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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欢喜劫(一) ...

  •   过了灼人的暑里天,白日就似变得越来越短。明明循着以往返还的时辰往回走,紧赶慢赶,到了大门,也已经月挂指头。奇怪的是,好大一轮明月照在头顶,却偏偏,一丝月光没有,小巷里黑乎乎的,不见人影。
      偌大的家院子,前后门紧闭。水香查看了一番,确定无法从门内进出,低头寻思会儿,快走几步绕到一处矮墙,边打量着边退后,而后,一个猛冲,蹬蹬两个,翻上墙头。
      墙内墙外,迥然相异。墙外黑灯瞎火,院内却灯火通明。一众人,提着灯笼,一言不发的守在院中。领头的那人,身姿颀长,剑眉星目,此刻束手站着,好看的眉头微蹙,盯着墙头冒出个脑袋的小贼一言不发。
      饶是朝夕相处多年,两看两生厌,看到盛翰池的刹那,水香心头还是禁不住的猛跳了下。她不自在的别过脸,费力的爬到墙头上坐好,目光落向盛翰池身后。
      他身后,秦霜叶仪态万方的站着,瞧清墙头坐着的人,瞪大眼睛,惊呼出声,“姐姐?!”说罢,似才反应过来,伸手遮住嘴巴,眉间微蹙,不安的看向站在身前的男人,眸中带泪,“相公,我真的没想到,每日翻墙进府的,会是姐姐……我也是听下人说,心中害怕,才告诉你的……”
      声音柔弱纤细,配上温柔可意的模样,任谁都抗不住。
      除了彭水香。
      瞧见秦霜叶的那刻,水香心头不可控制的颤动便烟消云散。她重重哼一声,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转了个面儿,看天上月亮,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我……相公……”
      似被她一声重哼吓着了,对面的女人咬了咬唇,眼泪噼里啪啦掉落,刻意控制的抽泣,在寂静的院落格外清晰。
      听到秦霜叶委屈的抽噎声,水香这才转过脸来,晃着脚,饶有兴致的看戏。她瞧着秦霜叶微微颤抖的肩膀,不由得佩服,每次遇到事,秦霜叶的眼泪总是说掉就掉,真是太神奇了。
      满院下人瞧着,墙头坐着的小女人半分羞愧也无,还能兴趣盎然地盯着旁人瞧。盛翰池捏了捏拳头,看向墙头,声音冷凛,一字一顿,“还不下来?”
      “……”看戏的兴致被打断,水香瘪瘪嘴,伸长脖子倾身看了下估量了下高度,喉头咕嘟几声。爬上来的时候,瞧着不高,此刻要跳下去了,倒有些畏高。她舔舔唇,有些犹豫。
      盛翰池将她的迟疑看在眼底,偏脸看向守在一旁的下人,冷声吩咐,“还不扶夫人下来?”
      “不用。”窘态被他察觉,恼意上头,饶是他给了台阶下,水香也不愿意。她嗤笑一声,洒脱的往下一跳,“我天天翻墙进府偷东西,习惯了,不要人扶。”说着,脚下一软,紧接着足踝处剧痛传来,她紧咬牙关,施施然站起,斜了梨花带雨的秦霜叶一眼。
      翠微紧赶慢赶,跑到墙头边还是慢了一拍,眼睁睁瞧自己服侍的主子崴了脚。不确定主子爷看见没,翠微看了眼立在院中央的盛翰池,伸手将水香扶住,劝道:“夫人,您慢些。”
      “别这么喊我。”水香把胳膊从翠微手里抽出来,试探着将受伤的脚放到地上,活动了两下,自顾自往角落走,“夭寿。”
      “夫人……”顶着主子爷凌厉的目光,翠微不敢真的放手,只能亦步亦趋守在旁边护着。她看一眼那边的盛翰池,压低声音劝道:“您真的慢些,不然明日,脚脖子定疼得厉害。”
      “我不疼。”水香强撑着,脚腕处疼得厉害,走路控制不住的瘸拐起来。身后几道目光如芒在背,不用想便知,丑模样尽被人收入眼底。羞恼上头,她咬了咬牙,不耐烦的推开翠微,扬高声音,恨道:“说了不要叫我夫人,你们的夫人,在你主子爷身边站着呢。”
      翠微被她敌意十足的一推,不敢再上前,侧过身看向盛翰池。盛翰池敛了敛睫,走过去无声无息的跟上去。满院人这才长舒一口气,悄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他离开时一言不发,秦霜叶靠在侍女肩头低声啜泣。看着盛翰池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她直起身,眼神渐冷,淡淡道:“回吧。”
      ——
      水香一瘸一拐的走到自己的小院,开门进屋前,看了眼身后,确定无人跟随,才熟门熟路的走到衣柜前,掏出个包袱,将今日做活换来的铜钱小心翼翼放进包袱中的小钱袋,而后,再次将包袱藏回原处。
      一番事情处理完,她寻了个最近的板凳拖到身边,精疲力竭的坐下,这才有心思处理脚腕处的扭伤。
      纤细的脚踝肿得有原先的两个粗,青紫相间,连带着脚背也肿成馒头。瞧这模样,明日应是不能上街做工了。水香低骂一句,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心里头将盛翰池骂了个狗血喷头。若不是他,她也不会急吼吼的从墙头跳下来,摔成这幅模样。
