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算卦的小王妃》比粥温柔

5、第 5 章

　　“娘！”鱼摇星刚喊出这一句话，眼泪已经扑簌簌落了下来。因为那榻上的人，已经瘦的不成样子。

　　尽管事先已经知道娘亲省病，可鱼摇星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只不过九日没见，娘亲竟然已经骨瘦如柴。

　　“星儿，娘还以为自己看不见你了。”见到女儿的欢喜稍稍冲淡了卢氏脸上的病色，可那突出的颧骨却依然令人触目惊心。

　　“娘，您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几日就病成这样？”

　　卢氏紧紧握住鱼摇星的手，眼里充满了不甘。“娘亲也不知道，这身子忽然就不成了。又是咳血，又是睡不着觉。星儿，快让娘再看你几眼。阳儿呢，阳儿好不好？”

　　鱼摇星连连点头。她的小手摸向卢氏消瘦的脸庞，心里止不住的疼。

　　“对了，你怎么进来的？是不是你爹让你进来看我？”卢氏问道。显然，她对鱼辅国的情谊并没有因为被困在这间偏房里而减少。

　　鱼摇星苦笑着摇了摇头。“娘，爹哪有这等好心。是我学了摇星神术，算出你身患重病，又算到钥匙的藏处，这才能来看您。”

　　“摇星神术？”卢氏的力气忽然变大，抓得鱼摇星手腕颇痛。随即，她眼里的泪珠噼里啪啦落下来，又是急又是恨道：“谁让你学那种东西的！”

　　卢氏的语气极狠，吓得鱼摇星一抖。她赶紧道：“娘，你别急，你不喜欢，我不学就是了。”

　　卢氏用了许久，才努力把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鱼摇星听得出来，卢氏的呼吸似乎都很困难了。“娘，您先别说了，我这就去请医士来。您等我，等我。”

　　卢氏却不肯撒手。“星儿，晚了，你且听娘说完这些话吧。”

　　鱼摇星连连摇着头。“晚了是什么意思，不晚不晚，娘亲不会有事的。”

　　卢氏拍着她的手，而后费力说道：“听娘说完！”

　　这四个字说得极其坚定，让鱼摇星不得拒绝。

　　“《摇星神术》这本书是你外祖母给我的，据说你的外祖父曾学过此术。此术确实神奇，十卦十灵，人人称奇。可是，星儿你知不知道，这天机是要用精血来换的啊！”

　　鱼摇星愣住。

　　“那几枚寒星，每次掷出之时，都要消耗人的精血。所以，每算一次卦，算卦之人的身子都会有所损伤，直至血气殆尽。你的外祖父正因如此，才早早夭折。星儿，听为娘的话，此术万万不可再碰，否则会有性命之忧啊！”卢氏继续说道。

　　鱼摇星心中满是惊讶。怪不得每次掷星过后，她都会有些发晕。只是，一旦觉得身体不好，养着便是，为何外祖父却偏要继续算卦，以致身亡呢？

　　心中虽然疑惑，可是眼下，鱼摇星顾不得此事。她一心惦记着卢氏的身体。纵使年纪小，她也能看出，娘亲看似有神的眼睛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娘，咱们不说了，不说了好不好。我去叫佑阳，我去叫他回来。”鱼摇星泪水涟涟道。她是怕，娘亲见不到佑阳最后一面了。

　　卢氏摇摇头，眼中满是惦念，亦满是绝望。“赶不上了。星儿，多陪娘说说话吧。你来了，娘已经很满足了。娘托人求了何氏好几次，可何氏就是不肯让娘见你。”

　　“娘知道，你素来懂事，只是性格也太烈了一些。往后娘不在了，你凡事更要多隐忍。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阳儿，也要在这个家好好忍下去。到时候，何氏顾着颜面，也不会让你嫁的太差。至于你弟弟，你要竭尽全力让他高中状元，如此，他才能从这个家里脱身啊！”

　　句句叮咛，都源自身为人母的种种不放心。

　　鱼摇星依言点点头。

　　再往后，卢氏竟又问起鱼辅国的近况。摇星虽然对这个父亲已是失望透顶，可眼见母亲如此，少不得又要答应几句。

　　二人的对话总共也就持续了小半个时辰。随后，高氏气势汹汹的前来砸门，说是鱼摇星擅自探望府中姨娘，要带她去何氏面前领罪。

　　鱼摇星没等还口，只见榻上的卢氏听见外头高氏的喊声，心中不由得一急，而后，那本就艰难的呼吸更加急促起来。“星儿，再听母亲最后说上两句话。”

