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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酒馆 ...

  •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山脚下,一家孤零零的酒馆,酒旗飘摇。
      绵延的山麓那边是远离尘世的小寨,山寨里的村民,每月都会进城,用自家的瓜果蔬菜换白米。几十里的山路只有这一家酒馆,翻过了这座山,便是繁华的都城。
      时候还尚早,酒馆里已有了很多人。这些人都带着许多箩筐,想来全家人下半年的口粮便全系于此了罢。
      酒馆中酒气弥漫。这里的人大都熟识,闲闲地拉着家常。
      一声马啸。
      枣红色的马,马背上坐着一个女子。
      奇怪的是,女子的脸上蒙着一层轻纱。恍恍惚惚的,看不清模样。
      女子翻身下马,酒馆的小二早迎了上来,接过女子手中的马鞭,拉起缰绳,把马徐徐牵入后面的马厩。
      女子走入酒馆,拣了张靠窗的位子坐下。
      酒馆中的人此刻停了喧哗,呆呆地盯着她。什么杂音都没有,只有一个老实的农妇哄着怀中的孩子。
      在这样一个崇尚开放的年代,女子蒙面纱足以引起凝视,况且,女子的身上有种不食烟火的脱俗。
      “客官,需要点什么?”刚从马厩中回来的店小二殷勤地为红衣女子擦着桌子。
      “沏壶茶。”山泉般清泠的嗓音仿佛春雨般落入酒馆,沁人心脾。
      “好嘞,一壶新茶!”店小二向店内吆喝。
      酒馆内又恢复了嘈杂。这样的女子怕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罢。
      神秘的女子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山景,宛如置身事外。她又一双通透的眼睛,虽然盯着远山,但那神情,分明早已游离到千里之外。
      “来啦!”店小二端着冒热气的茶,走向女子:“客官,您的茶。”
      红衣的女子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微微颔首:“有劳。”
      店小二见来人出手如此阔绰,喜上眉梢:“客官,您慢用。”说完,便弯着腰退下了。
      女子拿起茶壶,用新沏的茶水洗了洗茶杯,举止之间有一种难言的贵气。
      她为自己倒了杯茶,缓缓地举到面纱下,轻轻地啜了一口。即使在这样简陋的酒馆,喝不算上乘的茶,这个女子依然优雅。
      然而,就在女子举杯喝茶之时,酒馆里的人采取了行动。
      一个粗壮的汉子从凳上的包袱中拔出一把刀,劈头就往悠闲的女子砍去。
      抱着襁褓的农妇扬手一扔,一团棉絮从襁褓中掉出。农妇从腰中抽出长鞭,蜿蜒着向女子击去。
      十来个人在同一时间出手,目标只是那个坐在床边喝茶的红衣女子。
      就在这些兵器即将触到女子的时候,女子翩然一掠,瞬间站上了桌。
      桌子的中间,红衣女子仿佛洛神妃子,脸上的轻纱无风自动,明艳不可方物。看着周围的兵器,面纱下的女子笑盈盈地说:“各位叔叔婶婶,今天是来看落绯了么?”
      “哼,妖女!你少在我们面前装,今天我们就要拿了你!”不同于女子的礼让,粗壮的大汉出口就是一个“妖女”!
      “呵,方四叔莫动气。有话好说。”红衣的女子依然出口谦让。
      原本抱着襁褓的农妇冷笑道:“夏落绯,你不用装了!你早就不是十四年前的你了!舞蝶宫宫主,不是妖女是什么?!”
      “全二娘也来了,”女子仿佛没听见对方咄咄逼人的口气,“今儿个可真热闹。”
      “哼,我们今日就是要杀了你为堂主报仇!”全二娘朗声。
      下面清武堂的人听到这句话,纷纷附和。
      夏落绯叹道:“清武堂的人好骨气,前天刚解决了一个,今天又来了……”
      围在桌子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他们三天前出发准备到这个回舞蝶宫的必经之路进行伏击,一路上并未听闻此事。
      落绯淡淡地说:“祁五这小子,也算是条汉子,怎奈他冥顽不灵……”
      “什么!”清武堂的杀手齐齐惊呼。
      祁五,清武堂堂主白岑的第五位入门弟子,清武堂“十高手”排名第五,竟然也……遭其毒手么?