      她就知道,盛翰池是个吸她运道的煞星。自从遇上他,除了最初几年,她过得是一日不如一日。而他呢,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平步青云,一样比一样厉害。真真是催命鬼。
      早知如此,她当初就该让他活活渴死,也免了后面这段孽缘。思及往事,含在喉咙口的骂声吐不出来了。她舔舔嘴巴,盯着肿胀的脚腕出神的瞧。
      屋门大敞大开,隔着老远,盛翰池便瞧见她翘起一双嫩脚丫,他皱了皱眉头,快走几步,冷声道:“取药来。”说罢,三两步进屋,甩上门板,将屋内一切与众人隔绝。
      黑漆漆的屋内亮起一盏油灯,小小的光晕在盛翰池掌心跳跃着,一点点靠近。朦朦胧胧的,像极了他们早年居住的小茅屋。
      水香一阵恍惚,眼睁睁瞧着盛翰池一步步靠近,继而蹲下,沉着脸视察她的伤口。往事再现,她挣扎也忘了,乖乖的把脚搭在他腿上,任他浇上药油,轻重有序的揉捏。
      她脚腕伤得厉害,摸上去,骨节都有些错位。盛翰池眉头再皱几分,将她的脚搁在板凳上,起身走去门口,接过家仆送来的药箱。转而回来,从药箱里取出木板绷带,握住她脚踝,狠命一掰。
      水香痛叫一声,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缩。
      盛翰池眼疾手快地将人制住,压在怀里,手脚利落的用绷带将木板缠紧。他瞧着水香泫然欲泣的疼痛模样,轻哼一声,训诫道:“下次还敢不敢了?”
      剧痛下,魂魄归位,水香龇牙,狠狠瞪他一眼,直起胸膛斗志昂扬,“敢什么?敢从你家墙头跳下来,还是敢跑到你家偷东西?”
      盛翰池顿了下,绑带劲道更重,“这也是你家。”
      “我家?”水香不屑的呵笑一声,把脚收回来,明夸暗骂,“这么好的房子,该是状元夫人住的。我一个乡下女人,又怎么住得起?”说完,她放下伤脚,扶着桌边站起,挪动着往床边走。
      又是含枪带棒的一番话,盛翰池不予理睬。他束手站起,想起今夜逮贼之事,眉间皱起,转而训道:“状元夫人?你还记的你是状元夫人?你今日之举,爬墙头跳院楼,可还有一点状元夫人的样子?”
      “状元夫人?我是状元夫人?”水香怔愣了下,唇齿捻了这四个字不妨,旋即笑开,好笑的盯着面前站着的盛翰池,不甘示弱,“盛翰池,你失忆了么?……不就是因为我粗鲁低俗,没有一点状元夫人样子,你才重娶了秦霜叶,做你真正的状元夫人么?”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揭开痂的伤口疼的要命,水香浑身颤抖,但瞧见盛翰池冰霜还冷的面色,她心里又无比畅快。轻哼一声,她扭头继续往床边挪动。
      盛翰池听着她哼唱出来的不成调的小曲,捏了捏拳头,甩袖走到门边,将门敞开,吩咐守在门口的翠微,“伺候夫人洗漱。”夫人二字,他咬在唇齿间,一字一力,清晰入耳。
      水香转脸看他一眼,不屑的嗤笑一声,任由翠微将她扶进屏风后洗漱。
      本以为盛翰池会被她气跑,谁知她沐浴完出来,发现他竟未走,还似洗漱过了,此刻前襟微开,散着发靠在床头,手里翻着一本书册细细的看。
      水香盯着他看了会儿,见他状若无事的模样,忍不住走过去,警惕道:“你怎么还没走?”
      “我要走去哪里?”盛翰池翻一页书册,让出一片床铺,目光仍旧落在书上:“时辰不早了,睡吧。”
      “这是我睡觉的地方!”
      “这是我府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决不会委屈自己睡地上。水香鼓了鼓脸,手脚并用的爬到床上,拉过被子罩住自己,闭上眼睛开始睡觉。睡就睡,又不是没睡过。她这么想,翻了个身,舒展四肢,占了偌大的位置。
      盛翰池在她埋头拱进被窝后,才敢放下书册好好打量。
      这张床,他有多久没睡了。平日里只要他一有靠近的意思,她便拳打脚踢,将他赶走。今日是捡了她受伤无力反抗的漏子,才能贴近几分。
      他吹灭蜡烛,在床上躺好,不动声色的往内侧挪了几分。
      “别靠我。”身边温热越靠越近,水香皱紧眉头,厌恶的喝了声。
      盛翰池身子一僵。
      气氛冷凝。
      察觉到身边人的不自在,彭水香恶意的翘起嘴角,笑得灿烂,而后一字一顿,说的清楚,“我嫌脏。”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是我最想写的。
    一个真·婚后出轨·破镜重圆的小故事。
    ——
    嘿嘿,补齐了,大家晚安,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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