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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终断肠 ...

  •   “大师兄。”五个穿着夜行衣的剑客抱拳向叶书怀行礼。
      “事情办得怎么样?”青衣男子问。
      “已按照大师兄吩咐顺利完成。”其中一个剑客答。
      叶书怀点头称赞——如此一来,剩下的就看造化了……
      “大约要多长时间?”男子问。
      “约莫半柱香。”另一个剑客回话。
      叶书怀若有所思地点头:“好。半柱香后,行动。”

      夜晚的舞蝶宫依旧美得富奢。
      各种花的甜香柔柔地把人送进梦乡,月光照在琉璃瓦片上,光华四溢。
      夜风微醺,一浪浪地送来奇香。
      一阵大风过后,琉璃屋顶上伏满了一个个人影。
      叶书怀凝重地做了个“行动”的手势——这个动作一旦出现,不可悔改。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突击行动开始。
      分布不一的剑客收到命令,各自按计划规定的角色分头。来之前,他们个个都做好了必死的打算。为了救出堂主,维护清武堂的声誉,区区自己的一条性命又算得了什么!所以,一看到大师兄发出命令,他们毫不犹豫开始行动。
      成败在今夜。

      夏落绯突然一下睁开眼,身子却躺在绣床上一动不动。是什么惊醒了自己?她不得而知。只是凭着习武之人的敏觉,她有不好的预感堵得心口发慌。
      夜。静得听得出外面的风轻吹。月光从窗格泻下绰约银辉,依稀可辨。
      恰在这时,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从冷香阁门口飞过。
      夏落绯惊起,抓起床边的外衣,翻身躲到床后。
      刚躲完,一个人影夹着月色飞掠入冷香阁,手中的长剑直指前方,劈手就向床上砍去——方位,恰好是方才落绯所睡之处。如若不是躲得快,这般迅速的身手,要抵挡也是很费力的。
      长剑砍到锦被,软绵绵的。
      绝对不是砍到人的感觉。
      剑客正纳闷,红衣的女子已从床后掠出,夺手出招。
      红色的长袖凌厉地扫到剑客的身上。来人侧身一让,长袖击中床榻。快速收回,另一只长袖紧随其后,快而狠。剑客翻身,长袖击翻了一张木椅。
      未及回袖,来人的长剑已指到女子身前。
      “糟糕。”落绯暗骂,剑客一招一式都出自于清武堂,而且从刚才那几招来看,他的武功不低。
      忙弯转手臂,清光闪过,玉离剑呼啸而出。两剑交锋,剑客的长剑被震开,就连剑客也逼得后退数步。
      止住势头,来人似乎不甘就此罢休。运气在指,剑气在他周身凝结,幻成光圈。毫无征兆地出手,强大的剑气让玉离剑不住低吟。
      剑客的长剑绕着玉离不停出击。或许是遇到了值得一拼的对手,玉离剑的玉色光芒竟比月色还要明亮几分。
      一百四十三招下,对方毫发未伤。
      “有意思。这是出了那档子事之后,最厉害的一个。我倒要看看,接下来的这个,你如何应付。”收手运功并指,玉离剑竟然在没有支撑之下,悬在半空!而女子并着的两指之间,隐约有雾色的一根线连着。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上古绝学——玉离心像诀?”剑客暗自思忖,手中的剑不敢怠慢,守住身前。
      红衣女子的手指猛一动,玉离剑旋转着飞出,围着剑客的长剑变换着招式——招招滴水不漏,柔中带刚。
      来人被逼得无路可退,索性护住佩剑,反身飞出了冷香阁。
      落绯见状,收下玉离,紧追而出。
      剑客沿着舞蝶宫来回蜿蜒的游廊不停飞掠,落绯凝力紧跟。就在即将抓到剑客之时,他却翻下了游廊,停下来。
      红衣女子忙跟着翻下来,这才发现,空地中央,该来的人几乎全到了。
      清武堂的人和舞蝶宫的人面对面站着,没有人说话。看到红衣女子的出现,所有舞蝶宫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最高兴的,莫过于衣着华丽的秦朗越。
      “你总算来了!”他急急开口,掩饰不住担忧。
      落绯宽慰地笑笑:“没事。”扫视了一圈,又道,“其他人呢?”