      “所以你们,最好就此罢休。”女子重重地丢下一句。
      “呸!”拿着大刀的汉子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妖女,你以为我们清武堂的人士贪生怕死之辈么?我们几个今天来了就没打算苟且偷生!”
      夏落绯无奈:“我不想和你们动手。况且,就算你们几个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对手!”
      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句话无疑让这些人暴怒。
      泼辣的全二娘最先耐不住性子:“那就让老娘来领教高招!”言毕,抢身上桌。手中的鞭子已旋转而出。
      夏落绯挥袖,挡住迎面而来的鞭子。全二娘反手一甩,直击女子的背部。足下轻移,转眼女子已到了另一张桌。
      全二娘见其离桌,手中的长鞭在空中舞出一个华丽的转角,劈手便向红衣女子脚下的桌子飞去。
      长鞭瞬间击中桌子。刹那粉碎。
      清武堂全二娘,生性泼辣。她的长鞭舞得出神入化,在江湖中无人能比。
      然而,桌子被击毁,桌上的人却早已转移。
      红衣随风而动。蒙面的女子翩翩然站立在窗沿上,脱俗如仙。
      全二娘一看自己的长鞭屡屡失手,在这么多的同门面前脸上颇挂不住,就讥讽地说:“夏落绯,你这么多年在舞蝶宫不会就学了这些逃命的招儿吧,有什么看家本领都拿出来,让你全二娘领教领教。”
      窗沿上的人浅浅一笑,道:“全二娘说笑了。落绯才识浅薄,没什么看家本领。倒是二娘的长鞭让落绯领教了。”
      “哼,夏落绯,你别蹬鼻子上脸。我知道你自从离开清武堂之后,武功是日进千里,不然祁五怎么会死?我们这些人,不过是班门弄斧。我们几个虽然武功低微,但个个都是明白人,不会恩将仇报,夏宫主,你说是么?”全二娘扬起一双眼睛,话里有话地问。
      “哦?”夏落绯抬起头,饶有趣味地看着全二娘,“二娘这话,落绯听着好像不那么简单啊。二娘是在说我么?”
      底下的全二娘也笑开了:“哟,瞧你这话说的,别说现在了就是借我全二娘十二个胆,我也不敢。舞蝶宫宫主,我可不敢惹,别回头把我捉了去……”
      “二娘,你别跟她废话,快动手!”一旁的汉子粗着嗓子喊。
      “杀了她!为堂主和祁五报仇!”周围的人和声高喊。
      全二娘冷冷一笑。手中的鞭子以迅雷之势朝窗沿上的红衣女子击去。
      红衣女子纹丝不动。
      在鞭子即将靠近身体之时,夏落绯的袖中飞出一道玉色的光影。
      全二娘的长鞭顺势绕上飞出的剑。她的嘴边绽开一个笑容,这么容易就结束了。她用力一拉,这下,她的剑一定会脱手的罢。没有兵器,我看你还有什么本领!
      夏落绯的剑并没有被全二娘的长鞭甩走。就在全二娘用力的瞬间,她的长鞭一下裂成几段,而夏落绯的剑没有丝毫损伤!
      全二娘重心不稳,退出好几步才渐渐停了下来:“你……”正要出口开骂,但在眼角触到红衣女子手中的剑时,她因为吃惊与恐惧而张大了眼睛,“玉……玉离剑?”
      不仅是全二娘,酒馆里所有的杀手在看到玉离剑的那个刹那,都因为难以置信而目瞪口呆。
      “玉离剑!”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溯雪玉离,据载为女娲补天时用五色石炼成的两把雌性宝剑。传说执剑者,天地灵物为其所用。
      溯雪剑,自从十四年前,就一直是清武堂十高手排第七的白泠霜所佩。而她的双生剑玉离七十三年前最后一次在江湖上出现,往后再江湖流失。对于江湖上的人来说,溯雪玉离是他们追求一生的宝物。
      玉离剑,人们对她的认识仅限于老一辈的回忆。据说玉离剑通体散发着玉色的光芒,在光线底下更是五光十色,明艳非常。后代的铸剑大师,许多都想仿造,但从没有人能铸造出那样华丽的剑光。
      所以,认识玉离剑的人虽然少,但只要见了通体散发玉色光芒的剑,则必是玉离剑!
