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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自私 ...


  •   范海明开出那么优渥的条件,彷佛是一颗诱惑夏娃堕落的苹果,放在程以恩面前,可她再傻,也还没傻到天真地以为,这世上有人会无条件对自己好。

      他们公司签约后,对旗下艺人抽成有多无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她却仍被深深地吸引了。

      不为别的,就只为了能更接近范海明。

      何煦受伤的仇,她从来没忘记,这可以说是老天爷赐给她的绝佳机会。

      既然在事业上她无法帮助何煦,她所能做的,不过是把自己当成武器,替他除掉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

      程以恩低垂着眼眸,她现在得用上十足的意志力,才能在脑袋这么浑沌的情况下,想出一套欲拒还迎的说词。

      她自嘲地笑一笑,将话说得委婉,“明哥,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演戏吗?我还是别出来祸害人比较好。”

      范海明怔怔地看着她,许久以前,他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的他,刚当上歌手,发了两张唱片,水花却不大。

      有人建议他转型去演戏,他不是没有自我怀疑过,但他急着挣出一番成就来,所以无论前途再不明朗,他也得硬着头皮做下去。

      后来,他成功了,而那个让他产生搏一搏决心的人,却与他渐行渐远。

      程以恩低到几不可闻的声音,拉回他的注意,“我晓得你是在帮我,你之前也教过我很多,明里暗里帮了我很多次,可……我不能总拖累你……”

      她说话的语气那样凄惶无助,连范海明也不禁动容,他索性直接打断她的话,“你不用马上给我答复,等过两天,你休息够了,再好好考虑。”

      他没让她把话说死,给彼此都留了退路。

      程以恩充满感激地看着他,但她心里不这么想。

      这些日子以来,她从没有像今天这么舒坦过。

      范海明走的时候,她一改过去颓靡的样子,亲自送他出了大门,来到他的车边。

      他离去时,甚至按下车窗,叮嘱她好好休养,过几天他还会过来看她。

      程以恩站在原地,微笑着挥手,直到再也看不到车子为止。

      不知道为什么,她隐约有种直觉,迫使她非得这么做不可。

      她慢慢地回想起过去曾发生过的事,为什么余宛乔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偏等在那时候才动手?

      事情的起因很有可能是他们被传诽闻那档事,可网络上流传的照片,只拍到他们的背影。

      整起事件充其量只是一则不入流的八卦,连一点点能捶死的证据也没有。

      除非……

      程以恩转过身,眼神悄悄地环顾四周,这时,附近有辆私家车发动引擎,缓缓地朝着范海明车子行驶的方向,开了过去。

      她微微地扬起嘴角,这栋独立别墅的保安工作,并无法像她过去住的公寓那般滴水不漏,所以才很容易,让有心人掉以轻心。

      范海明意外来访以后,她似乎找到一股,让自己顽强活下去的动力。

      现在只等她点头答应,一切事情便能顺利进行。

      可她还必须耐心地等,等隐身在幕后的人,自投罗网。

      果不其然,隔天晚上,就有人打电话到别墅来找她。

      顾琳琳亲自上楼来询问:“余宛乔打来的,你接不接?”

      程以恩点了点头,按下扩音键,她是故意让顾琳琳在旁边,听她们谈话的内容,这样才好让范海明知道,她受了哪种“委屈”。

      余宛乔嗓音沙哑,应该是喝了不少酒,她先是笑了一声,语调非常冰冷,“程以恩,像你这种女人,我看得太多了,别以为缠上他,你就能捞到什么好处。”

      程以恩淡淡地说:“我没想过从他身上得到好处。”

      “没想过?” 余宛乔深吸一口气,“你真当自己是个演员,省省吧,别跟我演戏了,也就那些男人,脑子不清醒,会被你耍得团团转。”

      顾琳琳蹙紧眉心,走过来想拿走话筒,可被程以恩挡下了,她冷冷地说:“那些是哪些?再说了,真要论本事,我自认还不及你,他们才真是被你耍得团团转。”

      余宛乔彻底被激怒了,她几乎是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说:“别怪我没有好心提醒你,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一个下贱的人,就算用尽下贱的手段,也别妄想能从底层翻身,改变自己的身分,你以为终于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不,你就是痴人作梦,分分钟被人打回原形。”

      明明是那么恶毒的羞辱,但程以恩并没有动怒,她用稀松平常的语气反问道:“可有人连一个下贱的底层都比不过,那不正好代表,她比下贱还不如吗?”