      一个衣襟绣着藕荷的女子说:“回宫主的话,五院中除了掌院,其他人都中了迷药。”
      “迷药?”红衣女子不敢相信。
      “是。迷药。”吟烟脸色沉重地说,“蝶魂散。”
      蝶魂散。唯一能迷倒舞蝶宫宫人的迷药。舞蝶宫的药婆婆解得出成千上万的毒,却单单解不出这至阴的蝶魂散。
      蝶魂散,药性不强,却是舞蝶宫的扼要。对于武功达到一定高度的人,蝶魂散不算什么。但如果不够火候,蝶魂散足足可以拿了她们的性命!
      “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白岑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徒弟这么出息。”司宫素晰带着笑,优雅地说,语气远没有那么客气。
      “司宫大人见谅。”青衣的男子温和地笑,“蝶魂散经过改良,只会让她们熟睡一会,并无大碍。”
      “废话少说!你们究竟想干什么?!”落绯的四个丫头也都在这儿,言画听到自己那么多的好姐妹被迷晕,气不打一处来,愤愤地责问清武堂的人。
      “我们只是想接回我父亲。”白泠霜说,眼睛看着夏落绯。
      素晰听到泠霜的话,看了看她,问:“你父亲?白岑?”
      “正是。”白衣的女子行礼,“还望舞蝶宫成全。”
      泠霜的回答让素晰震惊不小,不再说话。
      “放了白岑?那么你们迷晕舞蝶宫的人,这笔帐如何算?”落绯冷冷地说。
      叶书怀未来得及回话,火爆的火长老又急着接话:“蝶魂散的解药我们可以给你。用白堂主换这么多人,应该很划算吧。”
      红衣女子不屑地看了看打着小算盘的火长老,语气冷到极点:“交换?你们以为舞蝶宫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们这样牵着走?!”
      “就是!夏宫主好心留你们住在这儿,你们怎么能这么做呢?大家还是坐下来好好说。”秦朗越和解般地说。
      “夏宫主的盛情,我们不敢忘。然此事关系到整个清武堂的生死存亡,不得已冒犯了。火长老的措辞或许不好听,但却代表了清武堂的意思。舞蝶宫不妨考虑考虑,这样对我们都好。”叶书怀进退有度。
      “白岑之事,不是我们不肯放人,是他自己不愿意离开。”素晰静静地说。
      “不可能!如果你们肯让父亲走,当初你们又为何大费周章地找他?”白泠霜摇着头,不相信。
      紫衣丽人笑笑,看着白泠霜——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个小姑娘很有好感:“当初,是我有些事想问问故友……”
      “你骗人!要问在清武堂就可以问,何必非要把父亲囚在这儿?你分明是在避重就轻!”白衣女子激动地说。
      “有些事,年轻人就喜欢想得很简单……”素晰慨然吐口。
      白泠霜拔出溯雪,说:“不用再找借口了。今夜,我一定要带父亲离开!”言毕,举剑掠向舞蝶宫那边。
      邱少昡见白泠霜出剑,也抽剑出招。叶书怀无法,只得下令清武堂剑客一起上。
      舞蝶宫的人忙上前迎战。秦朗越急得团团转,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只好帮着舞蝶宫一起打。
      秦朗越对叶书怀。夏落绯对邱少昡。素晰对白泠霜。
      余下的人各自陷入混战。
      刀光剑影,分不清敌我。
      秦朗越不喜用兵器,只是用一把折扇对抗叶书怀。
      叶书怀万万没想到,这个翩翩佳公子武功竟然这般好,与自己不差上下。而他的轻功,更是登峰造极,看不清步法。
      找准一个防御空隙,青衣男子的剑直指秦朗越的眉心,秦朗越侧身,折扇击上剑身,躲过一击。
      反身,秦朗越推动折扇沿着剑身一动,在靠近叶书怀握柄之处迅速打开。叶书怀松手,在剑即将掉到地上的时候,抬脚接住。

      夏落绯这才发现刚刚与自己交手的就是邱少昡。对于邱少昡,她并不熟悉。当时,他刚到清武堂不久,就赶上落绯被逐出师门。所以两人只是有几次打过照面而已。没想到,十四年后,这个落后很多的师弟武功如此超绝。
      红衣女子用一根手指支着玉离剑。玉离剑的剑光照得周围明亮一片,笼在暧昧的玉色光圈之下。刚才一战,面前的男子一百四十三招都没败,她再不敢轻敌。邱少昡反握着剑柄,眼神认真,似乎准备好与眼前的女子拼死一战。
