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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佳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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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以恩不常遇到这么死缠烂打的人,她向来跟人保持一段距离。
可就因为穆馨是何煦的朋友,他还让她喊过穆馨一声姐姐,拒绝的话,她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好,那我下班的时候,再通知你。”
穆馨跟她交换了手机号码,微笑说:“影响你工作真不好意思,你快去忙吧。”
程以恩扯了一下嘴角,勉强算是回应她的话。
下午,因为有剧组在的关系,整间咖啡店闹哄哄的,直到他们离开了,过了晚饭时间,店里的气氛,才稍微地安静下来。
程以恩换下制服,跟来接手的人交完班,然后坐在休息室里,迅速地吃着店里准备的晚餐。
顾琳琳就坐在她对面,慢条斯理地点起烟,只抽了一口,就夹在手指里,静静地看着她。
程以恩看她一眼,但也没有开口说话。
如果说一个群体里,有人适合扮演猎物,有人适合扮演猎人,那她们两个肯定属于后者。
不管做任何事情前,她们习惯先观望,以便探查对方的意图。
过了一会儿,顾琳琳吸口烟,百无聊赖地吐了几个烟圈,才说:“待会儿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
程以恩点头,“嗯,我会的。”
她转身要走,顾琳琳却突然喊住她,“原来你跟何煦是朋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就是长升集团的大公子吧。”
程以恩停下脚步,回过头问,“你认识他?”
顾琳琳说:“你不用紧张,我以前的朋友,跟他家有过生意往来,所以我听过他的名字。”
程以恩垂下眼眸,心里琢磨着,她怎么会那么不小心,竟让人瞧出自己的情绪。
顾琳琳笑一笑,没打算跟她说太多,只是点到为止,“天都黑了,快点回去,免得危险。”
程以恩感觉得出来顾琳琳的话没有讲完,但她一向不喜欢浪费时间,与不熟悉的人打交道。
这次,她连应都不应,挥挥手就打开门走了。
等人离开了,顾琳琳才靠在椅背里,想起一件陈年往事。
她其实见过何煦的爸爸,他就是长升集团主席何重文。
那时,与她同期出道的一个好友-范思洁,从模特转换跑道,当起了一部电影里的三番女配角。
何重文刚好是她片子的投资方,两人因戏结缘,暗中来往了一阵子。
后来,他们就连儿子也生了,把人家的太太,也是圈内知名编剧-俞梓清,逼得心灰意冷,选择跟丈夫离婚。
她的朋友却没有因此成功上位。
何家的两老只承认俞梓清是他们的媳妇,公开放话,绝不让小三入家门。
范思洁身败名裂,娱乐圈的路被迫中断。
她被何重文送到国外,日子久了,他对她的感情也淡了,像是被放逐一般,他几乎不再去看她。
范思洁因此得了抑郁症,在某个除夕夜里,吞了大量安眠药,以自杀收场。
她就算到死,也没进过何家大门,可至少人死了之后,她的儿子终于被带回何家抚养。
几经波折,扑腾了那么久,范思洁最终也没捞到任何好处。
想想就不值得,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那么美好的生命,就栽在一个男人的手里。
这么多年过去了,何重文没有再娶,但跟他有关的花边新闻,一直不曾中断。
顾琳琳把烟捻熄在烟灰缸里,望着一点将灭为灭的火光发呆。
那些以为不可割舍的,能彼此纠缠一辈子的感情,有时只要一个转身,就全部变成过往云烟。
最叫人伤感的是,那个以为永远无法割舍的人,也许从未将范思洁放在心上。
人死灯灭,谁还曾记得发生过什么事,除了一个儿子,她什么也没有留下。
只是顾琳琳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店里打工的学生,竟能跟何煦牵扯得上关系。
她是有偏见的,不仅因为他是何重文的儿子,他还是个富三代。
这些豪门公子哥儿,在她眼里,就没有一个是好人。
无论什么样的女孩子,摆在他们面前,通通都是拿来赏玩的小玩意儿,差别只在于,有的能放在家里珍藏,而有的不过是玩一玩,便能转手让给别人。
顾琳琳很想看看,程以恩会不会成为她们之中的一个?又或者,她能够跳脱那么不堪的结局?
