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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衣裳来得快,还带着某些人的体温。

      公子寤生伸手在衣裳摸了摸,低下头戏谑一笑。
      他什么都没问,一如在温泉谷里发现她私藏板车时的反应,他兀自将衣裳穿好,纵使当着她的面,也是大大方方的。

      老贾扫了她一眼,她岂会不知他的暗示。

      只是……这热锅里饭粒已经黏在手上,她想甩,暂时也甩不掉呀。

      “巫,我家大表哥的腿能治好吗?”

      她口气糯糯,装傻扮痴的模样,实在让了解她真面目的老贾看不下去,他低下头,伸手将推到公子寤生大腿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左腿尚可,错骨而已;右腿就……”
      “废了?”
      沈臻婳不假思索的话,惹得公子寤生、老贾双双翻了一个白眼。

      她的口气变得焦急起来:“巫,能治好我家大表哥吗?只要能治好他,不论花多少钱,付出多少代价,我阿臻做牛做马都愿意。”
      老贾看着他家少主那张“写满暗示”的脸,多年不混江湖,竟让他摸不准她到底是想要他治好他还是废了他。
      老贾伸手擦了把额上溢出的冷汗,他没吱声,公子寤生倒是发了话:“做牛做马不必,出去便好。”
      “大表哥……”
      沈臻婳“悲情”的颤了颤双唇,想要继续留下来看戏。
      可惜他一句话打断了她所有的幻想。
      “大表哥需要休息。”
      一只手如泰山压顶般的落在了她的头顶,男人垂下头,视线故意与她平齐,声音冷硬且充满着威胁:“小表弟,你大表哥不喜欢说二遍。”

      *** ***
      茅屋内,男人咬牙瞪着自己那条被老贾掰来掰去的腿一声不吭,倒是老贾被他目光扫及,吓得满头满脸都是汗。

      老贾抬起袖口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指着右腿对他道:“这只腿比较难办,需要把骨头敲碎,整骨后再让它重新愈合。”
      “有劳阁下。”
      男人快速应了话,没有半分的迟疑。

      老贾没想到他会这么信任他,他明明已经看出他不是村巫了不是?
      “你……你信我 ?”
      公子寤生自嘲的笑了笑:“在下连那信口雌黄的小儿都能信,何况是阁下。”

      他没称他为“巫”,而是“阁下”。
      老贾心领神会,不免有些尴尬。

      当老贾从药箱里挑出一只小锤和长剪后,在外猫着身偷窥的沈臻婳毫不犹豫转身就外走。

      未出小院,抑制不住的呼、痛声便从屋里飘了出来……

      *** ***
      老贾走了,临走前留下两幅药,还给了她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

      不用他提醒,她也知道他难搞。

      这不刚伺候完他漱口洗脸,他又招呼她弄些吃食来。
      她没好意思告他,平民一日只食两顿,他倒先嫌弃起她的吃食来。

      “你平日里就食这些?”
      他眉头深皱,好似她喂他的是毒药一般。

      她平日吃的自然不是这些;喂他的,自然也不是毒药。

      沈臻婳“客客气气”的将盛着野果的竹篮往他面前递了递:“阿臻不饿,郎君受了伤自然要多吃一点。”

      公子寤生满眼嘲讽。
      沈臻婳表情不变,迎着他的目光,眼睛眨都不眨。

      僵持半响,公子寤生被迫率先让步,伸手从她竹篮里拿起了一只野果……
      这就对了嘛,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
      “你确定这不是毒 药?”
      “阿臻怎会毒害郎君呢?”
      沈臻婳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要不……阿臻喝一口给郎君看看?”她说完,当真抿了一口药汤。
      “看吧,没事吧。”
      她再次将药碗递到他的面前,他不再拒绝,但仍不太信任的看了她一眼,才将汤药一口灌了下去。
      “苦。”
      他皱眉看着她,颇有让她拿蜜糖的意思。
      “良药苦口。”
      沈臻婳接过药碗,佯装看不懂他的暗示,才将药碗放到屋中的方几上,一回头,他竟生生的倒了下去。

      贾神医不亏是神医,配的迷魂汤竟然药效这么快!
      沈臻婳走回床边,搓了搓公子寤生的脸。
      没反应?
      很好。
      她在床边坐了下来,看着公子寤生这张俊得连她都不由嫉妒的脸,正盘算着怎么将这个人卖个好价钱,眼前突然一花,她这才想起来她也喝了那碗迷魂汤。

      沈臻婳甩了甩头,连暗卫都没来得及唤,就这么一头栽倒在了公子寤生的身上。

      在外巴窗户的沈臻婳的暗卫令狐拓、羊肩两人打着商量。
      “欸,咱们要不要唤醒主公?”
      “……”
      “要不……带少主回桃花源?”
      “……”
      “你能说句话人吗?”
      羊肩瞥了令狐拓一眼:“你敢,你上。”
      一阵沉默后,再没了下文。