　　“记着，务必记着，万万，万万不要做妾。一定，要做别人的正室，必须是正室。妾室太苦，娘不想再让你受这份苦。再有，一定要照顾好，照顾好……”

　　“娘，娘！”鱼摇星忽觉不对，刚喊出两声，便见到卢氏的脖颈一歪，随后再无脉息。

　　“照顾好佑阳。”鱼摇星泣涕俱下。“女儿都记住了。”

　　“娘！”最后的这一声呼唤，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吓得门外的高氏完全愣住。

　　紧紧抱住那个瘦弱的身体，鱼摇星不住的喊着，哭着，可是无论她如何呼喊，都再也喊不回面前的这个妇人了。

　　半柱香过后，鱼摇星的泪水流干，脸上亦是再无半点多余的表情。

　　只有剧烈颤抖的身体，表明了她巨大的哀恸。

　　高氏听着里头再无动静，秀眉一皱，这才命令下人上前继续砸门。不过，下人的手还未砸上去，那大门已经幽然而开。

　　门里，一位目光寒彻骨髓的少女，通身散发着令人畏惧的高冷之气，出现在众人面前。

　　高氏稍稍愣住，随后反应过来，口中骂道：“我就知道是你偷了钥匙。行了，装什么装，还不赶紧把钥匙给我交出来，然后跟我回去领罪！”

　　鱼摇星嘴角轻扯。从卢氏去世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经无所顾忌了。从前自己百般容忍，可又换来了什么呢，自己和弟弟活得连下人都不如，娘亲被困偏房，以致病死也无人管。

　　今日的她已经明白，忍耐是无用的。想要过得好，就必须自己护着自己。往后，她不允许任何人再欺负自己和弟弟。

　　卢氏驾鹤西去，她的心里带着十足的悔恨。恨自己无能，更恨何氏与父亲的冷漠残忍。

　　若是眼前有鞭子，她恨不得像几天前的那位皇子一般，狠狠的把何氏那肥腻的身躯抽成两半。

　　眼前，高氏的嘴脸愈发刁钻可恶。

　　“我告诉你，今儿这事要是让母亲知道，可要打死你的。不过，你嫂子我心善，赶紧把手里的银子都交出来，这事我就帮你瞒过去。”高氏总觉得卢氏给鱼摇星留下了不少钱，今日正好是挖出这些银子的好机会。

　　“啪！”鱼摇星一个耳光扇在了高氏的脸上。周围的下人登时就惊住了。

　　这高氏一嫁过来就是当家主母，又深得鱼府长子鱼护民的喜爱，任谁也不敢得罪于她。可今日，一个小小的庶女竟然敢当着大伙的面直接扇了她一个耳光，这胆子也太大了。

　　下人们心里这样想，可却无一人上前维护高氏。毕竟高氏平时就苛待他们，他们也颇有不满。
　　此刻，鱼摇星小小的脸庞上毫无畏惧，只有怨恨与不平。

　　“你！”高氏气急败坏，刚要还手，却被鱼摇星紧紧握住手腕。鱼摇星从小做活计，力气比起高氏来自然大上不少，她就是想挣扎都动不了。

　　“这一掌，我是替娘亲打的。娘亲本就重病，方才嫂子声声呼喊，竟活活吓死了娘亲。所以，我这一掌，是想替娘亲问一问，谁给你的胆子，以儿媳的身份在姨娘屋门口大呼小叫！”鱼摇星冷声问道。

　　鱼摇星嘴上虽然责怪高氏吓死了娘亲，其实心里亦是知道。即便高氏不来，娘亲的命亦是留不住的。高氏虽然厉害些，但也并没有害人的心思。故而，她此刻也只是出言威胁，并没有在心里真的与她较上劲。

　　不过，下人们却头一回觉得，原来这位平时不起眼的庶女也不是好欺负的。此刻再细细打量她，这才发现原来她的气质不比府外的那位嫡女少上半点。

　　高氏捂着左脸，气得浑身发抖。这个鱼摇星，原本日日对自己毕恭毕敬，谨小慎微，今儿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她哪里知道，鱼摇星已经忍得够多了。此后，她不想再忍了。

