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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第一百零三章 顾荇舟哭了 ...

  •   薛畅没见过江沉水,魏长卿和顾荇舟只字不提过去,工作室连一张江沉水的照片都没有。因为死得极不名誉,协会纪念馆的“时光冢”上,江沉水的名字也被铲掉了——他曾因立过大功,获得“时光冢”上留名的殊荣。

      但因为身边有关颖这个八卦王,薛畅还是听说了一些江家的旧事。

      据说江晗因痛失爱侣而自尽,江沉水成了孤儿。是江临力排众议,亲手把弟弟领回了江家,后来江沉水上大学,工作,乃至拜师……全都是江临一手包办。为了江沉水的前途,江临不惜得罪江家的耆老,为弟弟的利益据理力争。后来江家做手脚,把江晗的遗产全部收回,故意断了江沉水的生活费,江临得知后狂怒,以族长身份,跑去江家的万灵祠骂街……

      那之后,他干脆自己拿出钱来贴补弟弟。他知道弟弟身份尴尬,所以特意请理事长魏军收弟弟为徒,这么一来,江家那些老东西就算再不忿,也要看魏军的面子,嘴上留德。

      “两个人的妈妈斗了一辈子,为什么兄弟俩感情还能这么好?”薛畅问,“按理说,不是应该‘你妈妈把我爸爸抢走了,我恨死你’这样吗?”

      关颖笑起来:“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江沉水。我见过,小时候见过几次。”

      他停了停,才道:“那是个让人无法产生憎恨的男人。也是我见过的最真诚的人。”

      咖啡厅的那一边,好容易安抚住一大一小,江沉水抹了抹汗:“哥哥,他还小,你就不能让着点吗?”

      江临怒目而视:“七岁还小吗!”

      江沉水不由苦笑。正这时手机响了,刚一接听,一个大嗓门的少年声音传出来:“师父,你怎么没在家?”

      薛畅听得出,是魏长卿。

      江沉水说:“我在外头,带着小舟吃蛋糕,你师伯也在。”

      魏长卿嗓门更亮了:“是不是南京路新开的那家?我也去!”

      江沉水笑道:“你过来吧。”

      “师父,你先帮我要一块提拉米苏!他家是限量的,晚了就没有了!”

      于是江沉水又叫服务生点了一块提拉米苏。

      这时候,第二个电话进来,江沉水讲了两句,信号不好,他捂着手机出去了。

      江临一边喝咖啡,一边没好气地看着旁边的顾荇舟,顾荇舟吃东西很磨蹭,一块布丁吃半天。

      “快点吃!吃东西那么慢!”江临不由呵斥他,“你是小姑娘吗?”

      男孩看了他一眼,小脸鼓起来,有点生气,但不理他。

      服务生此刻送来了新的提拉米苏,男孩盯着它,他突然伸出勺子,想去碰那块蛋糕。

      江临不悦,他皱了皱眉,伸手把蛋糕盘子往远处挪了挪:“这是长卿的。你吃你的。”

      顾荇舟看看他,小胳膊又伸长了些,还要继续够那盘提拉米苏。

      江临有点火大,他敲了一下男孩的手:“听见没?不要碰人家的蛋糕!”

      顾荇舟瞧了瞧他,洁净的黑眼睛里忽然泛起一丝狡黠,他把小身子往前窜了两窜,飞快抓起提拉米苏,狠狠咬了一口!

      江临勃然大怒!

      他跳起来,一把抓住顾荇舟后背的衣服,竟然把孩子给拎了起来!

      “谁叫你吃人家的蛋糕?!谁让你吃的!吐出来!听见没有!给我吐出来!”

      顾荇舟被他拎着,悬空在桌面上方,吓得一口将蛋糕呕了出来,不光刚才的提拉米苏,还有先前吃的中饭,哗啦啦吐了一桌!

      男孩放声大哭。

      江沉水听见哭声,慌忙跑回来,他大惊失色:“哥!你这是干什么!”

      江临像扔球一样,用力将顾荇舟扔在沙发座上,他指着桌子大吼:“你看看他干的好事!”