      别看他们少主年纪小,手段可是颇多,当初为了收服姜狐,可是任他被狼群咬了个半死才出的手。

      “家宰说少主年少多智,少主定是有她自己的用意。”

      于是乎,沈臻婳的暗卫就以这样的理由将她丢在了公子寤生的身边,且一丢就是丢了整整一夜。

      天色微亮,公子寤生缓缓转醒,一睁眼就看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瓜压在他的被子上,他想也不想,抬起手就将她扫到了地上。

      沈臻婳摔了个四仰八叉,睁眼呼痛。

      公子寤生坐在床上,老神在在的撑着脑袋,笑睥着她:“小儿,你怎么睡到地上去了?”他故作惊讶,眼里却闪着腹黑的坏笑。

      沈臻婳人还有点迷糊,刚想开口唤她的侍女阿绿,一瞅见榻上对她“微笑”的美男,人立刻就醒了。

      “郎君~”
      她双手抬高,冲他撒娇求抱。

      公子寤生嘴角微哂:“阿臻以为我这样,能抱得了你吗?”

      自然不能。

      于是沈臻婳爽快的拍拍屁、股起了身:“郎君,我出去采撷果子与你吃。”

      公子寤生现在听到“果子”头就大:“我又不是鸟?”他视线朝她腰上悬着的玉佩抬了抬:“那它换些吃食与衣物回来。”

      “那可不成,这可是郎君给阿臻的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公子寤生面色更是沉了下来:“你且把它当了,日后我定会许你更好的。”

      “真的吗?”
      白得了一块美玉,沈臻婳很是高兴,她拿起玉佩放在手里盘了盘。

      公子寤生突然坐起了身:“阿臻。”第一次唤了她的名字。
      “郎君?”
      “过来。”
      男人一脸的严肃的端起了架子,可惜身上穿着破衣烂衫,四周又是家徒四壁,纵使再怎么不怒而威,尽显王者霸气,看上去也着实滑稽可笑。

      沈臻婳很给面子的往他面前移了移。
      隔着一臂的距离,他突然出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郎君?”
      沈臻婳心生警惕。
      在见她的双手又红又肿后,公子寤生松开眉头,放开了她:“手上为何会有这么多的伤?”他装作随意的问。

      “阿臻平日里不是打鱼就是采野果,手自然生得难看粗鄙,这几日又是依照巫大的嘱咐给郎君采摘草药,所以……”

      幸亏她早有准备,让贾神医给她弄了点白僵蚕和鱼腥草在手上涂了涂,又捏了把带刺的荆棘,以便让她的手看起来又红又肿,与惯做农活的人无异。

      公子寤生听她这么说,表情略带变扭的回道:“你放心,日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那是自然。”沈臻婳接得顺口:“阿寤是阿臻的郎君,自然独宠阿臻,独爱阿臻一人喽。”

      公子寤生心里刚生的愧疚顿时烟消云散,他不耐的挥了挥手,催促她赶快出门。

      “郎君且等着阿臻。”
      沈臻婳当真像一个不知忧愁的村野姑子高高兴兴地拿着玉佩出门了。

      只是憨傻的某人出门后却是另一番的面孔。
      沈臻婳垫了垫手里的玉佩,心说自己莫不是很有装傻扮痴的天分?!

      *** ***
      青山里的里宰最近很头疼。
      前往卫国的中原诸侯贵子们借道滑国,滑君特下令加收一百只上好的白虎狐皮;属滑君服典区闵乡下属的青山里也被分到二十只。

      这几年,别说白狐,连黄鼠狼都被猎光了,到哪去找白狐呢,还要二十只,规定在十天内。

      里宰愁得好几天都没能睡好,最终耐不得,派了大子东子将村巫阿鲧请了过来。
      村巫不管俗世,但阿鲧不同。一来他是全青山里唯一出去见过世面回来的,二来,他两家有意结亲;是以里宰才会将他请来相商。

      小女儿春露奉命将四碗羹汤端进厅堂,她低着脑袋,小脸通红,将最后一碗热汤放在三哥黑豸的面前后,她终忍不住偷看了眼被请来的客人,两人视线意外相撞,不免都有些局促。

      黑豸揶揄的看向大哥东子,大哥东子掩嘴咳了一声,替父亲开了场:“巫大,实不相瞒,最近我父为青山里征收一事很是头疼,不知巫大可有高见?”