　　高氏刚要还手，却忽然反应过来鱼摇星的意思。“卢姨娘她，她过世了？”

　　鱼摇星的声音微微发颤，但语气却毫不退让：“没错。按照规矩，娘亲病逝，应置办金丝楠木棺材一副、麻衣草鞋若干、孝杖棍两支、旌旗灵牌一套、祭轴花圈若干。如今嫂子主持中馈，这些东西都要一一准备齐全。若是少了一样，可就不是这一个耳光的事了。”

　　高氏一愣，这个素来闷声闷语的小姑娘，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精明强干了。可是，她张口就要这么多东西，那得花多少银子啊。

　　鱼摇星自然明白高氏的念头，她的目光直直对上高氏道：“你的那点子念头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告诉你，若是娘亲走的不踏实，夜夜回来看你也是可能的。”

　　虽然高氏小气，可此刻也知道死者为大。再说若是鱼摇星说的是真的，那恐怕自己真的与卢氏之死脱不了干系。老爷夫人怪罪下来事小，若是鬼魂缠身，可就惨了。

　　这么一想，高氏的脸色愈发惨白。再一瞧鱼摇星，她只觉得这张面孔跟卢氏有七八分相似，心里愈加害怕。

　　“这事，我记下了。”到底是高氏先服了软。对于那个耳光，她也只得生生受住了。至于偷钥匙的事，高氏倒是又提了一次。结果鱼摇星倒是没拦着，只是淡淡来了一句，人死之后，魂魄会在家中停留至出殡。

　　这一句话吓得高氏又是浑身打颤，恨不得赶紧钻到鱼护民的怀里去，哪里还敢多说什么。

　　往后的几日，鱼府上上下下都忙起了丧事。因为下人们都知道这位卢姨娘是好人，所以干起活来也格外尽心，并不需要高氏费什么心思。只是可怜鱼佑阳小小的年纪就失了母亲，几日来睡醒了哭，哭累了睡，倒是怄得眼泡都肿起来大半。

　　只有那何氏，作为府上的正妻，自然是乐得看见姨娘病死的。所以这几日竟然时不时还在人前人后哼唱出几句，一张圆滚滚的身子走起路来也多了几分张扬。鱼辅国心里倒是有几分怜惜，可又丝毫不敢在何氏面前流露出来。

　　日子弹指一过，很快就到了出殡的时候。

　　高高的山头上，圆滚滚的何氏与一个老头站在一起，对着那片坟地不知正说些什么。鱼摇星见到此景，泪水暂时止住，眉头微微皱起。按理，何氏是可以不必亲自来看一个姨娘下葬的，她如此亲力亲为，这其中定是有些猫腻。

　　想到这里，鱼摇星抬起头来，看着附近山川河水的走向。摇星神术里头的确是有几页大致写了风水之术，只是她对此事不大感兴趣，所以也就只是随手翻了几页。好在自己记忆力好，此刻努力想想倒也记得十之八九。

　　片刻过后，鱼摇星心中已经有了算计。这何氏为娘亲所选的坟地，看似依山傍水，福泽深厚，实则却是大凶之地。那坟前看似波光荡漾的湖水，看似灵动，实则却是因为近日大雨涨起来的，原本只是一摊死水。

　　更过分的是，这坟地两旁各有一条小山路，看似通达，实际上这山路的方向都是斜的，便如两条尖刀，直直指向坟地。

　　她嘴角含了冷笑，心中暗道：按照书中所讲，这种地形的坟地不伤平辈，但对子女却极其不利。如此看来，这何氏是要断自己和佑阳的前途！

　　原本鱼摇星以为这位何氏只是过分悍妒，却没想到她竟然狠心至此。虽然风水之术未必可靠，但何氏能有这样的念头，足以见她的狠辣。

　　想想也是，娘亲已经去世，何氏算是半点顾忌也没有了。

　　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如今的鱼摇星早已不是当初的小丫头了。

　　对如今的她来说，风水能成，自然也能破！

　　眼望着坡地上那个身宽体胖的妇人，鱼摇星眼神一眯，带着十足的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