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手之息》千里明安

25、特兰

　　因为长时间加速飞行的机甲内空气变得炙热，终于赶在高温报警前回到基地，兰登从机甲里跳出来，之前与虫族的机甲战斗时撞伤了操作仓，他的机甲也付出了一只机械臂的代价，好在至少是安全返回基地了。接过递来的毛巾兰登擦了擦脸上的血和汗珠，刚想夸夸基地后勤变的贴心了，抬头却看到舍尔曼手上拿着冰水和毛巾站在他面前。
　　“你怎么来了？”兰登顾不得身上还沾着血污的作战服，高兴的抱了舍尔曼一下。
　　“作为慰问家属，来送第一批疫苗。”舍尔曼指了指基地外停靠在空港的运输舰正卸下大批疫苗培育箱。
　　“别闹，这里是前线，你怎么自己来了？”兰登嘴上说着，却没有放松抱着人的动作，下意识的嗅了嗅舍尔曼身上的味道。
　　“我好歹也是研究室的名誉负责人。”舍尔曼推开兰登，把手里干净的毛巾递给他，“我去和负责人对接了，你去忙吧。”说着转身去空港登记卸货清单。库兰德送进实验室的人像是送进沙丁鱼群中的鲶鱼，让整个实验进程像是开了加速模式一样，一日千里。即便舍尔曼是外行人，每次去考察进程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实验室里浓郁的战斗气息，原本实验室的研究员和库兰德送进去的“特兰集团的外围研究员”非常不对付，虽然同样是推进信息素武器的免疫疫苗制作，但两方拒绝数据和研究资料共享还一直比进度，虽然最后都完成了一期疫苗的工作，但效果相差甚远。
　　“你到了吗？”
　　“已经在卸货了。”舍尔曼带上口罩清点着名单上的数据。
　　“你的小虫子孵化了，但是他跑了。”风澜的声音从耳后的通讯器里传来，舍尔曼清点数量的动作停了停又继续，飞快的点完数在清单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我知道，”舍尔曼把手里的清单递给运输舰的内勤人员，“我让他回去查点东西。”跟着来收货的基地医疗官朝医疗站走。
　　“你确定他一定会听你的吗？”
　　“他会的。”舍尔曼眯眼看着坐在医疗站里的一个人。“等会聊。”
　　阳光正好斜照在医疗站的阳台上，舍尔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她想了很久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能显得不失礼节又能充分表达的她的愤怒，她只能看着他。
　　“你的眼睛很像你母亲。”那男人收起脸上惊讶的表情，垂眼看着阳台下不断被运进库房的疫苗。金色的短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儒雅干净的脸上只剩下岁月留下的沟壑。
　　“特兰叔叔，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你。”舍尔曼看着这个人，碎片般的记忆变得完整。这个在她年幼时经常出入她家的男人，有一头耀眼的金发和令人心醉的天使般的长相，令人不由自主的会想起那些古老的卷轴上的那些长着洁白双翼的生物。舍尔曼幼时经常被他带出去玩耍，从植物园到街角小店的神秘美味，舍尔曼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特兰叔叔不再来她家。
　　“我也没想到，你已经这么大了。”亚瑟·特兰微笑起来，他想到了一些过去的回忆，在舍尔曼还很小的时候，还是个羞涩内向的孩子的时候，总是分外乖巧的拉着自己的手。特兰直视着舍尔曼的眼睛，他在那里面看到了憎恶和愤怒。
　　“如果我有孩子，一定让他和你在一起。”他笑起来，眼角满是愉悦。“可惜，泰丽莎早已刻进了我的心脏。”他按着胸口，看向舍尔曼“别恨我，我只是你母亲的一个骑士罢了。”说着他抱着手臂倚靠在阳台的护栏上。
　　“我从来不知道骑士的任务居然是加害。”舍尔曼紧紧盯着特兰，她太恨这个人了，甚至不知道该对他说出怎么样狠绝的话，因为一看到他的脸就会想起幼时那些快乐的回忆，让她挣扎又难以把诛心的话说出口。
　　“你了解你父亲吗，我的舍米？”
　　“……”舍尔曼看着特兰，他明白她已经回答不上来。舍尔曼自从星舰出事后，开始接手菲利普的后事，就发现菲利普的很多安排都像是在做最糟一步的准备，随时做好了绝地反击的准备，做出的每一份投资，结交的每一个友人都在他出事后一步步进入了他的布局，站在他为他们规划好的位置，不遗余力的帮助舍尔曼，而舍尔曼很难相信这是菲利普能够完成的巨大的局。在她眼中，菲利普不过是个普通的投机商人，她从来不知道，菲利普究竟在帝星上经营什么，但菲利普一直都很忙。她了解菲利普吗？不，她或许并不了解。
