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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谪仙 ...

  •   沈宿溪出了房间后,将那盘子属于花满楼的珠宝和顺手拿走的人金叶子放在怀里藏好,而后纵身而起飞至房梁上,一路犹如在夜间无声无息穿梭的蝙蝠般掠过玩乐不休的众人头顶,就这样一路下了三楼,回到了当初他进楼时的出入口。
      极乐楼地处小城外的林子深处的巨大山石中,整个楼体都藏在凿空的洞里,虽然空气流通受阻不畅,但十分隐蔽常人难以寻找,连沈宿溪到来都是坐着楼里提供的棺材,一路很块腌好运送到外地销售的腊肉似的颠颠送进去,是而来此寻欢作乐的客人,也定要坐着棺材出去。
      不方便,但是足够少见,常人无法想象,没有门路不可能得知,恰到好处的限制了人流与消息外放。
      沈宿溪绕着装修精致金碧辉煌的厅里所有静静摆在那里的棺材走了一圈,五指状似无意的抚过除了他即将要坐的棺材以外所有黑棺,而后才走到已经准备好抬棺的,他挑选的那口金纹为饰锦绣为垫的棺材里躺下,任由极乐楼的打手合起了棺盖,陷入沉沉黑暗之中。
      负责运棺的人不认识不知道他之前在楼里干了什么——否则定然不会让少年走的如此轻松——倒是两眼冒光非常认金叶子,是而沈宿溪简简单单道了一句着急回家,又几片金叶子砸去下去,立马被人跟屁股着火媳妇要改嫁似的,迈开腿抬着就屁颠屁颠火力全开的冲出了极乐楼,愣生生在枯藤老树影影幢幢张牙舞爪,荒坟野地败落零散的山地里跑出了来时两倍的速度。
      “……”
      沈小郡王长腿叠起,脚尖百无聊赖的踩在棺盖上。
      虽然棺材在跑动中颠簸非常硌人,幸而内有绒布厚垫,躺起来倒也不算难受,他甚至从摇摇晃晃中品出了一番别样的乐趣,饶有兴致的双手交叠在胸前,开始在棺材里胡思乱想。
      毕竟活的好好的躺棺材对别人来说是匪夷所思的经历,对他这实打实死过一次的人来说到十分相得益彰。
      死过一次啊……
      就好像有人往他口中倒了整整一缸的山西老陈醋,酸的人心间发皱,涩的他有口难言,只好低低笑出了声。
      虽然对沈宿溪来说死亡从来不是什么可怕的避之不及的事,甚至隐隐约约带着自红尘苦海解脱的意味,可他现在的身体被系统调整过退回了十五六岁的状态,而真正的沈宿溪,又活了多久?
      不过双十年华,便死在了旧伤暗毒还有萧疏寒的一拂尘下。
      更可笑的是,临死前他假冒代死的人不领情拂袖而去,连他身后留下的大量财富都要被人觊觎,想方设法的从当时几乎神智不清的他口中要出了可以掌控权天下沈氏钱庄的玉佩所在。
      永乐朝到现在不过区区几十年时间,甚至江湖上还存在着盗帅踏月留香的传说,昔日富甲天下连太祖开国都需要其相助的沈式钱庄却无一留存,便是报出沈宿溪的名字,也没人认识,没人在意。
      这些日子里他日日待在花满楼身边,日日做出与本性不符的言行举止,也日日看着后者生活的安康喜乐,若说不羡慕嫉妒,都是假话。
      花满楼备受家中长辈宠爱,头上父母与六个哥哥更是每隔几天便会变着花样派人往百花楼送各种各样的玩意儿,生怕幼弟在外面一人生活饿着渴着冻着伤着,哪怕并不愿其一人独居,也不拂了他的意愿。
      而他沈宿溪身为家中独子……
      父亲获罪后行踪不定神出鬼没,一心要把朝堂搅得天翻地覆,哪怕他这个亲生儿子就留在宫中作人质也从不心慈手软,反而处处拿他做挡箭牌,在他离开皇宫后更是以义兄为要挟,要他卖命。
      母亲则高兴的时候把他当儿子有求必应其乐融融,可但凡有一点不顺心不如意,脾气上来了关上门便是非打即骂后宅刑罚,各种污言秽语都能从那在外面时富贵优雅轻声细语,实际上暗地里面目狰狞嘴脸丑恶的名门淑女口里出来。
      “杂种!”
      “白眼狼!”
      “养你还不如养条狗,最起码狗还会对我摇尾巴!”
      “你为什么要出生?!你出生的日子就是我的受难日!!!”
      “你怎么还不去死???”
