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病治不了，也得治》季阅

13、第 13 章

　　李琛紧赶慢赶，归期定在今日。听说这日春狩，他没有回宫，先来了猎场。
　　千钧一发，救了命悬一线的宋春景一命。

　　这个救命之恩太重了。
　　刀在眼前宋春景也没有很怕，反倒叫这份恩情险些吓破了胆。

　　李琛解下马背上驮着的包裹，里头是一件浅灰色的斗篷，展开来，四周还坠着流苏、挡风的狐毛。
　　他把斗篷扔到宋春景身上。宋春景靠后退了退：“微臣不敢当。”

　　“不是你说嫌春狩冷吗？”李琛说，“南边没什么有意思的玩意儿，因为离水近，防潮斗篷很流行，给你捎了一件。”

　　“谢殿下记挂。” 宋春景只好说。

　　“幸亏有我记挂着你，”李琛状似无意，实际手心里一层后怕的冷汗，“不然可惜了你这张嘴。”
　　宋春景接话道：“谢殿下抬举。”

　　此人简直油盐不进，非常可恶。
　　李琛把他提溜过来，扔到马上，自己也骑了上去。

　　“这不合规矩。”宋春景道。
　　“刺客一击不成，还会有其他的，性命要紧。”
　　李琛看着他低垂的眼睫，觉得半个多月没见，这会儿突然见面，还是这么个模样。叫人牙痒痒。

　　‘性命要紧’这几个字正中宋春景的心坎。他此刻才后怕起来，出了一身白毛汗。

　　上了马，距离就非常近。你挨着我，我挨着你。
　　宋春景没那么冷了，甚至有些想出汗。

　　李琛盯着他耳朵尖上一抹红，往前凑了凑。
　　宋春景往前躲了躲:“殿下，请注意身份。”

　　“我是太子，注意什么身份？”李琛在他耳边说道。
　　宋春景冷冷道：“注意微臣的身份。”

　　他身上披着挡风的斗篷，身后靠着发热的身躯，时隔半个月未见，突然觉得身后这个人也没有那么可怕。
　　比起痛苦而久远的回忆，似乎不是同一个人。
　　那个人强势、可怕，以玩弄他人为乐。
　　这个人依旧强势，却多了一分温柔。
　　像个假太子。

　　“在想什么？”冷不丁李琛问。
　　宋春景摇了摇头，低头扯了扯嘴角。
　　他这似笑非笑的表情，叫李琛心中咯噔一下，飘游的心落了下去。

　　二人很快出了丛林。乌达站在外边，笔直的像一棵松树。
　　他上前牵马，李琛抱宋春景下了马。
　　“你先回去，我晚些进帐。”他对宋春景说。

　　宋春景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乌达张着嘴，望着他冷淡顺畅的身影。
　　“眼睛不想要了？”李琛问。
　　乌达赶紧摇了摇头。没忍住，嘿嘿一笑，问道：“殿下，那斗篷，您不是说给皇后娘娘带的吗？”

　　李琛：“嘴也不想要了。”
　　乌达合上嘴，抿紧了唇，激烈的摇了摇头。

　　斜阳下沉，号声再次吹响。
　　清场了。

　　乌达跟在李琛身后，手上拎着两只野兔一只野鸡，提前问道：“殿下，宋太医招人行刺一事，可要禀明皇上？”
　　“不急，”李琛摇了摇头，接过野兔时嫌弃地说了一句：“瞧你猎的都是些什么拿不出手的玩意儿，还弄得脏兮兮的。”
　　说着，他撕下乌达一条衣摆，盖住兔子耳朵，隔开斑斑血迹，这才拿在手里。施施然进了皇帐。
　　乌达：“……”
　　乌达茫然地拎着剩下的一只野鸡，站在了外头。

　　皇帐里头，已经报完数。头筹果然被李元昆拔了，现下正得意。
　　赏赐还未下来，门帘一开，卷进一股邪风。再合上，李琛就站在了门内。
　　“父皇，儿臣来迟了，”他上前行了便礼，“不好空手叫人笑话，打了两只野兔子凑成一对儿，愿父皇事事如意，好事成双。”

　　“好，好，好。”
　　皇上一连三个好，哑着嗓子问道：“太子何时回的？”
　　“刚回，想着同众位叔侄弟弟们凑个热闹，就先来了这里，明日同父皇一同回宫。”

　　皇上点了点头：“快起来。”
　　“谢父皇。”李琛站起身，“父皇嗓音不好，许是有火气，回头叫太医瞧瞧。”
　　皇上笑着点点头。刚要再说，发现他身上染色，于是定睛去看。
　　李琛磊落站着。衣摆上的血迹异常扎眼，暴露在众人眼前。

　　李元昆打量几眼，奇道：“这是……”
　　他没表达完自己疑虑，李琛已经率先接道：“我倒想问一问你，这是为什么。”

　　这质问语气叫在场众人心中都狠狠一跳。
　　皇上清了清嗓子：“说说。”

　　李琛叹了口气，沉痛地说道：“儿臣既然来了，就想先去打几样野物。谁知道遇到刺客，上来便下杀招，儿臣拼着受伤好不容易拿下了，本想留活口问一问是谁心狠手辣想要我的命，那刺客竟然抹脖子自尽了。”

