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病治不了，也得治》季阅

21、第 21 章

　　尚书在东宫书房内坐了许久。茶添了三四趟，外头大雨又转小。
　　他张望了无数次，终于盼来了李琛的身影。

　　李琛姗姗来迟，鞋边、衣摆下头尽是水、泥。来不及换，径直进了书房。
　　尚书站起身来：“殿下。”
　　他低着头，看到了李琛衣裳都没换，就赶了过来，心中满意十足，觉得自己是最被重视的。于是关怀道：“殿下先去换下干净衣裳，老臣不急、不急。”
　　“不好叫岳丈久等。”李琛道。

　　这声‘岳丈’差点把尚书的魂给喊飞了。尚书高兴地问：“小女可还懂事吗？”

　　李琛点点头，慢慢道：“养女若此，岳丈定是费了不少心，我心底，念着您的好处。”

　　尚书险些被哄的找不着北。

　　二人夸了一顿女人，终于夸得池尚书心满意足。他坐在书桌下方一侧的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面朝着李琛：“殿下离京后，虎威将军看着您不在，大胆的将养子送去宋府拜了师，如此算是暴露在众人视线里头了，微臣大着胆子问一句……”
　　说到此，他停顿一下，看李琛脸上并没有不悦，才继续下头的话：“当年事，除了当事人，还有谁知晓？”

　　李琛犹豫片刻，似乎仔细想了想涉事人。
　　“虎威将军不必提，父皇母后也不必说，你、我、季成，王斌，还有……”

　　尚书等着他下文。
　　他脸色如常，略一犹豫，改口道：“没了。”

　　尚书敏感的听出了那一瞬间的停顿，做出一个疑问表情。
　　李琛缓了缓神色，叹了口气：“将军府一党，估计知道的人不少，荔王父子或许也知道。”

　　“荔王同将军府一个窝里的，应当知道些。”尚书点点头，脑中转的飞快，“季大人同下官一样，全身心为着殿下着想，王大人可再瞧瞧。”
　　随后，他话锋一转：“如此说，宋太医不知道沈欢的真实身份吗？”
　　他疑惑且无奈道：“这宋太医……不是一向同您亲厚吗？怎么此番倒忤逆，全然不顾您的想法与处境？”

　　李琛沉默了。
　　尚书提议道：“若是宋太医不堪用，微臣府中那位同殿下一起去督查水患的老大夫，可常住东宫，为您效劳。”
　　“先不劳烦。”李琛道。

　　尚书观察着他的表情，觉得提起这宋太医，他表情就凝重许多。
　　“若是宋太医哪日站在将军府阵营里去，岂不是对您不利啊？”尚书继续严肃道。
　　“他不会。”李琛闻言道。

　　他回答的果断又不容置疑，尚书张了张嘴，仍要再劝。
　　李琛却道：“父皇派我继续南下，趁着大雨时节未到，巩固剩余堤坝。”

　　尚书不固执，顺着话茬想了想。
　　“剩余堤坝多不胜数，全都加固完成，少说也得几个月，”想到他又要离京，便有些心中没底，尚书非常担忧，“皇上此举，不知是何意……”

　　他总爱多疑，李琛也习惯了，就道：“再久也有个头，进入梅雨季节之前，怎么也回来了。”
　　尚书仍要再说。
　　李琛道：“上回那老大夫不错，这次仍旧随我去吧，也方便些。”
　　他主动提起，尚书悬着的心，多少放下些来。

　　侍女端着泡好的茶水上来，李琛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尚书抿了一口，觉得不似京中常见的茶叶口味。于是提起三圈描金、中间刻画着拾花仕女图的瓷盖子看了一眼，发现并不是常见的茶叶卷儿。

　　李琛看着他举动一笑：“从南方带回来的早春茶，还未来得及晾干，所以味道不太足，喝个好看有趣。”
　　说着，他吩咐道：“去装一盒，送去尚书府。”
　　侍女应了声，去了。