      “你……你怎么会有玉离剑?”毕竟是绝世的宝剑,就连全二娘这样的老江湖也开始结结巴巴。
      夏落绯笑了笑,纤细的手指从剑身流水般划过,说:“玉离是舞蝶宫历任宫主的佩剑。”
      真相大白。
      华贵的玉离剑居然为舞蝶宫所拥有!怪不得玉离剑突然从江湖上消失,并从此音讯全无,原来是藏在了舞蝶宫。
      夏落绯把玩着玉离剑,剑身的光辉如银如水,犹如流星般坠落。她问:“还要打么?”
      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退后了一步。方四叔眼睛盯着夏落绯手中的玉离剑,目光久久不能挪开。
      他鼓起勇气踏前一步,挺了挺胸,挥舞着手中的大刀,说:“夏落绯,就算你有玉离剑,我们也不会退缩的,今天不把你杀了为白堂主和祁兄弟报仇,我们几个也没脸在江湖上混下去了。我来领教高招!”
      他把手中的大刀在空中晃出明亮的刀光,然后大刀飞出手去,劈向夏落绯。
      夏落绯扬手,玉离剑在半空中迎上大刀,刀光剑影。在擦出明亮的光影之后,玉离剑占了明显的优势。
      方四叔的大刀被玉离剑带着在空中转了三圈,然后大刀被甩出,径直冲向方四叔身后的柜台。
      刀深深地没入木柜台,刀柄不停地振颤。
      方四叔惊恐地看着悠然自得的红衣女子。十四年,她的武功进步地如此神速么?就连祁五,也是无奈败阵么?
      他回身移步,从柜台上费力拔出自己的大刀。手指缓缓地抚过刀身,最后轻轻地弹了弹刀尖,大刀发出沉沉的低吟。
      夏落绯旋身而下,飘飘然站立,不出一言。手指一直轻轻地叩着玉离剑。
      方四叔紧紧地盯着夏落绯,嘴唇抿成一条线,毫无血色。
      他的右手慢慢地扣紧了大刀,左手缓缓地握住了右手的手腕。
      “夏落绯,我知道我打不过你。我的这条命是白堂主救来的,今天我就还了他的人情!”大刀随着方四叔神出鬼没的身影飘移,一阵眩目,让人捉摸不透刀的方位。
      清武堂方四叔的“无风阵”,所向披靡。无数英雄死于其下,一度成为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招。
      夏落绯在心中暗暗捏了个剑诀,玉离剑在指尖熠熠生辉,华贵无比。名剑在红衣女子的手中就好像被赋予了生命力,兀自飘离在半空之中,绚丽的光芒照射着小酒馆的角角落落。
      所有的人,那些怒气冲冲的杀手全部都紧盯着这把百闻不得一见的绝世好剑,忘记了呼吸。
      都是见过世面、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平日里见识过无数平民百姓想也想不到的宝物。就连江湖之人梦寐以求的溯雪剑他们也早已亲眼目睹过。也许是溯雪并不像玉离那样神秘,所以他们对白泠霜的溯雪剑没有显示出太大的兴趣,然而,这一把失踪了七十三年的玉离剑,却有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没有任何一个江湖中人能拒绝对她顶礼膜拜。
      玉离剑在空中发出几个明亮的剑花之后,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直直冲向尚混乱一片的“无风阵”。
      “叮!”方四叔的大刀也遭遇了和全二娘的鞭子一样的后果。
      清武堂老将方四叔的“无风阵”竟然被破了?这个除了清武堂堂主和十高手中的叶书怀之外无人能解的“无风阵”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被破了?而且对方毫发无损,几乎没有移步!眼前这个女娃子的武功究竟到了怎样的一种境界,能这般的出神入化?
