边擦着鼻子里流出来的血,一边还探头探脑,紧张四望。

      关颖忽然轻声道:“像不像个小偷?”

      薛畅心中一动。

      一个八九岁的小孩,从三楼摔下去了,不说吓个半死、动弹不得,至少也会哭得昏天黑地,等着大人惊慌失措找下楼来。

      为什么苏锦却好像做错了事,要像这样偷偷摸摸地往回走?

      上到三楼,男孩蹑手蹑脚进来,他像条细小的影子一样,飞快钻回自己的房间,悄无声息关上了门。

      进了屋,苏锦抓过桌上纸巾盒,用大把的纸巾擦着流血不止的鼻子,一边擦,一边丝丝抽着冷气。

      刚才那一下子着实不轻,不光鼻子破了,男孩胳膊上,背上,腿上……到处都是擦伤和瘀青,就连海魂衫都被撕了个大口子。

      发现衣服破了,苏锦着急起来,小男孩赶紧脱下海魂衫,又从抽屉里找出针线,他竟然坐在床边缝起衣服来。

      薛畅他们简直无语了!

      “这孩子怎么回事!”关颖崩溃道,“他刚从三楼摔下去啊!他差点摔死了!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告诉大人,赶紧送医院检查一下吗!他流鼻血了啊!很可能还有颅内出血啊!会死人的!”

      “可他没死,对吧。”薛畅轻声安慰着怒气发作的关颖,“小颖哥,这是苏锦的母梦,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事实证明他没颅内出血,没骨折,也没脑震荡……真是好运气!”

      “可他当时不知道啊!”关颖一时怒不可遏,“哪有像他这样的!从三楼摔下去,回来第一件事却是缝衣服!”

      薛畅甚至注意到另一个细节:八九岁的孩子,跟着父母回乡度假,会随身带着针线盒吗?

      苏锦这是有多仔细!

      缝好了衣服,苏锦又看了看缝补的效果,感觉撕破的地方看不太出来了,这才松了口气。

      他扔下海魂衫,关了灯,坐在黑暗里发了一会儿呆,大约身上也疼起来,苏锦这才又撑着身子爬起来。

      他打开台灯,翻出创可贴,对着镜子给自己贴了一身。

      贴完了创可贴,男孩又把创可贴撕下来的纸片收拢起来,捧进废纸篓。

      直至此刻,他才低下头,轻轻啜泣了两下。

      “为什么不去和父母说?”关颖十分不解,“现在苏榕又不在,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忍着?那是他的父母!难道对父母都不能哭诉吗?”

      薛畅没说话。

      他的心里,不由想起了那个大雪天,自己目睹母亲跪地哭泣的伤痕过往。

      那件事,他不也一直都没和母亲说过,而选择了自己隐忍吗?

      关颖似乎不能明白,父母也有承担不了的情绪,因为他太幸运了,有一个强大无比、又体贴入微的父亲,而且也没有瘫痪在床的哥哥,日常消耗着父母大量的耐心和精力,所以他不需要承担父母的脆弱。

      ……这让薛畅隐隐有些羡慕关颖。

      正想着,薛畅看见男孩苏锦站起身,他似乎很下了一番决心,拉开门走出房间。

      看来他还是决定要去告诉父母。

      关颖这才松了口气。

      苏锦到走廊上,他探头探脑地看了看,客厅没人,电视已经关了,苏镌夫妇回了自己的房间。

      主卧室传来婉转的提琴声,还有苏锦母亲轻柔的笑声。

      男孩站在自己房间门口,他似乎很犹豫,想了半天,才又往前迈了一步。

      音乐愈发甜美了。

      炎热湿润的夏夜,楼下谈笑纳凉的人们也都入睡了,只有遥远的蛙鸣和虫鸣,伴着主卧传来的旖旎音乐,共同编织着这个难得的温柔而美好夏夜。

      薛畅看见,男孩苏锦的眼睛垂下来,他迈出的那一步,又收回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同样是协会高层的儿子,同样是家境优渥的世家子,同样是二级梦师……关颖和苏锦的性格却如此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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