　　尚书起身拜谢。
　　李琛说：“还有一事，围猎场行刺一事，我总存着疑影。”
　　尚书点了点头：“侍郎已经将经过复述给我听，可大理寺卿却不认同，说疑点很多。”

　　“淑嫔到底身处后宫，我不好追究，”李琛叹了口气，“诉呈我已经递了上去，看父皇怎么说吧。”
　　门外来人禀告：“殿下，迎袖姑娘来请您与尚书大人，去茹萝殿吃点心。”

　　“你去吧，”李琛看了尚书一眼，“我处理些事，晚些再过去。”
　　池尚书告退。由人带领着，前去茹萝殿。

　　“来人。”李琛道。
　　侍卫长一直守在门边，闻言自门边一脚迈进门内：“殿下。”

　　“闫真回来了吗？”
　　“还没有。”侍卫长说，“估摸着时间，也快了。”

　　“乌达呢？”李琛又问。
　　侍卫转头一望，正巧看到乌达远远疾行过来，说话间就到了跟前：“殿下。”

　　乌达生怕惹他生气，尽量降低存在感的行了一礼。
　　李琛看他身后无人跟着，眉目微微一松，无奈又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刮目相看一回？”

　　“属下无能，没能请来宋太医。”乌达声音还有点委屈，看了一眼他失望的脸色，想了想说：“但是！”
　　“说。”李琛沉沉道。

　　乌达：“外头还下着雨，宋太医没带伞，怕是要淋病了。”
　　李琛看了一眼他进门前戳在门边的油纸伞，乌达提议：“殿下，不如咱们去给宋太医送伞呀？”

　　这个提议太好了。

　　“他还在太医院吗？”李琛问。
　　乌达赶紧说：“正往家里走，估计快到家了。”

　　李琛动作一顿，眨眼间而已。短暂停顿后他猝然起身，结实有力的大腿迈过书桌，大步向外走去：“走。”

　　一炷香前，太医院。
　　毛毛雨飘了一天，这会儿更加细密，风也停了。冲刷的窗外昂扬春意，绿芽突然都冲上了枝头。隔着毛毛雨，像仙女儿在雾气中起舞。

　　朦胧的美才是真的美，缭绕勾人。看的人眼热心痒。

　　宋春景在烟雾外发着呆，终于挨到下班时分。他放下手中物，站起身来。
　　沈欢望着他问：“回家吗师父？”
　　宋春景把胡乱挽起的袖口放下来，随意的一点头。
　　他率先走出了太医院，冒头走进了雨中。

　　“师父……”沈欢举着乌黑织银斗篷，犹豫地喊：“这个带着吗？”
　　宋春景摆了摆手。
　　沈欢望了望手里的斗篷，又望了望外头不甚晴朗的天，做主捧着出了门。
　　追上宋春景，他将斗篷往上一抖，盖到了师父的肩头。
　　宋春景也不推辞，披着那斗篷自顾自往前走。

　　沈欢觑的他脸色，小心问道：“仍是有些雨，师父等等我回去拿把伞出来吗？”
　　宋春景摇了摇头，脸色蒙上一层细密水汽。
　　“吹吹风，淋淋雨，松快松快。”他说。

　　沈欢年少，不懂大人的愁心事，也不懂这有什么好松快的。但是师父淋着雨，他总不能自己躲在伞下。于是挺着胸脯，陪着宋春景一起散步。
　　他肩膀单薄，不一会儿肩头就濡湿一片。
　　宋春景终于回过神，看了他一眼，取下斗篷给他披了上去。

　　他身量不够，挑不起来，斗篷拖到地上。
　　宋春景蹲下身将下摆捞在手里，给他系上织金领带，手指极其好看的在眼前穿梭几下，就绑了结结实实一个结。
　　沈欢有些不好意思，靠后躲了躲：“不用了师父，我都多大了。”
　　宋春景也不强求，将斗篷的下摆交到了沈欢手中。

