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正当年少》木葉江水

38、诽闻

　　因为动静太大，餐厅里的服务员已经过来关切，范海明意味深长地看了李翰则一眼，立刻将努力隐忍着激动情绪的程以恩带开。

　　他们到底是公众人物，虽说不在国内，但这里还是一些东方面孔的客人，难倒不会有人认出他们来。

　　李翰则也怕惹上麻烦，毕竟是在异乡，真要被拉进局子，他可没法在这里运作自个儿那些三教九流的关系，将事情压下去。

　　因此，他没有继续纠缠，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范海明将程以恩带走。

　　李翰则当然是认得范海明的，他是鼎鼎大名的影帝嘛！谁不认得他？可现在就连这样的人，也会站出来为她出头。

　　程以恩不再是他印象中，弱小无助的女孩了，她已攀上他可望而不可及的世界。

　　即便他花再多的钱，想要搞出低她一些档次的复制品，都是不可能的。

　　李翰则沉着脸走回自己的那张桌子，以前他还不觉得，但如今看着眼前这张整容过度的脸，顿时便觉得十分倒胃口。

　　一只野鸡再怎么往自己身上插五彩羽毛，也不可能变成凤凰，然而他完全忘了，当初是自己酒醉时，指着手机里程以恩的宣传照，让那女孩照着去整形的。

　　医生的技术很好，她做的鼻子，其实跟程以恩一模一样，就是两人在其他的五官上还有显著的差距，所以不能说她们长得很相像。

　　约莫是从背后猛一看，会觉得她们同样高挑，身材玲珑有致到让人体内腾起一把邪火，想狠狠地掐住她们那婀娜扭动着的水蛇腰。

　　这也是为什么，他找的女人各个都有着小蛮腰，完事的时候，时常被他搞得青一块紫一块，她们总会娇嗔地向他抱怨，他动作太过粗鲁了，弄得她们好疼。

　　可那是因为她们不是程以恩，如果是她，他爱她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狠得下心来弄疼她。

　　女孩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只察觉到今天一整个晚上，李翰则都臭着一张脸，弄得她非常无所适从。

　　她现在是再也没有心情，拍照发博，晒自己来米其林餐厅吃的东西了。

　　李翰则从入座后，就没有理过她，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恨恨地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买单！”

　　他外语不好，这话当然是说给女孩听的，整个晚上他几乎没说超过五句话，而这便是其中的一句。

　　她连最后的一道菜跟甜点都没吃，可她怎么能对他发脾气？要不是他肯出钱，她还没机会来这里走红毯呢。

　　她委屈地叫来服务员，买完单后，就跟着铁青着脸的李翰则屁股后面离开餐厅，他甚至连回头瞧她有没有跟上来都不肯。

　　另一边，范海明将程以恩带到吧台边的沙发。

　　这种餐厅里都会提供客人在用餐完，换个舒适点的座位，以便聊天说话的地方，通常这个时候，客人会点杯咖啡，或者酒，再搭配主厨特制的小点心。

　　可大部分的人用完餐后不会久留，毕竟一个完整的法式餐耗时太久了，他们会直接带走那些小点心，而餐厅往往将其包装得很精美，也算是留给客人能够回味再三的小礼物。

　　因此，待在这区的人很少，目前除了酒保外，就只有范海明跟程以恩两个人。

　　她坐下来后，许久没有吭声，范海明让服务员送了一杯热茶过来，然后静静地陪着她。

　　程以恩的脑海里浮现很多事，有她在攒到第一笔钱后，怎么想方设法找到一家靠谱的侦信社，又是怎么一再失望，对方没法查到关于程修的一丁点消息。

　　她有过很多猜想，也曾经怀疑何煦在背后插手，她不只一次希望他能帮自己彻底解决他，可她知道那不过是自己不切实际的妄想。

　　她太了解何煦的为人，他就是个正直，富有同情心的青年，要不从前他也不可能帮助她。

　　现实生活又不像戏剧或小说，会有那种成天不干正经事，宁可毁灭世界，也要为心爱人报仇雪恨的角色。

　　程以恩不是拎不清的人，何煦对她够好了，有何必要再让他帮自己去收拾程修？那样只会弄脏他的手。

　　真要干点什么，程以恩现在已经学聪明了，她会选择自个儿偷偷去做，不会傻到再让何煦有机会阻止她，更不会让他知道这件事。

　　她不想他发觉，她其实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一个从小在光明中长大的人，他的眼里是不会有黑暗的。

　　他们的观念相差太多，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掩藏自己的本性，深怕有一天，他会因为认清楚她的真面目，而受不了离开她。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从李翰则的口中，听到有关何煦的事。

　　那是极其恶心的嘲讽，讽刺何煦跟她之间不是没有秘密的，他们并非完全信任对方。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李翰则那种恶心人的垃圾，没资格戳破她辛苦维持的假象。

　　半晌后，程以恩好不容易缓过来，她若无其事地拿起茶杯，啜了一口，不急不徐地说：“明哥，刚刚谢谢你。”