      两人同时出招。剑光擦出一阵火星。邱少昡的剑路变化多端,密而不乱,全然不似刚才的路数。
      落绯暗叫不妙,这么多变的打法,恐怕不好对付。

      紫衣丽人站在檐上,目光如秋波流转,她欣赏地看着对面白衣胜雪的女子,说:“溯雪,名副其实。”
      白泠霜看着素晰,不动声色地调理着自己紊乱的气息——这个司宫,真是个谜样的女子。但是她的武功就叫人猜不透,方才只接了几十招,自己就有些力不从心了,而对方,仍然谈笑自如。
      况且,对方手中根本没有兵器!而自己,握着名剑溯雪。
      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泠霜只能想办法尽量拖住她,好让其他人有机会救出父亲。

      混战中,戴着斗笠的男子掠到吟烟身边,拉住她,只说了三个字:“跟我走。”眼神坚决一如多年前——
      他是壮志满怀的贵族名公子。
      她是艳可倾国的舞蝶宫宫主。
      出身于世袭的大家族,有着优秀的教养。却由于父亲的早逝,卷入家族纷争。他被兄弟设计,差点命丧九泉。身负重伤,误入舞蝶宫闱。
      多日的细心照料,伤愈后的情投意合。两个人在花前月下许下一生的诺言。才子佳人,千古美谈。
      天若有情天亦老。舞蝶宫宫主是不允许爱,不允许被爱的。虽然当时的司宫默许他在舞蝶宫疗伤,但当得知此事时,勃然大怒。
      迫于爱徒的苦苦相求,她摆在吟烟面前两条选择——要么,跟着他走,废了全身武学,从此与舞蝶宫无任何瓜葛。要么,留在舞蝶宫,她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吟烟选择了第一条路。
      就在他们离开前一天,舞蝶宫发生内讧。她们以这件事为借口,指责当时的司宫包庇自己的徒弟,逼她退位。
      就为这,吟烟选择了舞蝶宫,而不是他。她留在了舞蝶宫。而他,被定罪诱骗宫主,生生被毁了容,留下了永世不灭的痕迹——爱过的痕迹。
      擦肩而过的第一次。
      而当他在这么多年的清修之后,循着原路找回这里,她得知清武堂之事,毅然决然地留下。紧要关头,她一心想着的,还是舞蝶宫。
      擦肩而过的第二次。
      此时,莫辩缓缓摘下斗笠,看着长发及地的女子——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真心,他们拥有的回忆是任何都比不上的。他知道她爱舞蝶宫,他可以等。第一次他选择了离开,第二次他选择了沉默,这一次他再也不要那么伟大,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件事上面,他其实有多么自私。
      一定要带她走。
      吟烟看着略显憔悴的莫辩,说:“再等我一次,好么?”话刚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要求的过分。这些年,他受了多少罪,而自己什么都没做,那还有什么资格一再要求他的等待?!
      一把剑横插进两人中央,齐齐抬头,竟是一个穿着夜行衣的女子。
      “知颜,你……”莫辩诧然。
      女子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将剑转锋,直逼吟烟!
      吟烟急速回退,长剑紧紧跟随。莫辩举剑——必要时,他会出手,再也不想让她受伤。从旁边跃出一个舞蝶宫的掌院,拦住他的去路,两人交战。
      两个女子站上游廊屋顶。吟烟的长发随风舞动,墨绿色的裙裾开出花朵。
      “你果真是美极。”黑衣女子落寞地赞叹对方。
      这句赞美让前任宫主陡生疑惑,随即想起方才涵虚称其为“知颜”,心中已是明白了个大概,遂开口:“你是知颜姑娘吧?”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女子,应当是他口中“聪明又爱耍小姐脾气”的徒弟了。
      对面女子精致的脸没有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却没有问对方如何知道自己的名号,想来当初他在舞蝶宫与她日日相对,免不了不经意谈及。
      “你有话要跟我说。”吟烟直白地指出。
      知颜秀眉微皱,惊异于女子的聪慧,接着又笑笑——他那样的人,如果对方不是同样优秀,又怎么会让他如此死心塌地?