　　沈欢紧紧抱在怀里，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他朝着宋春景点了点头，示意可以走了。

　　宋春景站起身来，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空气。
　　宫道尽头显现出一个深色身影，有人撑着伞，匆匆往这边走。走进了才看清，是乌达。

　　乌达见他淋着雨，直觉不太好，把将伞往外略微一举，撑在了二人头顶上。
　　伞下空间有限，乌达这个人形火炉周身都是干燥气息。两厢对比，宋春景一身潮湿水汽落魄至极。
　　冷暖一撞，他侧过头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二人同撑一伞，乌达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关心问道：“宋太医别是淋病了吧？”

　　宋春景摆摆手，觉得这距离有些太近了，不露痕迹地向后躲了躲。

　　乌达上前半步，又把伞撑在了他二人头顶。
　　宋春景：“……”

　　乌达直道：“您下班了？现在有空吗？”
　　宋春景：“没有。”

　　“若是有空，殿下请您去一趟。”乌达仍旧坚持着说完。
　　宋春景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又说了一遍：“没有。”

　　乌达：“……”
　　乌达得了闫真提点，已经不是当初的乌达了。
　　他清了清嗓子，笑道：“殿下说他病了，请您过去给瞧瞧，开点药吃。”

　　宋春景也清了清嗓子。
　　乌达笑着等着他下文。

　　“殿下这病，下官治不了，”他谦顺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十足讽刺，“还是多喝点白开水吧。”
　　乌达虽直却不傻，立刻就从这话里体会出来了深意。
　　他笑容僵在脸上，心道：怎么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呢？？？

　　宋春景朝他礼貌的点点头，走出了伞外。
　　乌达立刻跟了上去，追在他后头，急急道：“您真的不去啊？”
　　宋春景面无表情，毫不迟疑地往前走。

　　乌达想了想，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舍之情：“今次随殿下出门，宋太医也有段日子不能见我啦。”
　　宋春景这次脚下一顿，放慢了些：“怎么殿下要出门吗？”
　　乌达有些腼腆，憨笑着说：“对呀。”

　　不等宋春景开口，乌达低头嘿嘿一笑：“那我去回复殿下，这就走啦？”
　　宋春景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乌达撑着伞，又转身离开了。细密雨丝又掉到了头顶上，突觉冷意，宋春景又打了个喷嚏。
　　沈欢也怕他生病，担忧道：“师父，咱们快回家吧。”
　　宋春景点了点头，牵着沈欢出了宫门。

　　宫门口宋府的马车在等。宋春景望了一眼长且无尽头的归路，主动上了马车。
　　沈欢问道：“咱们不散步了吗？”
　　“不散了，”宋春景道，“还是坐着舒服。”

　　沈欢哭笑不得地上了马车，将斗篷解下给他披在身上。他个半大小子，身上更如火炉一般，将斗篷烤的非常温暖。
　　宋春景又打了个喷嚏。

　　沈欢：“……”
　　他心道，师父身体真弱。

　　一炷香，宋府终于到了。宋春景昏昏欲睡。
　　沈欢拍了拍他:“师父，到了。”

　　宋春景醒来，拖着惺忪眼皮，慢吞吞地下马车。
　　他一伸手，旁边有人极其有眼力劲儿的接了过去，扶住了他胳膊。将他稳稳扶了下来。
　　头上也遮上了雨伞，宋春景头也不抬：“有劳。”
　　“不必客气。”那人声音沉沉，带着些愉快腔调道。

　　细雨缠绵，窄伞之下空间逼仄，温度也比别处高一些。

　　宋春景猛地抬头。
　　目光所集处，李琛站在一旁，剑眉星目，唇角带笑，正认真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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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v啦，感谢观阅正版，正版比较流畅，谢谢捧场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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