      恶毒的诅咒与谩骂,因为抽打撕拧致使无法躺好只能坐着睡觉的疼痛,十二岁时被生生打至骨折的左手,生生扯掉指甲后淋漓的鲜血,开水泼洒后熟透的顺着裤子被撕下来的表皮,还有永远青一块紫一块从来不曾完好的皮肤……一切的一切都如附骨之疽,乍看之下完好无损实则毒汁浸骨,片刻不停的伴随了沈宿溪整整十七年——直到他忍无可忍,在自己十八岁生日的当晚亲手用枕头闷死了那个让他恨到想要扒皮抽筋啖其血肉的女人。
      他甚至在那女人死后,趁着守孝的晚上,带了针线与一条三天三夜没吃食的疯狗进去,亲力亲为把那女人的上下嘴唇缝成了世界上最丑陋不堪的麻花,再生生撕开,最后让饿极了的狗把女人嘴上的碎肉连着丝线统统吃下了肚。
      而那女人用来虐待殴打他的手,则被他用剪刀从指甲开始,一分一毫都不放过的顺着骨节剪上去,肉块一粒一粒的撒了满地。
      那个女人生下他没问过他的意见,却因而自己遇人不淑婚姻不够幸福美满,又缺乏教养脾气暴躁无法自控而让他背负所有苦果——凭什么?
      沈宿溪面色平静,合在胸前的十指微微蜷缩。
      至于那么,那么,那么完美无瑕人人称赞的花家七公子。
      花满楼与人为善从不伤人性命,他却睚眦必报视人命如草芥。
      花满楼视权势金钱如粪土,他却蝇营狗苟不择手段。
      花满楼越干净美好,就衬的他越肮脏丑陋。
      多么可笑,相似的家世,心境人格却截然不同。
      一个表里如一白的彻底似九天谪仙,一个心口不一黑的极端如地狱修罗。
      截然相反的人却机缘巧合凑到了一起。
      难道……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越是如此,越会让人想要将不染凡尘悲悯世人的谪仙从神坛拉下,为所欲为的往那白色上涂抹脏污浑浊的颜色吗?
      “……”
      沈宿溪眨眨眼睛。
      他羽睫轻颤,如玉指尖轻点红唇。
      不过……花满楼的眼睛看起来完好无损,与常人无异,不知是如何瞎的。
      若是人为,他还真要感谢那人剥夺了花满楼的视觉,才让他面对花满楼时只需控制声音,而无需控制表情。
      “…………”
      少年渐渐累了。
      他终于收回散乱无际的神思,开始闭目养神。

      “都坏了?”
      被人在心中念叨算计的主人公,花家七童花满楼站在大厅口,面上扣着重金买来的绿色面具,身上裹着一风骚无比花里胡哨牡丹绿叶相映成趣,总之与他周身气质完全不符的披风——也是从同一人手里买的——面对众人投来的诡异目光淡然自若:“怎会如此?”
      他出手阔绰,虽然穿的不伦不类不像那么回事,但所谓有钱就是爹娘,所以一点不影响抬棺人对他笑脸相迎的解释:“公子真是抱歉,就在您来之前厅里一具棺材不知为何被手下碰了一下就化成了灰,小的赶忙让人都检查了一遍,结果不看还好,一看却发现厅里的棺材都有问题全成灰了!这不赶快让人去从库房里取棺材了吗。您先稍事休息,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棺材都化成了灰………
      花满楼拉着披风的五指骨节青白,披风内掌心无意间擦过暗袋里的鸽血红。
      他毫不怀疑此事是那自称“方某”的登徒子所做,毕竟要想将如此多的木质用内力在顷刻间震为粉尘,必须要有非常深厚的底蕴才能做到。
      最起码他清楚自己做不到,陆小凤也不能。
      而整个楼里走来,武功上超过他与陆小凤的,前前后后也只有那人而已。
      可那人当时明明有将陆小凤格杀的机会却没有出手,反而在离开后费尽心思的毁了棺材,所做为何?
      仅仅是为了让其他人无法立刻离开极乐楼吗?
      还是有别的深意,比如拖延时间?
      花满楼倒不担心那人做出譬如放一把大火毁了整个极乐楼的举动,毕竟后者曾……曾在干那事时多次提过以后还会去找他,就定然不可能让他命丧于此。
      既如此,究竟……是为了什么?
      花满楼心中莫名感到那人此举一定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换而言之,如果他没有被困在这里,而是能够照常出行的话,就一定能发现什么他之前不知道的东西。
      譬如究竟为何,本应在他放中木箱里的极品红宝石,会出现在他人手里,还被带到了极乐楼中。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谪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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