　　范海明凝视她，“不客气。”他顿了顿，“我刚才不小心听到一些关于你的私事。”

　　他的这句话听似很有礼貌，可其实就是在迂回地跟她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程以恩懂他的用意，她清楚也是时候跟他诉点苦，好让他对她更加没有提防。

　　不就是装可怜，博取怜悯吗？

　　范海明能对她使出来的招数，她当然可以全数奉还给他。

　　程以恩低下头，拿起汤匙搅动茶水，轻描淡写地说：“之前你跟我说过你爸的事，现在轮到我跟你讲讲我爸的事，他呢，比起你爸来也不遑多让，他不只家暴我妈跟我，还害死我妈，最后甚至把我卖给别人。”

　　范海明一顿，轻声问道：“他把你卖给了何煦？”

　　程以恩摇头，“不是，他若能直接把我卖给何家，我想他连作梦也会笑醒。”她自嘲地笑了笑，“他先是把我卖给刚刚那个人的大哥当媳妇，迎娶的那天，何煦赶了过来，他索性狮子大开口，跟何煦要了更多的钱。”

　　范海明抿紧嘴，不发一语。

　　程以恩自顾自地往下说：“看样子我还算是个挺值钱的东西，当时那么多人看着，可他兴奋地脸也不要了，干脆坐地起价，只能谁出得价钱高，谁就能带我走。＂

　　范海明面色一沉，敛起眉心，轻轻地说：“别这样说自己，你是个人，没人有权利买卖你，更不该被人玩弄在手掌心。”

　　程以恩不说话，她只是睁大眼楮望着他。

　　在闪烁的烛光照射下，她的眼眶里似乎有潋滟的水波在荡漾。

　　范海明忽地站了起来，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走吧，我先送你回酒店。”

　　程以恩拿下外套，还给他，微笑说：“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没有那么脆弱，对我来说，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范海明垂下眼帘，“何必在我面前逞强，就算你放在心上，还能怎么办，难道你有办法摆脱得了何煦的控制？”

　　似乎所有人都是这么以为的，没人相信他们对彼此是认真的，范海明自然也不例外。

　　何煦毕竟是残废了，即使他再有钱，总给人一种身体不行的感觉。

　　尤其同样身为男人，不免会多想，以他那副模样，就不像可以给女人快乐。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雄性生物往往很在乎自己的性能力，那可以说是除了权势财富之外，最能让他们觉得自信的一种原始证明。

　　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待在那种男人身边，绝对不可能是心甘情愿的，肯定有不足为外人道的理由。

　　对范海明的提问，程以恩不承认也不否认，她只淡淡一笑，扯开了话题，“我们该回去座位上了，再不回去，叶蓁会以为我走丢了，她那人最近有点大惊小怪的，大概你们把她雪藏太久，她无聊得快疯了。”

　　她不认为范海明的误会有什么问题，其实正如魏昶说的那样，无论是哪个人来看，她跟何煦都不可能成为一对，他们的家世背景差异实在太大了。

　　再加上他的身体因素，谁都有可能怀疑她跟他在一起的动机不单纯。

　　她是杜不了悠悠之口的，这年头可没多少人会相信，一个富豪跟女明星之间会有所谓的真感情。

　　只要最后两人没结成婚，那肯定是金主嫌腻味，不肯继续花大钱包养下去了。

　　范海明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便跟她一起回到他们的桌子。

　　事情看似已经结束了，可始料未及的是，当天半夜就有人将他们在餐厅的几张照片放上网络。

　　拍到的内容并不是多劲爆，至少范海明推李翰则时的动作没有入镜，就连他们单独坐在一起聊天的画面也没有，充其量只有他们并肩走路的几个镜头而已。

　　可光是这样，那会儿因为时差的关系，国内不过是一大清早八点多，消息便已经引爆整个网络，毫无意外地冲上热搜排行榜的第一位。

　　粉丝们像打了鸡血的名侦探柯南似地，把他们的关系扒了个底朝天，顺带给不认识程以恩的人，科普了她的基本资料。

　　他们曾经有过的合影，在短短时间内，被无限地放大检视。

　　首当其冲的是，他们在红毯上最新的合照相片，明明是三个人一起合影的，可还是有人圈起范海明的手跟脚，还有他身体的姿势，绘声绘影地说他跟程以恩之间肯定是有鬼的。

　　否则一边是他自家的艺人，一个跟他只是跟他合作过的十八线小演员，为什么他身体的方向，都是朝着程以恩？不看镜头时，他被捕捉到的画面里，眼神也是对着她的呢？

　　不需要太多时间，成群的大V，彷佛鲨鱼闻到血腥味，大举出动了。

　　有些手脚快的算命大师，撷取了他们两个人脸部的照片，把他们是不是有特殊的交情，分析得头头是道。

　　甚至有位大师断言，范海明今年红鸾星动，他们最慢明年底就会公布喜讯。

　　整起事件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扩及的层面也越来越广，许多人不断刷着屏幕，就等着当事人出来澄清。