      阿鲧来之前,便知里宰找他所为何事,他心中早有腹案,于是当东子开口后,他立刻回道:“鲧倒有个办法,不知当行不当行。”

      ……
      沈臻婳连灌了公子寤生三日的迷魂药,公子寤生不是吃就是睡,甚是省事,只是到了第四天,他不愿再喝了。

      公子寤生接下药碗后,并没有像以往一口喝尽,而是将她支出了茅屋。
      沈臻婳心知他定是对汤药起了疑,于是以采野果的借口,打算回桃花源向老贾再要副迷药,人才出茅屋没走几步,就被里宰家的大儿子东子截走了,说是青山里开会,她这才想起来春祭前自己刚摆脱了黑户,被里宰强行划归到青山里的户籍里。

      其实这年头户籍混乱,并没有明确的户籍制度,将她算作青山里的户籍里,无非是让她给青山里分担苛捐杂税罢了。

      沈臻婳没想太多,猜着多半是平分国君征收的任务,没曾想这一次居然是她的批斗大会。

      “青山里多年不见白狐,上次春祭的狐皮,你是从何处得来?莫不是去闵乡偷的吧。”
      ……
      “猎的?青山里这几年没一人能猎到,凭你就猎到了?还猎了三只?”
      ……
      “你如何证明?”
      ……
      “罢了。这样吧,限你三日猎十只白狐,若能猎到,我们就既往不咎。”
      ……

      沈臻婳跪坐在堂厅中央,心里一片清明。
      他们不是要她证明上次祭品的来处,而是要她负责此次征收的任务,且若猎不到十只白狐,他们便会拿她上去顶罪。

      青山里到年纪议事的男人们都到了,他们神色各异,却无一不是义正言辞,言之凿凿。

      因为无父母兄弟,无家族可靠,所以她死了,无关痛痒是吗?
      一个人,就该为多数人的人去牺牲?为多数人的生而去死吗?

      沈臻婳低下头,掩盖脸上的嘲讽。

      ……
      女人走后,公子寤生检查了自己的伤势,发现腿上的伤口竟比他预期的愈合的还要快。
      他试着用了用劲,完全不能动的左腿居然有了反应。
      公子寤生又惊又喜,右腿虽然夹着木板尚不能受力,但仅靠左腿已能下地。

      这是他第一次看清屋外的全貌。
      四周绝壁环绕,古木篱笆外,有溪水叮咚作响;青色间,朝云叆叇,宛如一条无形的丝缎,将小小的茅屋隔绝在人世之外。
      院中飞鸟走走停停,灶房炊烟摇曳直上长天。
      一切宛如画中之境。
      可谓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公子寤生万万没想到简陋的茅屋外会是这般超凡脱俗的风景。

      ……
      十只白狐好得;只是送出后,怎么能让人不起疑,很难。
      沈臻婳推开院门,抬头便见主屋的房门大开着,公子寤生躺在床上远远斜乜着她,她这才想起她屋中还有一个“残废”,不,是“家主”,忙变了神色,哭着朝他奔了过去……

      “郎君~~”
      这一声惊天“狼哭”着实惊天,坐在床上的公子寤生都不免身体颤了颤。
      “打住!”
      他拿起撑蒲窗的木棍抵在了她的面前,沈臻婳顺势握住抵在她面前的木棍,站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道:“郎君……呜呜呜……救我……他们要杀阿臻……要杀你心爱的未婚妻呀……”

      木棍上滑动的小手,让公子寤生心里正泛着旖旎春色,冷不丁听到她哭嚷了一句 “ 你心爱的未婚妻”,脑门一凉,顿时松了手里的支窗棍。

      而沈臻婳久不见公子寤生出声,也不由停下“哭诉”,好奇的向他望了过去:“郎君为何不问阿臻发生了何事?”

      黑白分明的眼眸又大又圆;虽未哭,却含着雾气,睁着双眼专注看人时,盈盈荡着水光,天真又憨气,着实勾人心痒;而这样一双绝世的美眸却落在了一张甚不相配的小黑脸上,连公子寤生都不免暗自可惜。

      “阿臻有何话要同阿寤说?”
      公子寤生表情戏谑,好似在暗示她,她都解决不了,他这个残废如何能帮得上忙。

      这反应让沈臻婳不免多想了几分。
      若告诉他里宰让她猎十头白狐,若猎不到就拿她顶罪,他会帮她吗?
      若不帮,到时她若“猎”到十头白狐,该如何向他解释?

      沈臻婳向他试探:“若阿臻遇到困难,郎君会帮阿臻吗?”

      公子寤生双手抱胸,目光在她脸上静静审视了一番。

      “不帮……阿臻可能会死。”

      阳光像织了一层网从侧窗洒下,将两人紧紧包住。

      沉默半响的公子寤生很是平静的对她回道:“阿臻既然救了阿寤,阿寤自是不会让阿臻死于别人之手。”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脸蛋,动作亲昵,眼神更是温柔的腻死人,然而开口的话却是……

      “你,只能死在我手里。”

      沈臻婳本想热泪盈眶的扑倒在他身上,结果却硬生生的被他——吓忘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发文后每小时刷一次后台,哈哈哈昨天终于涨了一个收藏啦,高兴~~
    又是大肥章,够实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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