      几个侍者跑过来,又是清扫又是拖地又是搬走桌椅……江沉水不停向人家道歉,期间还伴随着顾荇舟震耳欲聋的哭声。

      男孩哭得声嘶力竭,面红耳赤,他一面吐一面哭,脸上,身上,包括那件蓝色的罩衣,又是眼泪鼻涕又是呕吐物,全都弄脏了,活像个小叫花子。

      薛畅不由捂住了脸。

      “不堪的回忆。”他身边,江临咂咂嘴,“真是‘一吐为快’的交情。”

      薛畅哭笑不得:“江队长,顾先生当时还那么小,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是一块蛋糕……”

      “不过是一块蛋糕?”江临冷冷看了他一眼,“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没听说过吗?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别人的东西不要动,别人的生活不要去打搅!要不是因为他,我弟弟后来不会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更不会死!”

      就在江临说出这句话时,场景忽然凝固住了。

      就像谁按下了暂停键,咖啡厅的内部陷入一片停滞,每个人都维持着刚才那一秒的动作:男孩顾荇舟坐在沙发上仰脸大哭,江沉水赔笑给服务生道歉,两个服务生在擦桌子……门口,还有一个高壮的少年正飞奔进来。

      薛畅耳畔听见赵柔嘉的细语:“阿畅,稳住江队长,我需要测量一下他最初魇化发生的深度。”
      原来魇化的种子这时就埋下了!薛畅暗想,这初次的魇化也许只有0.1%,微弱到连仪器都测量不出来……

      然而恶果无论多么小,一旦播种,二十年后却能生生吞噬一个三级梦师。

      想到这,薛畅顿时不敢动了,他觉得江临的那只手更加冰冷,冰冷入骨!

      江临身上液化的伤口不知被什么给催动,汩汩流得更厉害!

      ……像翻滚的岩浆。

      薛畅有点慌,他赶紧道:“江队长,别激动,这都是过去二十年的事了!”

      江临缓缓转过脸来,望着他:“那又怎么样?混账顾荇舟!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江临的脸散发着诡异的青气,与此同时,凝固不动的咖啡厅里,忽然有个人动了起来。

      是那个七岁的顾荇舟!

      只见那孩子从沙发上爬起来,还挂着泪珠的小脸,露出绝对不属于孩童的邪恶微笑。

      薛畅愕然望着七岁的顾荇舟,他看着男孩一直走到江临的面前,用充满恶意的尖细嗓子,小声说:“他讨厌你,你老是管着他,从小管到大,他都快三十了你还把他管得像个洋娃娃,他早就想摆脱你了!”

      江临的眼睛瞪得那么大,他一把掐住顾荇舟的脖子!

      小男孩自他手中发出咯咯尖笑,仿佛诅咒:“你知道他私底下管你叫什么?讨厌的族长!哈哈哈哈……”

      薛畅的头皮都麻了!

      这不是顾荇舟!不是他!薛畅在心里大叫,顾先生不会说出这么邪恶的话!

      这是江临的臆想!

      ……难怪他没有妖魔化,原来他把妖魔化投射给了别人!

      此刻,薛畅又听见赵柔嘉急促的声音:“魇化加剧了!阿畅,不能让伤口扩大!”

      薛畅一惊,赶紧去掰江临的那只手:“别这样!江队长,这不是事实!顾先生不会这样说话!”

      “这就是事实!”江临的脸扭曲不已,他一下子挣脱了薛畅那只手,竟用双手去掐男孩的脖子!

      就在俩人的手分开的那一瞬,大片黑气弥漫上了江临的精神体!

      他身上的液化部分迅速扩展,很快爬满了整个背部,就连肩头都被沾染了!

      薛畅大惊失色!

      “放开他!江队长!把手给我!江临!!”

      薛畅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把江临的手给掰开。

      他也气得发抖:“你还要不要命了!为了一个无端的臆想……”

      “无端的臆想?”江临死死盯着他,“这是臆想吗?他是不是抢了别人的蛋糕!是不是!我早就看出来了!顾荇舟从小处心积虑!他就是要挑唆阿水和我为敌!”