　　可当事人之一的程以恩，因为遇见李翰则的事，整个晚上一直睡不好，再加上喝多了点酒，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处于很容易惊醒的半梦半醒状态。

　　精神压力大，休息得也不够，以至于叶蓁急匆匆地跑来按她客房门铃时，她的头疼得像要炸开似地。

　　程以恩苍白着脸，顶着淡淡的黑眼圈，从床上爬起来，在确定门外是叶蓁后，她才缓缓地打开了房门。

　　叶蓁立马冲了进来，在看到程以恩憔悴的模样后，吓了一大跳，几乎是用飞扑过来，紧紧地抱住她，安慰道：“没事的，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小诽闻，你至于这么难过吗？这都不像平常没血、没泪又没心肝的你了。”

　　叶蓁说得这么毒，本意是想逗程以恩开心一点的，没想到她却是拧起眉心，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冷漠地问：“现在才几点钟，你不睡觉，跑来我房里胡说八道些什么？”

　　叶蓁顿时张大了嘴巴，愣了一下，随即把手机举高给程以恩看，大声嚷嚷着，“拜托，我的姑奶奶，国内因为你跟明哥的诽闻，吵得天都快塌了，微博的程序员小哥们，都为了你跟明哥的事，特地提早两个小时上班，可你现在竟然还有心情睡觉？”

　　叶蓁说话的习惯，跟她秀丽的外表不同，只要稍微激动起来，语速就快得跟机关枪一样，答答答地讲得让人一时半会儿消化不过来。

　　若非程以恩反应够快，还没办法听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程以恩没有理会叶蓁，径自回到床边，拿起自己的手机。

　　不过点开微博，看了几眼，程以恩便觉得头更加痛了。

　　万幸的是，范海明的铁粉跟死忠粉不是吃素的。

　　事情才发酵不到几个小时，她们可说是倾巢而出，采取最雷厉风行的手段，在各大讨论串下强力控评，卯足全力，维持自家idol完美的个人形象。

　　她们统一口径，都说两人只是单纯合作关系，因为拍了同一部电影，才会在私底下有接触。

　　更有知情人士信誓旦旦地指出，餐厅的照片是剧组在那里举行首映后的庆功宴，所谓的诽闻，只不过有心人故意在以讹传讹罢了。

　　这里所谓的知情人士，程以恩马上能肯定，就是现在把头探在她肩膀边，跟她一块儿看手机的人。

　　叶蓁指着知情人士的帐号，十分骄傲地抬起下巴说：“程以恩，你得感谢我，我有好几个小号呢。”

　　程以恩不以为然地哼笑一声，“对，真是谢谢你了。”

　　叶蓁搂了搂她，有些不要脸地说：“也多亏了你跟明哥的诽闻，要不我们走红毯的照片，怎么可能被疯狂转发几十万遍？这下子你跟我很有可能藉这个机会红出圈了。”

　　她这话倒不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范海明确实是国民级的男神，可不是只有一些年纪轻的粉丝喜欢他，还有很多没怎么在关注影剧圈的大伯大妈，也相当支持他。

　　原因就在于他的形象一直以来都很好，零诽闻不说，总是低调在做公益。

　　若非被他帮助过的人，公开向他道谢，他做过的那些好事，肯定不为人知。

　　不过也因为这样，他获得更多人的好感。

　　以当前网络上的风向来看，程以恩知道，虽然她尚未完全从诽闻中脱身，但也不能不说是因祸得福。

　　娱乐圈跟一般人所处的圈子不太相同，不是一定要有实力才能红，黑红都能说是一种红，炒作起来的红，那当然更加无庸置疑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些刚刚窜起来的小花跟小鲜肉，要捆绑在一起炒作诽闻，可他们无论怎么炒，都比不过程以恩这样，直接傍上影帝，一飞冲天的。

　　叶蓁见程以恩不发一语，脑中突然闪过一丝怪异的念头。

　　她撞了撞程以恩的肩膀，暧昧地问：“还是我从头到尾都搞错了，你们两个其实是来真的？”

　　程以恩瞪她一眼，正要开口反讽她几句，她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

　　上头显示的来电人是“神奇宝贝训练家”。

　　这个称呼还是何煦在开导她完的隔天，亲自帮她改的。

　　为了这个，她佯装不高兴了大半天，还被他笑话，她就是只爱生气的喷火龙，有个招牌技能就叫做“愤怒”。

　　当时她装下去了，笑个不停地捶打他，“你唬弄我，怎么可能有技能叫愤怒的？那也太随便了吧。”

　　事实证明是有的，但她现在看到这个称谓，一点也笑不起来了。

　　现在有太多事情同时夹杂在一起，她的心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似地难受。

　　程以恩甚至迟疑了十几秒，都不肯接起他打来的电话，她知道自己在逃避些什么。

　　昨天一晚上，她反复做着同样的梦……

　　她拿起刀子，捅进程修的心窝，血溅得她满头满脸都是，可她丝毫不感到害怕，相反地，她觉得好高兴，全身因为兴奋而发着抖。

　　她跟她妈妈终于能摆脱这个混蛋，他再也伤害不了她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