      刀的碎片零零地散落在夏落绯的四周。
      方四叔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宝刀,眼神之间有难掩的痛惜。
      全二娘见方四叔呆在那里,转身对其他杀手道:“兄弟们一起上!把夏落绯杀了为堂主报仇!”
      杀手们原本个个停在那里,亲眼看着打头的两个高手失了自己的兵器,他们的心中不免心悸,现在听全二娘一吼,都恢复了内心的侠气。
      “对,一起上!拿了她!”一个杀手拔出剑,高举着喊。
      其他的人听到这句鼓舞士气的话,纷纷拔出自己的武器,向酒馆中间的红衣女子冲去。
      玉离剑发出比前面两次更明亮的剑光,所有的人都笼罩在暧昧的玉色光圈之下,杀手们都隐隐感到了一种不祥。
      夏落绯凝神用力,玉离剑化作一道玉光停留在女子的指尖。
      一瞬间,各种各样的兵器已经开始攻击。刀剑将女子周身围得水泄不通。玉色的光游离其间。
      夏落绯脚下掠过,红色的身影追随玉光而去。
      玉离剑在空中扫过一圈,其身形之敏捷让在场的人都吃惊不已。待他们回过神,红衣女子正飘然站立在他们的兵器之上!
      这是怎样一种如鬼魅一般的速度,竟这样神不知鬼不觉?
      单脚用力,足下的兵器都受到了无形的压力,杀手们纷纷运气,将红衣女子逼回酒馆中央的桌上。
      女子一离开,杀手们手中的兵器竟如散了架一般掉落地上,所有人的刀剑都被眼前的女子折断!
      杀手们看着红衣女子,惊恐万分地连连后退。
      这个女子的武功,在这个江湖上怕是已无人能与之匹敌了罢。
      原本杀气冲天的酒馆一下子寂静得可怕。死一般的静,寒心彻骨。连平日最爱热闹的全二娘也说不出一句话。
      ……
      “呵,好俊的功夫!”突然有人开口。
      夏落绯转身,一个男子晃着腿坐在酒馆低矮的窗台上。
      他是谁?能瞒过这么多人的注意进入酒馆?他又来了多久?知道了多少他不该知道的事?
      窗台上的人,一身华丽,眉清目秀,指间玩弄着一把折扇。应该是个贵公子。
      夏落绯皱眉:“你是清武堂的人?”
      窗台上的人摇摇头:“我和这些饭桶才不是一伙的呢!”
      清武堂的杀手听了男子的这句话,个个怒目而视。都是江湖名士,今天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小酒馆被一个女子羞辱,现在连一个外人也敢对他们出言不逊了么?
      不是清武堂的人,那会是谁?
      步下略移,玉离剑已直指男子的眉心:“说!你是谁?”
      窗台上的男子吐了吐舌头,秀气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移开夏落绯的剑:“那么较劲干嘛!我只是觉得‘一枝独秀’果然名不虚传。”
      仿佛被敌人击中,夏落绯呆在原地。
      这个人,他是什么来头,竟能说出她的剑路!
      舞蝶宫宫主的功夫从小就是由司宫亲自教授,一招一式,除了司宫与宫主本人再无人知晓,就连舞蝶宫的宫人也从未见识过舞蝶宫最上乘的武功。他究竟是谁?
      “你到底是谁?”玉离剑再一次指向男子,剑气比刚才凌厉得多,就连旁观的杀手也感觉到了女子的怒意。
      男子的一句话居然就激怒了这个骄傲的女子!那么,他口中的“一枝独秀”指的应该就是她方才使的剑法了罢。
      “我说我说!你先把剑挪开!”华衣的男子急急地说。
      夏落绯垂下剑:“说!”
      “我叫秦朗越,年方二三,杭州人氏,未婚!”男子不满地看了一眼红衣女子,“可以了吧?”
      听到“未婚”二字,落绯“扑哧”笑出了声:“谁问你婚配了?你来这干嘛?”
      秦朗越见夏落绯笑了,松了一口气——谁说她温柔可人了?刚才他差点就死在玉离剑下,当了冤魂了!回去一定要好好骂骂那个臭老头!