      余宛乔似乎完全失去理智,不管不顾地什么话都说出口,“程以恩,我警告你,你爸爸还在我手上,我有的一百种方法让你死得很难看。”

      对她的威胁,程以恩不以为意,她轻轻地笑了笑,说:“那真是辛苦你,帮我照顾好他,单单为这件事,我就得跟你好好地说声谢谢。”

      余宛乔气到不行,接下来说的话,越说越难听。

      顾琳琳听不下去,直接挂掉了电话,然后颇为担忧地看向程以恩。

      都说程以恩如今精神状况不佳,可在受到这种人身攻击的怒骂后,她的反应却是出奇地平静。

      顾琳琳也是苦过来的,她一路以来遭受的流言蜚语,只会比程以恩多,不会更少。

      但让人万万想不到,余宛乔会这么毫无顾忌地打来烙狠话。

      顾琳琳难得提高音量,“简直欺人太甚!”

      程以恩慢悠悠地说:“那是因为在她眼里,像我这样的人,根本没资格跟她相提并论,更不配与她争,她是打从心底瞧不起我,所以她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顾琳琳脸色变了变,或许是她的话,触动自己心底深处,那不为人知的一部份,她自嘲说:“对,在那些人眼中,我们就不是人,只是畜生,没有感情的,被人打了,被骂了,也只是活该,连疼都不配喊疼。”

      程以恩挪动身体,坐离顾琳琳近了一些,用像心理医生跟她说话时的语气,轻声说:“即便是畜生,被欺负得狠了,也是会咬人的,有的人没被咬疼过,就不知道要害怕。”

      顾琳琳沉默许久,才说:“那是余宛乔没脑子,搞不清楚自己惹得是谁。”

      程以恩打蛇随棍上,接着问:“顾姐,明哥跟那个女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我?”

      顾琳琳凝视她,似乎终于下定决心,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全交代出来,“他们曾经是情侣关系,两个人很早就认识了,在余宛乔还是个小留学生的时候……”

      范海明的养父母家境不好,他甚至只能靠着半工半读,勉强筹来大学昂贵的学费。

      每当一个新学期开始,他总是花光所有的钱缴交学费,别说生活了,连吃饭都成问题,还得靠余宛乔硬塞钱来接济他。

      可即便日子那么艰难,他还是撑过去了。

      原以为终于否极泰来,却没想到,就像许多家庭传统连续剧里演的那样,他们没能扛住家里人的反对。

      纵使当时的范海明,已经在娱乐圈崭露头角,但在余家人暗中调查下,仍是查到他身世背景的蛛丝马迹。

      一个被领养,养父母离异的穷苦孩子,怎么也不可能入得了余宛乔父母的眼。

      他们积极地替女儿寻找新的对象。

      刚开始的时候,余宛乔都是抵死不从的,可渐渐地,等她的适婚年纪到了,范海明事业却在上升期,不能太早公布恋情,她竟也开始软化。

      余宛乔去了父母亲安排的,认识新朋友的场合,但她对范海明的感情,还是坚定不移的。

      直到何煦出现,一切终于画下句点。

      那些所谓的为爱坚持,在更理想的对象面前,彷佛成了天大的笑话

      范海明起初还不肯相信,他甚至抛下尊严,亲自去找何煦求证,然而,他只得到了一句最残酷的话。

      何煦说:“她告诉我,你们的事已经是过去式了,她希望你别再缠着她。”

      范海明久久不吭声。

      何煦的声音平缓而低沉,彷佛是在规劝他,“依我对她家里的认识,她的父母绝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即便你有大好前程,可他们跟你几乎是不同世界的人,他们根本不懂得欣赏你。”

      因为这番话说得太诚恳,范海明自始至终没恨过何煦。

      他只是羡慕,羡慕何煦能有那样的家世背景,还有那种与生俱来,不卑不亢的气度。

      那是他怎样努力模仿,也模仿不来的。

      他跟余宛乔不是没有爱过,只是再深的感情,也不能踩到底线,他没法任由自己的尊严被人在脚底狠狠地践踏。

      顾琳琳说到这里,颇有感触地拍了拍程以恩的手,说:“范海明吃何煦那套,可我是不吃的,他们那些人,手段低的,是干脆点臭骂你,手段高的,就会说些天花乱坠的话来唬弄你,让你自己晓得知难而退。”

      程以恩曾猜想过无数种可能性,可她倒是没猜到,范海明跟顾琳琳交情这么好,好到连这种几近耻辱的往事也对她说。

      然而,即便范海明对何煦有那么好的观感,也不妨碍她下定决心要做的事。

      做错事的人,总有千万种理由,她没兴趣听,甚至觉得,那只是范海明想让自己良心好过的废话。

      她就是这么会记仇,这么小鸡肚肠,但谁都没有权力苛责她,因为这是她的生存之道。

      程以恩不想再与顾琳琳讨论任何有关何煦的事,更遑论听她说他的坏话。

      她岔开话题,问道:“顾姐,你是怎么跟明哥认识的?”