      手指扣紧,捏得苍白的手指泛红,知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像个局外人:“我想请你放下舞蝶宫跟他走。”
      自己出生在一个同样显赫的家族,与他们家世代相交。从小,她就像一个男孩子一般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乐此不疲。
      某天,他提出要教她武功,她高兴坏了,然而代价却是要叫他“师父”。虽然从未称呼过,但从那天开始,就真的开始习武了。
      她喜欢跟着他。喜欢那种被人斥责的感觉——真的,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敢对她说个“不”字。对于这样的千金大小姐,愿意被除了自己的父母以外的第三个人驯服,无异于是表白了,虽然对方比自己大十几年。
      后来,他的家族经历了变异。
      再后来,当失踪的他再次回来却已被毁了容。
      可是,她不曾嫌弃。小时候的依恋在深受礼教束缚的贵族小姐心中坚如磐石,任何外因都只会让那种依恋日益强烈。
      但,他的心里,早已装满了另一个人。密密麻麻,没有缝隙。
      他放弃了属于他的爵位与家产,只身一人前往幽山修行。而自己,竟然不顾家里的反对与压制,不顾一切追随而去。
      为了他,她管不了那么多。
      还记得刚开始,他赶过她,骂过她,最后,亦是拿这个徒弟没办法。她也从不去打扰他的生活,只是偶尔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偷偷地,贪婪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而那天,当他从清武堂回来,亲口向自己承认还是忘不了那个人时,她明白有些事是改变不了的——就像他之于她的意义,永远不变。
      现在她开口,只是希望能最后一次帮帮他,最后一次为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做些事。
      吟烟看着下面轰轰烈烈的场面,苦意从最深处涌上心头。她也想走,每次看到涵虚黯然的背影,最难过的,是她。
      可是,舞蝶宫有太多她割舍不下的东西。她对舞蝶宫是藏着一份不泯的深情的。上次是内讧,这次是外敌。
      两次,都是劫。舞蝶宫的劫,他们的劫。
      所以——
      “我会跟他走,但不是现在。”
      “现在不走,以后就没机会了!”知颜提高了声音,像是要逼眼前的女子明白现在的处境。
      吟烟摇着头笑:“如果真的没机会了,那也是命中注定的……”
      “你知不知道他等了多久,才等来了这次机会?”知颜的话已有些责备意味——她怎么可以这样认命?为这一天,他付诸了多大心血!“辟雾丹”“蝶魂散”……这些,几乎让他心力交瘁。
      “我知道,可是……”
      一声尖叫,凌厉的划破长空,所有的人目光一怵,寻声而望——红衣的女子用玉离剑支着地,有血从她的嘴角丝丝沁出。
      武功深不可测的舞蝶宫宫主竟然——受伤了?!
      发出那一声尖叫的言画难以置信地看着宫主,随后疯了似的用剑将面前的人斩杀。跃到夏落绯面前,轻轻地扶着她,边用剑逼退了邱少昡。
      随后跟到的言琴言棋言书护住两个人退到角落。
      秦朗越见夏落绯受伤,脑子一片空白,疼痛欲裂,怎奈被叶书怀缠住,无法脱身。只能拼命厮杀,眼里却已看不见任何东西。
      “宫主,你怎么样了?”扶着夏落绯坐下,言画颤声问。神一样的宫主怎么会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剑客伤了?!
      “没事。”摇摇手,落绯轻轻地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身子已然受不了那么长久的打斗了。上次的“云采木笔”,虽然有秦朗越把毒吸了出来,却还是有余毒囤积在体内。药婆婆的调理,只不过是暂时把毒镇住。后来为了煎药,连续几天没有合眼,还要不断输内力,身子更显空虚。刚才,纵然邱少昡的武功在自己之下,可拖了那么长时间她渐渐力不从心。加上他身上的“蝶魂散”,至阴的毒性克上“云采木笔”的余毒,才会毒气攻心。
      看到宫主这样虚弱,言画怒发冲冠:“宫主,我这就去帮你报仇!”好个清武堂竟然敢伤了宫主,看我不宰了你!
      落绯还没来得及表态,言画就冲了出去。
      “你们去帮她,她一个人不是邱少昡的对手。”红衣女子忙对剩下三个丫头说。
      “可是宫主你……”言琴担忧地说。
      落绯摇头:“没什么,虽然受伤了,可他们也动不了我。你们快去!”