　　“他能得到泰丽莎，我心服口服，他的确很有魅力，能够吸引他需要的人主动靠近他。”特兰摩挲着袖扣，“当年我也是这样被吸引，顺着他给的诱饵一步步进入他布好的局中，差一点就死在他的计划里。”特兰走近舍尔曼，“你找到花了，对吗，亲爱的舍米？”他冲舍尔曼眨眨眼，“我可是把特兰集团救活的人呢，我依靠的是什么呢？你也猜到了吧。”舍尔曼想起来，频繁出现在家里的特兰，陪着她玩，带她出去玩，带她体验一个普通孩子可以体验到的一切新鲜事物。都是为了从菲利普这里求到投资，救活特兰集团，喜欢着泰丽莎的他也自然的关注到了王花和舍尔曼的特殊体质。
　　“撇去其他的不谈，我真的很喜欢你，舍米。你小的时候，就像是袖珍版的泰丽莎却装着菲利普的灵魂一样，他们夫妇是我最羡慕的人了。你也是，舍米，你激发了一个学者强烈的好奇心，然后菲利普的目的就达到了。”特兰无奈的耸耸肩，“他的野心很大，摧毁整个帝星的信息素人群，我可不想做他的枪。”说着他摊开手，看向舍尔曼。
　　“真幸运，可以在崩溃前遇到你。”
　　那双干燥温暖的手心里躺着玻璃纸包裹的小糖果，彩色的糖纸在阳光下像是躺在手心的彩虹。舍尔曼抬头看着金色头发的年轻男人，年轻的脸庞上一双弯弯的海蓝色眼睛，笑起来的时候连北风都变得没有那么冷了。带着粉色手套的舍尔曼低头拿起糖果，但是半天没能把糖纸剥开，给她糖果的男人笑着把糖果剥开喂给舍尔曼，舍尔曼安心的把带着粉色毛线手套的手塞进他手心。
　　舍尔曼不知道自己是被说动了，还是被特兰的讲述唤起了什么，她没怎么拒绝就把手放进了特兰摊开的手里，一如十几年前的干燥温暖。
　　“我退出之后，西德就接手了特兰，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特兰握着舍尔曼的手放入自己的衣兜，衣兜里有包裹着玻璃糖纸的水果糖。“菲利普一直相信，如果是我，永远不会选择伤害你，王花的研究会转向今天战场上的那管制剂，而不是你带来的疫苗。”说着他握着舍尔曼的手，撩起舍尔曼的袖子，青白的手臂上满是抽血留下的针孔印，特兰有些颤抖着手把舍尔曼的衣袖拉下来，半晌没有说话。
　　“或许，爸爸并不想毁掉帝星，他只想保护我。”舍尔曼低声说。
　　“如果是你研究出那个东西，你准备怎么做？扔在帝星上，然后让整个帝星毁于alpha的信息素狂暴？”舍尔曼看着特兰。
　　“帝星毁了，就带你回守护星，帝星早已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人了。”特兰侧头看向舍尔曼的后脖颈，“我也把腺体摘掉了，那东西影响不了我。”舍尔曼看着特兰，说不清这个迷恋着自己一家的人，对菲利普的安排有何种看法。她感受不到特兰的讲述对菲利普有哪怕一点点嫉妒，怨恨的负面情绪，而是坦然的接受，顺从并为此感到的悲哀。
　　“弗兰博士，第一箱疫苗已经注射了，需要……”走上阳台的兰登看见二人惊讶的吞下了后面的话。
　　“想和我去看看你的研究成果吗，舍米”特兰低头问舍尔曼，兰登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又回到舍尔曼身上。“弗兰博士，这里是前线……”兰登话没说完，舍尔曼点了点头，两人绕过兰登下了楼，经过兰登时舍尔曼冲脸上有几分怒意的兰登眨了眨眼。
　　站在阳台上看着两人下楼的兰登蹙眉想了想，低咒了几句跟着两人身后下了楼。
　　第一箱疫苗已经最先注射给被救回来的alpha士兵，隔离了信息素的观察室里疯狂挣扎口鼻还残留着血迹的alpha士兵在注射了疫苗后，很快醒了过来。在舍尔曼眼中，那些在观察室里疯狂咆哮怒吼的精神体在疫苗的效果下烟消云散。安静下来后被送进治疗仓里的alpha虽然各项指数都显示正常，但信息素水平非常低。
　　“是你设计的副作用吗？”特兰问，舍尔曼翻了翻手上的实验报告点点头，把实验报告递给特兰，“大概在三个月内会保持低水平的信息素。”舍尔曼说完又调出一份实验报告，“特兰自己的人做的是应急制剂，一分钟内生效，十五天内保持免疫，但不保证代谢快的会提前结束免疫期。”特兰接收了舍尔曼发给他的实验报告，低头补充记录数据。舍尔曼瞥见站在观察室外的兰登，转身走出了观察室。
　　“你认识弗兰博士？”兰登迫不及待的问。
　　“是我家的旧友。”舍尔曼说完，兰登蹙眉“我们在清剿虫族驻地的时候找到他的，他在医疗仓里躺了两个月才醒过来，战线推过来了也不愿意走，就留在基地了。”
　　“怎么会……在虫族驻地？”舍尔曼有些不好的联想，她不希望栖回来告诉她是特兰把王花实验的一系列数据告诉虫族的，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人。
　　“被出卖给虫族了，”特兰的声音在舍尔曼身后响起，“西德是个商人啊。”他叹息道。
　　“哈，他真的和虫族私下交易过？”舍尔曼顿时来了兴趣，转向特兰。
　　“今晚和我吃饭吗，舍米？”特兰问，兰登脸色一变。
　　“弗兰博士，这位是我妻子。”兰登严肃的看着特兰，特兰的目光转向舍尔曼，有些遗憾的扶额“真遗憾啊，泰丽莎之前还说要让你嫁给我的。”兰登警觉的把舍尔曼往身旁拉了拉。
　　“今晚一起吃晚饭，告诉我吧。”舍尔曼认真的看着特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