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臣》白洛晚

3、三

　　李娇答应回来，但有个条件，她不住皇宫内。

　　她能回来，对于李曦来说便是天大的喜事，当然凡事皆依她所言，花了三天时间，命人在虞京西街拾掇出一座长公主府来。

　　一时间，淮阳公主归朝引起虞京上下的轰动，有人欣喜有人暗恼，有人按兵不动有人则递帖上门。

　　长公主府原是当年的清河王府邸，清河王一生游手好闲，喜好金银财宝、名玩古画，所以府内金碧辉煌，若论奢华与她的西庄沐云府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刻她靠在亭中美人榻上赏鱼，纤手一扬，一把鱼食落进池子里，引来数条金鱼哄抢。

　　说来也不可思议，她当初那么决绝的离开皇室，如今却又这么轻易的回来。委实觉得草率，可无奈如今要后悔却也做不得数了。

　　小顺子在一旁安静的站着，心底想着，他见着公主这些日来，从来就像软腰嫩骨一般，走路如扶柳、卧下如丝缎，到哪都是软绵绵的模样。幸而他是个太监，否则非流鼻血不可。想到这，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就生怕真的有液体从鼻腔冒出。

　　李娇瞟了一眼他的小动作，嗤笑出声来。这小太监她头一晚瞧见就觉得有趣，出宫后就从傅公公那要来，闲时陪自己解解闷也是不错的事情。

　　“小顺子。”她慵懒开口。

　　“奴才在。”

　　“今天是顾言之入狱第几天了？”她漫不经心地问道。

　　小顺子想了想回道：“顾大人已被大理寺关押五日。”

　　“他那样的人，真是难以想象在牢里的模样，呵。”她轻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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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夜里，她同李曦说道：“我留下来，但是顾言之，我要了。”

　　“你要了？什么意思？”他不解询问。

　　她勾唇：“我救他，我要他臣服于我！我要他把亏欠我的都补回来。”她声音虽轻，却说得十分坚定，仿佛一切都在她掌握中。

　　李曦沉默了，他知道李娇信顾言之，李娇信任他，他也就信任他。他淡淡笑道：“皇姐，你还是放不下。”

　　她目光迷离，轻喃道：“尘世俗人，又有谁是真正放得下呢……”

　　那个人……十四岁以前她一直以为他会是她的良人，会一直陪着她身旁，温柔地凝视她。

　　“小顺子，备轿。”

　　“是。”他乖顺应下，退出了亭子。

　　檀音站在边上问道：“殿下，您为何要留下这个小太监，他是傅公公的人。”

　　“人尽其用，况且这小太监挺有趣的。”她漫不经心道。

　　檀音见状也不再多问，公主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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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理寺门口，步辇缓缓落下。

　　朦胧纱帐里走出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左右侍从丫鬟簇拥着上了台阶。

　　守门侍卫面面相觑，竟不知这位是哪的来头，遂站出一人行礼恭敬道：“请问这位小姐来大理寺有何事？”

　　檀音伸手举起手中金符，上头映有淮阳二字。她淡声道：“速速开门。”

　　侍卫一惊，连忙跪地叩拜：“拜见长公主殿下。”淮阳公主归朝，皇帝设宴大贺，并赐长公主府一座，可见隆恩圣宠，任谁也不敢怠慢。

　　不多时，大理寺寺卿张天贞迎了出来。

　　“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

　　“顾言之在哪？”她单刀直入询问道。

　　张天贞一愣，支支吾吾道：“顾，顾大人在牢里。”

　　李娇淡淡皱眉：“废话。”

　　檀音道：“还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张天贞当然知道李娇的意思，她想见他。可是……可是顾言之现在是朝廷要犯，皇帝下了圣谕不许任何人接近他，就连靖安王前来审理，也只能由他陪同着前去。

　　“公主殿下，陛下有谕……”他高举双手对天作揖，正想拿出李曦的圣旨来应对李娇。

　　岂料，李娇从怀里掏出一枚金龙令。

　　金龙令，见令如吾！这是皇帝的令牌！

　　他吓得跪地俯拜：“下官、下官马上带公主殿下前去天牢。”

　　天牢阴暗却干燥整洁，里头关押的皆是身居高位的朝廷官员，比起普通牢狱潮湿肮脏的环境要好得多。顾言之关在最里头，张天贞亲自带路走过冗长的暗道。

　　“殿下，前头左侧那间就是了，下官在狱卒房等您。”他低声道。

　　“有劳。”她点头。

　　她一步步缓缓走去，足下干草发出细微的嘎吱声，待站在转角处，她伫立不前，面上波澜无痕，心底却暗潮翻涌。

　　五年了，此刻见他，他该是怎样一副狼狈的模样，她想肆意凌辱他，以报当年他让她成为整个虞京笑柄之仇。

　　她心里想着，裙下玉足却始终踏不出一步，临到关头她竟然心慌了，怕看到他，怕看到他的眼神，会是平淡？是错愕？是恨意？还是……喜悦？

　　顾言之靠在墙头，闭着眼似在假寐。

　　如墨青丝半绾着用银冠束起，两丝鬓发轻轻垂落，面容稍有憔悴，却依旧温润清逸，身着月白长袍，虽在牢里仍保持着干净整洁。从天窗倾泻下的阳光笼罩着他的身影，朦胧间透出一丝淡淡的华光。

　　牢门外的脚步声在停顿一会后，又渐行渐远去。良久，放于身侧的衣袖下，紧握的双拳慢慢松开，他缓缓睁开眼，看着天窗外的蓝天，蓝得透湛没有一片白云。

　　他极淡地扯了下唇，无声喃了两个字，像是在唤着谁的乳名。

　　檀音跟着李娇不解道：“殿下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

　　她快步走着，似乎在逃离这个有他的地方。檀音的问话她无法回答，怎么能告诉檀音，是因为她怕了，怕看见他对她不悲不喜的眸子，她恨了五年痛了五年，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这样的认知会让她不甘，让她疯掉！

　　“殿下……”张天贞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出来，一时错愕。

　　“本宫要带他走。”她淡淡开口。

　　“下官惶恐，这恐怕、恐怕……”

　　“恐怕什么，金龙令在此你怕什么？出了事本宫一力承担。”她微愠道，面上早已不耐到极点。

　　“是、是殿下。下官命人准备。”张天贞冷汗落下，碍于金龙令，他只得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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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