      三个丫头面面相视,最后一咬牙掠了过去。
      “蝶魂散”的气味还轻轻地缭绕在周围,夏落绯的神智有些溃散,她咬着嘴唇想让自己清醒,原本娇红的唇此时像滴得出血!
      一个不知好歹的剑客看到受伤的舞蝶宫宫主独自一人靠在那儿,刚想动手突袭,高举的手突然定住,随后直直倒下。
      只用一招,夏落绯就将那个人斩于剑下。干净利落,却让她更加难以坚持。她挣扎着将身子支起些,想看看他在什么地方。
      你要快点过来,我想在你怀里靠一靠。

      邱少昡看着围在周围的四个杀气腾腾的白衣女子,眼神微笼。他没想到自己会伤了那个武功俊逸的宫主,甚至从两人一交手,他就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自己一心想的是尽量拖延,为小姐争取时间救出堂主。
      一身白衣的小姐,是埋藏在他心中的柔情。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就算是要为此付出自己的性命。所以,他坚持要来,他不能让小姐犯险,他要永远守护她,哪怕她的眼里,只有那个出色的大师兄。
      不远处,那袭白衫一览无遗。年轻的剑客缓缓搭上自己的剑——救出堂主是你的心愿,我一定要尽全力帮你。
      四个女子全部冲上前——她们已顾不上任何剑阵,她们想的,只是将眼前的这个男子斩杀,为宫主出气。
      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都是为了在乎的人而进行的殊死搏斗。一瞬间,五个人脸上的坚决在夜色中悲壮不可言。

      素晰笑盈盈地看着白泠霜,越看越觉欢喜,这个孩子是和落绯截然不同的。她说:“你非要救出白岑么?”
      “非救不可。”接了素晰几招,白衣女子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但回答依旧那么坚定。
      “白岑……真的那么好么?”紫衣丽人不解地问。
      被这个问题问倒,白泠霜想了想,然后叹息般的话语从心底发出:“他是最好的父亲……”
      “那你娘亲是谁呢?”犹犹豫豫,舞蝶宫的司宫终于问出了最想问的话。十几年不见,没想到他已身为人父。
      “我也不知道……”白衣女子的声音低得就像耳语,接着,她的目光扫过来,“这不关你的事!”拔剑逼近,素晰忙退让——不管怎样,她都是他的孩子。

      五十八招接下,邱少昡呆呆地看着四个女子,只觉她们的身影交叠在一起,分辨不出彼此。吐出一口血,他终于倒地。
      和夏落绯的一番打斗,他已经透支了自己的体力,现在碰上拼了命的四个丫头,他再也支撑不住。
      四个丫头看见对方倒下,开心地一笑,没有发现她们的唇角也是挂着血。她们一心想的,是那个坏蛋终于被打倒。
      胜利的时刻,危险悄然迫近。
      一把剑对准言书,风般刺过来。旁边的言琴言画意识到这一情况时,已来不及了。这一招是无论如何也躲不了的,这一招必死无疑。
      下一秒,言书倒在了血泊之中。
      然而,却不是她的血。那个被围攻的邱少昡在千钧一发之际,飞身将言书护在怀中。惊吓到的言书只听得对方说:“小姐,小心……”
      竟然是在神智不清时误把白衣的言书当成了白泠霜!