      他又要挣脱薛畅的手,薛畅咬着牙,抓着他就是不放。

      俩人争斗了一番,薛畅突然气急败坏道:“好!你不是要看事实吗!我今天就给你看看事实!”

      江临一怔。

      面前的场景倏地发生了变化,不在咖啡厅里,而是一个家居的环境。

      客厅里,一个高大壮实的少年,怀里抱着一个男童。

      男童是顾荇舟,他还在小声哭。

      壮实的少年是魏长卿,他在哄顾荇舟。

      “别哭了,你还吃了一块布丁呢,我一口蛋糕都没吃上,专程跑人家咖啡厅给人擦地板去了。”

      男童趴在他怀里,抽抽噎噎道:“我不是故意的……”

      “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魏长卿叹了口气,“可你别把家里的习惯带去外头呀。尤其我师伯那个人,性子又急,脸又黑,根本不听人解释……我见了他都怕,更别说你了。”

      薛畅不由看了一眼身边的江临,那人眼帘垂了下来。

      这时,江沉水系着围裙,手里端着一碟蛋糕从厨房出来。

      “当当当当!烤好了!来,尝尝我的手艺,是不是和那家店差不多!”

      魏长卿把顾荇舟放在餐桌跟前的椅子里,自己又拉椅子坐下来,他笑道:“师父,你这嘴可够厉害,吃了一次,自己就能做出来!”

      江沉水掩饰不住脸上的得意:“那是!天下的甜点,只有我没吃过的!没有我做不出来的!”

      他又看看顾荇舟,逗他道:“还在哭啊?”

      顾荇舟趴在桌上,抽噎的声音更大了。

      江沉水笑起来:“别哭了,吐也吐了,闹也闹了,刚才在店里没吃够,叔叔又烤了一个提拉米苏!”
      他把一枚银匙放在顾荇舟面前,顾荇舟抬头看看魏长卿,少年将提拉米苏往男童跟前推了推:“给,你来第一口。”

      顾荇舟拿过银匙,他探起身子,小心翼翼在提拉米苏上挖了一小勺放进嘴里。

      江沉水紧张地看着他:“好吃吗?”

      顾荇舟点了点头:“好吃。”

      江沉水这才放下心来,魏长卿又道:“多吃点,我今天热量有点超标。”

      男童得到允许,这才又挖了一勺蛋糕。

      薛畅轻轻叹了口气。

      “所以你明白了吗?顾先生当时不是‘偷吃’魏大哥的蛋糕。这是他俩在家的习惯,魏大哥为了减少热量摄入,吃甜点的时候,都要顾先生帮他先吃几口。”

      江临失神地望着薛畅。

      “可是江队长你却认为,是顾先生从小品行不端,偷人家的东西吃——并不是的,他只是太年幼,不善表达。”薛畅说到这儿,有些难过,“他吃魏大哥的蛋糕,魏大哥并不在意,江前辈也不在乎,唯独你,其实和这件事没有关系,却火冒三丈,如此在意……一块蛋糕,一个七岁的孩童,仅此而已。江队长,你还不明白吗?问题不是出在顾先生身上……”

      而是出在你自己身上。

      这句话,薛畅没有说出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江临终于问,“这后面发生的事,阿水没和我说过,你是从哪儿得知得如此详细?”

      薛畅没吭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儿知道的,没有任何人和他说过这件小事,按理说他也不可能知道这些。

      然而在刚才情急之下,这些情景就自动从他的脑子里冲了出来。

      薛畅低头摸了摸裤兜,那枚扳指还在。

      ……会不会是扳指告诉他的?

      江临没有再问他,他不知何时,松开了掐住男孩脖子的手。

      那个恶魔一样的小顾荇舟早就消失不见。

      江临身上的液化肌肤,停止了扩张。薛畅回过神,他赶紧握住江临的手。

      乳白色的光晕再次笼罩江临全身,那层黑气悄然退却。

      江临看了看他,终于低声说:“走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江临从来没有在弟弟那儿失去过控制权,这是头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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