      顾琳琳只是四两拨千金地说:“他是我朋友的弟弟。”

      她对这件事倒是有所保留,这世上没多少人知道范海明和范思洁的关系,到底他被领养出国已经许多年,他那悲惨的身世早被人遗忘。

      更别提范思洁破坏人家庭,当人小三的事,几乎了解娱乐圈小道消息的人都知道。

      以范海明现今在娱乐圈的地位,那些事情必然得成为永不见天日的秘密。

      对于顾琳琳的回答,程以恩也就是笑一笑,不与置评,可下一秒,她摆出一副忧虑的面孔,低声说:“顾姐,我曾经听人家说过一些有关你的传闻……”

      顾琳琳哼了一声,挑眉问:“你听到些什么?”

      “他们说你不简单,认识很多不得了的大人物。”程以恩欲言又止,“留我住在这里,会不会造成你的不便?”

      前头说的是恭维,后头说的是客套话,把黑的说成白的,目的只是为了拉近跟顾琳琳的关系。

      透过顾琳琳,程以恩可以更加不动声色地影响范海明,但前提是取得她的信任。

      程以恩将话说得烫贴舒服,就是在试探,一个人肯透露多少有关自己的私事,才可以判断,她跟对方的关系进展到哪里。

      顾琳琳愣了一下,随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玩笑意味十足地说:“那可能花一个晚上都说不完,你一个年轻女孩,怎么有耐心听个老女人讲她过去的光荣史?”

      程以恩睁着一双大眼楮,晶亮亮的,透出诚恳的目光,像条可爱又让人心都化了的小狗似地说:“当然有。”

      顾琳琳实在忍不住,揉了揉程以恩的头发,她这个人对眼睛大的漂亮女孩子一向没抵抗力。

      毕竟,她也曾经有个女儿。

      或许天底下好看的孩子都有几分相像,她的女儿跟程以恩有几分神似。

      过去每当她带孩子出门,总被路边的大爷大妈夸奖,孩子长得真好看,精致得就像个洋娃娃。

      一旦想起往事,便很难煞住车,不再继续想。

      从女儿一出生,就是顾琳琳独自一人,一点一点地拉拔她长大。

      听她第一次开口喊妈妈,看她慢慢地学会走路,扑到自己怀里。

      可没等到她上幼儿园,她就被人带走。

      顾琳琳点了根烟,吸了几口,思绪飘得老远,口中喃喃自语地说:“他们都说我为了钱当人情妇,为了钱甘愿卖掉自己的孩子,可他们真应该来看看,我现在的日子过得有多惬意。”

      她仰起头看向天花板,“你能想象我小时候饿到皮包骨,头上还长过虱子,那时的我就算作美梦,也没法梦到自己长大了,有本事住进这么大的房子里。”

      顾琳琳终于拥有了梦寐以求的生活,有一大群陪着她的酒肉朋友,她成天过得热热闹的,几乎没有静下来的时候。

      可每当午夜梦回,她就会想起女儿,想起那对打一出娘胎,就被送走的双胞胎儿子。

      人人都说她自私,谁又能看到女儿病了时,她是怎么焦头烂额在会所和医院两头跑。

      她还曾经跪下来求保姆多照顾孩子一点时间,否则她拿不到下个月的薪水来付住院的费用。

      那些有钱人,真得不需要花钱买你的自尊,他们只要好整以暇在旁边看着,等到你无路可走了,再伸出援手。

      届时,你便会感激涕零地自己爬过去,接受他们的施舍。

      顾琳琳从那一刻开始了解到,只有吃得饱的人,才有资格讲自尊,而当时她们连活都活不下去,还谈什么狗屁自尊,那也太特马可笑了。

      程以恩定定地看着顾琳琳,忽然展开双臂,抱住她,柔声说:“顾姐,没关系,这里只有我,没有其他人会看见的,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因为跟母亲相依为命的缘故,程以恩很清楚,一个女人离家出走,可能有数万种理由,不足为外人道;一个女人在有了孩子后,仍坚持带着孩子一起离家出走,那更加不足为外人道。

      可胆敢抛下孩子走的,无论说什么,也不会有人想听,勉强换来的,只会是不耻跟鄙夷的批判。

      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加在女人肩膀的枷锁何其沉重,也何其残酷。

      顾琳琳将头埋进程以恩的肩膀,多年来强忍,没人可以诉说的情绪,像溃堤般,猛然涌了出来。

      她泣不成声,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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