　　“皇儿伤了何处？”皇帝关切问道。
　　“不防事，”李琛又行一礼，“皮外伤，宋太医已经包扎好了。”
　　冷不丁被点到名的宋太医：“……”

　　外头查检围场的人进来禀告，说是在林深交界处，发现了一具尸体。死状奇惨，脖子都被砍断了。

　　皇上点了点头，又打量前人一眼：“给太子搬把椅子来。”

　　小太监匆忙去搬，李琛连忙道：“儿臣不敢僭越。”
　　“无妨。”
　　皇上又问：“听你话中指向元昆，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琛眼也不眨，信口胡诌：“那人抹了脖子还没死透，叫宋太医按住几个穴位，拖延了些时间，这才问出来，刺客说是‘受小王爷指使’，来要儿臣的命。”
　　“绝无此事！”李元昆差点没蹦起来，“皇上！窦娥都没有臣冤啊！”

　　皇上想了想，看了一眼宋春景：“宋太医也在当场。”
　　“是，”李琛扭头看了一眼宋春景，“多亏了宋太医，救了儿臣。”
　　他这一眼包含太多内容，主要是威胁居多。
　　宋春景：“……”

　　帐内人尽数盯着他，宋春景只好说：“正是。”

　　“皇兄！”荔王急道，“元昆虽贪玩不着调，却是千千万万不会害人，更别提对兄弟下手！此事想必有些内情！”
　　皇上没说话，似乎在考虑。
　　李琛也没说话。
　　李元昆上前一步正要辩解。荔王一挥手，按住了他。
　　荔王说：“皇兄给我父子二人些时间，我父子定要查明谁是真凶！”
　　李琛这时才说：“二叔，并非侄儿不信任您，只是凡事存个万一，万一您随便找了个人，说是幕后凶手……”
　　“万万不能，”荔王上前几步，郑重道：“此人心机歹毒嫁祸我父子，伤的是李家根本，坏的是兄弟情义，可见居心叵测！”

　　皇上终于有了决断。他清了清嗓子：“那此事就交给荔王查查吧，查清楚了给太子和朕，一个交代。”
　　他着重强调‘太子和朕’，可见此事也上心许多。
　　“多谢皇兄！”荔王感激道：“臣弟一定好好查，揪出幕后黑手。”
　　他看了一眼儿子，李元昆赶紧说：“多谢皇上、太子，能给微臣一个洗清冤屈的机会。”

　　皇上头疼的闭上眼。
　　李琛对着李元昆点了点头，示意千万不能让我失望，伤了兄长的心。

　　乌达站在外头记好了说辞。心中听的目瞪口呆，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现。

　　李琛出来，走的很慢。远离了皇帐，才悠闲问：“都听到了？”
　　乌达点了点头。他摸了摸脑袋，觉得他在装作受伤，于是上前去扶住了他。
　　李琛怡然接受。
　　一直走到无人处，他才说：“借此机会，看看荔王的心也可，若他父子有贼心，也算敲敲警钟，若不是，他们必定想尽办法查明真相。”

　　“一箭双雕。”乌达叹道。

　　李琛抬头看了看昏黄落日：“省我不少事……去把宋春景弄过来。”

　　宋春景跟赵仲一个帐篷。二人刚要去吃饭，乌达来了，开门见山道：“宋太医，殿下找您过去一趟。”
　　宋春景：“哪里不舒坦？”
　　乌达不是闫真，没有那些弯弯肠子，闻言当真想了想。
　　李琛跟皇上说受了伤，但实际却没有受伤，乌达只好说：“没有哪里真的不舒坦。”
　　他看了一眼赵仲，赵仲自觉走远了。
　　宋春景：“那是什么事？”
　　乌达：“没有说什么事，只说‘把宋春景务必弄过去’，除此之外，没交代别的。”
　　宋春景：“……”
　　他冷笑一声，一甩袖子走人了。

　　乌达追了两步：“您做什么去？”
　　宋春景只绷着冷若冰霜的脸，擒着冷笑。
　　乌达权衡片刻。片刻后，伸出手，一掌切在了他后颈上。把人打晕了，扛着去找李琛。

　　李琛在帐篷里坐在桌前，桌子上摆着满满当当饭菜，边上还放着几盘精致点心，看模样，似乎不是京中寻常能见到的样式。
　　一帘之隔，乌达在外头低声喊了一声：“殿下。”
　　李琛收回神思，问道：“人来了吗？”
　　乌达：“来了。”
　　李琛：“他自己进来即可。”
　　乌达：……

　　这犹豫之间叫人起疑，李琛敏感的问道：“怎么？”

　　乌达在外头小声说：“宋太医，醒醒。”

　　李琛撩开帘子低头一看，乌达半托半抱着宋春景，见他出来，靠后躲了躲。
　　宋春景轻轻闭着眼，眉头轻轻皱着，似乎未来得及舒展开，就被抗了来。显得脸上表情非常无辜。
　　这倒难得。
　　李琛一弯腰，接过人，把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乌达低着头不敢抬起，直到李琛说：“没我允许，谁都不准进来。”

　　乌达一番意想不到的操作，不知戳到了他哪根神经。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竟然奇迹的放了耿直的手下一马。
　　这条命虽然捡回来了，乌达仍是不敢大意，赶紧应了一声，“是”。

　　李琛一转身，乌达上前撩起门帘。
　　李琛低着头盯着怀里人。一步接着一步，慢慢走进了温暖的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