      “我路过这里,看到了好看的,所以就停下来看个够啊。”秦朗越摇着扇子,打量着戴轻纱的女子。不过,话又说回来,刚才她笑起来得样子真的很好看,有一种温暖人心的力量,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如水波般流转。
      夏落绯的眼里噙满了微笑:“那么,好戏完了。现在你可以走了。”她不想杀他,即使他说出了他不该说出的话。不为什么,就为这个男子的眉宇间有一种淡淡的哀怨,像他。
      “要我走?我可不想走。我倒要留下来看看,名门清武堂还有什么下三滥的招儿!”边说边瞪了一眼清武堂的杀手。
      “嗯?”夏落绯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秦朗越朝杀手们重重地“哼”了一声,转头向窗外吹了声口哨。
      枣红色的宝驹从酒馆后面急奔而来!
      “喏,你的马现在完璧归赵啦!你也真行,这么好的一匹马就放放心心地交给外人。我路过的时候,刚好看见他在给马喂蒙汗药呢!”秦朗越指着缩在后面的一个杀手,“我是好人,所以就把它救下来啦。清武堂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真是让人笑掉大牙!”说完,白了一眼站在墙角清武堂的人。
      “还有,”他转向夏落绯,“你也不用谢我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应该的,应该的。”
      夏落绯一面对清武堂的做法充满鄙夷,一面又对男子的描述哭笑不得,什么“我是好人”,什么“不用谢”,这个男子还真是……一言难尽啊。
      “哦。那大恩不言谢,告辞。”红衣女子转身欲走。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救了你的马,你就这样准备走了?”秦朗越急忙说。
      夏落绯回身,看着秦朗越:“那你想怎样?你不是说不用谢了么?”
      “我……是,我是说不用谢了,可我说的是口头不用谢了啊,你行动上总归要表示表示的。”言毕,还扬了扬头,好像自己很有道理。
      夏落绯闻此言,饶有趣味地问:“那你想我怎么谢你呢?”
      “嗯……带我去舞蝶宫。”
      男子的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酒馆里的人都看着这个不知好歹的男子——哼,他以为舞蝶宫是什么地方,是外面的人想去就去得了的么?
      夏落绯听到这句大逆不道的话,却并不恼:“你想去舞蝶宫?你想去那儿干嘛?”
      秦朗越挺了挺胸,理直气壮地说:“去舞蝶宫当然是看美女啦!听说那儿的宫人个个如仙女下凡,貌美无比。而宫主更是绝色倾城,只不过……”他顿了顿,偷偷地瞄了一眼夏落绯——还好她没有生气。他清了清嗓子,很勇敢地往下说:“只不过,传闻舞蝶宫宫主出门在外总是戴着面纱,不以真面目示人,只有回到了舞蝶宫才摘下,所以我才想去舞蝶宫看看啊。”
      杀手们听了,哈哈大笑。他们还以为这个男子有什么来头呢,原来是个不求上进的纨绔子弟!
      夏落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继续逗他:“如果我不答应呢?
      秦朗越低下头,很认真地想了想,说:“你不会不答应的!”
      “为什么?”女子问。
      其他人也迫切地望着这个言之凿凿的男子。
      “因为……”他卖了个关子,拖着长长的尾音,“你,舞蝶宫宫主,不想欠我的人情!”
      “呵,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了些么?”夏落绯笑言。
      “是有些牵强,但你就是这样的人!”男子一字一顿。
      夏落绯垂首,似乎斟酌了一番:“你这么了解我么?连我自己都不懂自己。”言语中意思苦涩。
      “是。”简简单单一个字从华衣男子口中翩然飘出,带着难以抗拒的坚定。
      这样一个字,却让一向骄傲的女子瞬间失神。十四年了,连她自己都忘了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还会有人真正了解她么?
      “好。我带你去。”
      女子的这句话让杀手们都吃惊不小。舞蝶宫第一次要向外人敞开大门了么?