      原本来偷袭的那个清武堂剑客看到这个结果,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通邱少昡为何要用自己的性命救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
      他想不通的,其实是爱。
      言琴言画从错愕中回过神,急忙用剑柄劈晕那个剑客。扶起毫无血色的言书,言画困惑地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言书呆呆地说不出话,然后,略为失神地,她说:“他想救的,是那个白小姐——他心上的那个人。”

      红衣女子一动不动地看着秦朗越的身影,看来他真的是遇到了百年难遇的对手,脸上没有了平日嚣张的笑,甚至还有汗珠沁出来。
      他停下来,清秀的脸上疲惫不堪。对面的叶书怀也喘着粗气。两个人,都被对方的实力震慑。
      然后,他突然抬起头,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四目相对,无尽深意流露。对着女子一笑,他在心中说:“等我。”
      等我回来,再次拥你入怀。
      就像这次的凝视给秦朗越注入了动力,他将毕生学到的深厚内力鼓成一个光圈——这一击之后,一切都结束了。
      就在他凝神专注的时候,一个鬼魅般的影子从半空飞降而下,对着他就要发出攻击。
      角落中的夏落绯认出了那个人,暗叫不好。清武堂“十高手”中排行第二,人称“鬼飞剑”的,就是那个人。
      鬼飞剑,剑路如鬼魅,可攻不可破。
      她想喊出声,可是极度的恐惧让她浑身发抖。秦朗越一心在对付叶书怀上,看那形势,似乎不能分心。
      鬼飞剑扭曲的影子在地上触目惊心,一旦让他靠近秦朗越,后果只有死亡。
      红衣女子的眼睛无力地睁着,玉离剑硌得她生疼生疼。最终,捏了个剑诀,她最后一次将目光移到男子身上——这一次,算我还你的。
      玉色的剑光和着红色的人影飞出,快如闪电。
      鬼飞剑的眼里露出红色的血光,再近一点,就可以拿下他的命了。
      就在秦朗越感受到鬼飞剑的剑气之时,一道追光从他面前晃过。待看清,鬼飞剑的脖间抹上血印,倒在地上。
      而红衣的女子伏在地上,动弹不得。
      “落绯……”将最后一击破出,秦朗越一把抱起红衣女子,眼里写满疼惜。
      落绯的眼神已不再如流水般通透,就像被蒙了一层雾一样,混沌不清。
      拨开男子散落的鬓发,落绯苍白地笑着,就像朵萎败的花,静静地支撑着,却依旧美丽极了。
      秦朗越的眼里泪越积越多,他害怕地问:“落绯,你没事吧?求求你,千万不要……”他发现此刻的自己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从小,就听着舞蝶宫的事长大。那个英俊的师父,似乎与舞蝶宫有着难以割分的渊源。所以,他熟悉玉离剑,甚至知道落绯的玉离心像诀。
      他对舞蝶宫颇有了解,其实两人还未见面,他就知道了她。知道她的聪慧,知道她的要强……却仅仅是知道,不是了解。
      师父出了事之后,在徐伯的一再怂恿之下,他决定去了解她,于是,就精心准备了自己华丽的出场。
      毫无防备,他就这样爱上了她。然而,因为她的那个他,他将自己埋得很深很深。如果不是中了“云采木笔”,以为自己没时间,他根本就没准备把“喜欢”说出口!
      他想要的,只是她快乐。
      她快乐,就好。
      酸涩堵得他发慌,他看着渐无人气的夏落绯,不知所措。慌乱之中,看到了旁边的玉离剑。
      玉离,已没了玉光。就像卸了妆的佳人,黯然失色。男子伸出手,颤抖地拿过剑,然后像发了疯似的说:“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为什么要救我?”话未完,已经泣不成声。他痛苦地砸着自己的头,失去理智一般。
      怀中的夏落绯还是笑着,单薄地笑,她摸着秦朗越的头,说:“我没事……”
      听到这句话,男子猛抬起头,脸色吓人:“没事?芙蓉泣露。你敢说没事?”
      女子一怔,没料到他竟对玉离心像诀如此熟悉。芙蓉泣露,是最厉害的一招。然而,亦是最危险的一招。简而言之,就是,同归于尽。
      万不得已,只有这一招才能救他,或许,这就是命。
      这就是命。
      落绯坦然地看着秦朗越,伸出手拭去他狼狈不堪的泪。秦朗越愣愣地看着她的脸上绽出最妖娆的花,然后,像受了蛊惑一般,他心下一动,扣住了她的唇。
      他失控地感受着她的气息,深深地让自己迷失在她的世界里。
      恍惚之间,他只听得她柔柔地说:“答应我,好好活着……”
      松开她,秦朗越凝视着她最美的微笑,说不出一句话。许久,她慢慢地闭上了眼,但那幸福的笑却不曾消逝。
      华衣男子看着她的脸,失魂落魄。
      周围的打斗渐渐没了声音,他们被眼前的一幕差点慑去了呼吸——
      一只鲜红如血的蝴蝶从空中翩翩落下,停在女子娇红的唇上,不断扇着翅膀。片刻,慢慢飞起,在女子上空久久回旋,然后没入黑暗,消失不见。
      你说过你喜欢我的,现在我也告诉你,我被你囚禁了。
      你救过我,现在我还了你,因为只有两清了,我才确定对你的感情不是出于感谢。
      是真的,爱上了你。
      可是,却不能走下去了,所以你要,好好活。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终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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