不,不可能的。
顾琳琳苦笑,程以恩怎么可能跟她们不一样。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朝代几经更迭,像她那样长得好看的女孩子,就像一条条的美人鱼,被居心不良的人从水里捞起来,开膛剖腹,煎煮炒炸,接着送上桌,成为别人的盘中佳肴,最后被吃得连骨头也不剩。
……
刚过晚餐时间,女生宿舍旁的花圃,学生们来来往往,也有一对对情侣,躲在阴暗的角落,喁喁细语。
程以恩站在灯下最显眼的地方,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看到穆馨朝她走了过来。
没见到魏昶随行,这大概是程以恩少数感到开心的事。
她有种预感,穆馨专程过来找自己的目的,一定是为了何煦。
否则以她们的交情,穆馨大不可不用跑这一趟。
穆馨却没有一来就开诚布公地谈,只是客气地与程以恩寒暄,询问她的近况。
直到程以恩看上去没那么有戒心了,她才转而聊到有关何煦的事,“前一阵子,有好几个月了吧,何煦弄了间新房子,找我跟魏昶去他那里坐坐。”
黑夜里的花圃里,有几盏发着微光的庭园灯,程以恩别过头,看进灯里,“是吗?”她表现得十分淡然,“我不清楚,他没跟我提过这件事。”
穆馨犹豫很久,才轻轻地说:“那间房子不是他要住的,他邀请我们,只是希望我帮他看一看,有没有哪里需要重新规划的地方。”
程以恩怔愣一下,她想问,如果不是他自己要住的,那是要给谁住的?
可她凭什么问出这种话,她不是已经决定不再拖累他了吗?怎么能够再去打听有关他的事。
想到这里,程以恩低下头,好掩饰她凝重的神色。
穆馨见她不吭声,只好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房子在公寓最上面两层,里头有内梯相通,楼上是客房,主要设计为无障碍空间,适合他在那里活动,楼下则是主卧房,他让我帮忙去买一些,年轻女孩子会喜欢的摆饰跟寝具。”
电光火石间,程以恩总算是听明白了。
原来,何煦为她做了那么多。
他不只一次对她提议,要带她四处去逛逛,想必就是那时候,他打算带她去看房子,顺便给她一个惊喜吧。
她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把他的心意,肆意地踩在脚底践踏。
程以恩心里一酸,立刻红了眼眶,但她吸了吸鼻子,不让眼泪往下掉。
过去相处的一幕幕,不断在她脑海中浮现,她是那么依赖他,甚至把他当成自己灰暗世界里,仅有的一道阳光。
人生一世,快乐是那样少,她又何必让彼此都痛苦?
程以恩几乎克制不住自己,想在第一时间,奔到何煦面前,告诉他,“我什么也不管了,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愿意抛下一切。”
然而,她不可以这么做。
理智在她的脑海中,不断鞭笞着她。
他就是她的一切,她最在乎的人是他,所以她不能冒着有可能伤害他的风险,放任自己待在他的身边。
随后,她清楚听见自己说了一句极其残忍的话,那是对何煦的变相羞辱,也是对她的,“他早已有未婚妻,那是他为他们俩准备的房子,我不希望你误会我跟他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其实她根本从没当何煦的未婚妻是一回事,不只是因为她那几近病态的占有欲,而是她能感觉得出来,何煦心里的人是她,也只有她。
女人的直觉向来很准,何煦若真喜欢他的未婚妻,不会连一次也没有在她面前提起她的名字。
可现在,她却只能选择撇清他们曾有过的一切,把他拱手让给别的女人。
穆馨一听,似乎是急了,她握住程以恩的手,沉声说:“不是,何煦是替你准备那套房子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程以恩不为所动,“你别再说了。”
穆馨不希望他们对彼此有所误解,几经挣扎,终于咬了咬牙说出实情,“何煦会变成现在这样,跟余宛乔脱不了关系,他又不是疯了,怎么可能继续跟她维持婚约。”
“轰”地一声,彷佛有什么东西,在程以恩的脑子里炸开。
她连呼吸都凝滞了,有一股寒意直往她的心脏窜,再逐渐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
那个叫余宛乔的女人,程以恩只知道国内一个大财团老总的独生女,从来她就不想打听,也不屑打听有关余宛乔的事。
如今却听到她跟何煦出车祸有关连,程以恩觉得自己快疯了,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怒吼叫嚣着,“谁都不准伤害他,我也绝对不允许,有人在伤害他以后,还能够全身而退。”
可她有一种习惯,也可以说是小时候不得已养出的脾气。
越是濒临疯狂的时候,她越是显得冷静。
每每被程修打得遍体麟伤,却又无力还手时,她只能告诉自己,不能哭,这样只会惹怒他;不能求饶,否则满足他的可笑的控制欲以后,他会下手更狠。
她学会冷眼旁观自己的愤怒。
彷佛,她是一只雏鹰,在阴暗处蛰伏着,等待羽翼丰满,终能对敌人伸出利爪的一天。
程以恩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到几乎不带一丝情绪,“何煦出车祸不是因为意外吗?如果真与余宛乔有关,何家那边怎么可能息事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