      秦朗越却很高兴,他从窗台上一跃而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夏落绯看了他一眼:“现在。”
      “太好了!”男子已近乎雀跃。
      夏落绯不再理睬他,犹自转身,准备上路。
      “等等!”方四叔伸手阻拦:“要想离开,先杀了我们!”
      夏落绯看都没看方四叔一眼,说:“我不想杀人。”
      方四叔冷冷地说:“不杀了我们,你休想离开!”
      “对!不杀了我们,你休想离开!”杀手们高声而和。
      一个黑脸的汉子上来一把抓住夏落绯的袖子:“妖女别走!”
      夏落绯回头,猛一挥袖,黑脸汉子飞出,一头撞在墙上,脑浆迸裂。
      剩下的人看见同伴被杀,都不敢上前。
      红衣女子高傲地扫了四周一眼,道:“现在可以走了么?”
      “休想!”全二娘出手。
      其他人见全二娘下手,纷纷开始相助。
      夏落绯冷笑,看了秦朗越一眼,秦朗越连忙退到一边——这么混乱的场面,他可不想英年早逝。
      又一场混战。
      血雨腥风。
      秦朗越看得心惊胆战,等他回过神,红衣女子已经解决了所有的杀手!
      那样登峰造极的剑法,换作自己,只怕也是难以应对罢。
      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夏落绯问暗自出神的秦朗越:“你还想去舞蝶宫么?”
      “想。当然!”秦朗越忙不迭地回答。
      “可我刚刚杀了人。”女子淡淡地说,仿佛在叙述一件事实。
      “这个啊,”秦朗越看着满地的尸体,轻描淡写地说:“他们先动手的嘛。”
      “他们先动手的。”夏落绯喃喃。曾几何时,祁五也说过同样的话呢。“是……我先动……的杀心。”黑衣男子颓倒在地上,他的血和着陈年的黄土,那般悲壮。
      “你就不怕我死了么?”夏落绯忽然发问。
      “你武功那么高,怎么会被几个小杀手伤了呢!不会……”男子满不在乎地甩甩手,目光触到女子眼神的刹那,嘴边的话截然而止。
      “我……”他失措地看着她。
      “你不出手,就不怕我死了么?”夏落绯又问。
      “呵呵,呵,我还不是想让你好好表现表现,有个施展空间嘛!”秦朗越尴尬地干笑,“再说了,我的那些花拳绣腿对付小贼还可以,对他们就……”
      “嗯?”原本的长篇大论马上就寒蝉若噤了。
      “能在我毫无知觉的情况之下,坐在窗台上观战,只怕功力不浅罢?”
      秦朗越不语,只是低着头,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夏落绯轻轻地叹了口气:“走吧。”
      “啊?”男子难以置信地看着落绯,“你是说……”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夏落绯,用一种试探的眼光看着她。
      “走吧。”夏落绯浅笑。
      秦朗越活蹦乱跳地跑出酒馆,快活地摸着枣红马的头,说:“马兄啊马兄,我可没白救你!”
      夏落绯上马,对男子说:“只有一匹马,你自己解决罢。”说完,扬手用力,马狂奔而去。
      “喂!喂!”夏落绯丝毫不理睬身后急得火烧眉毛的秦朗越,她开心地笑着——哼,谁让他刚才不出手?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还以为我夏落绯好欺负呢!
      她的高兴似乎快了些,秦朗越马上就赶了上来——没有任何坐骑,徒步赶上了夏落绯这匹百年良驹!
      “踏浪三式!”夏落绯惊呼。
      “你说这个啊,是,是踏浪。”下面的人承认得很直接。
      踏浪三式,和凌波微步并称轻功中的“双绝”,是最上乘的轻功,已经失传近百年!没想到,当世竟然还有人会这门功夫!
      夏落绯想问,但话到嘴边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毕竟这个男子从出现到现在带给她大多的意外,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竟能笑这么长时间!从他对她说第一句话开始,她的嘴角一直轻轻地上扬着。
      “喂,你想什么呢?快点!我都超过你了!”前面的男子高声招呼。
      “好!让你见识一下我小红马的厉害!驾!”红衣女子高高扬鞭。
      有什么事,都等到了舞蝶宫再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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