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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护他周全 ...

  •   陆绩闭了眼睛,睫毛微动。

      “我只想让他快乐点,少年的时候神采飞扬,青年的时候激扬文字,壮年的时候家国天下,老年的时候安享晚年。”

      陆绩睁开眼睛,看着他,冷冷地说道:“但此种事情,一旦大白于天下,于主,是风雅之事;于臣,是佞幸屑小,议本是清雅公子,难道你想让他堕于泥污,惹人非议吗。”

      “我即便舍了这条命,也要护他周全,若辜负于他,有如此杯。”顾岳也摸了个杯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侍卫又呼啦啦地闯了进来。

      两人不动,隔空对望,良久,陆绩才出声道:“好,那这次,就当是一个小考验吧,若议定下这门亲事,你俩命该如此,你可认下。”

      “我认!”顾岳笑得风清云淡。

      陆绩扒拉开挤在门口的侍卫,走了,连头都没回。

      顾岳倚在桌子上,无力地朝侍卫们挥了挥手,低声说:“都退下吧。”

      陆议,我该拿你怎么办?顾岳支着额头,半天没动。

      陆议风尘仆仆,赶到了庐江姑母家,仪态清雅,谈吐贴心,几天之内便得到了姑夫和表弟妹的交口称赞。

      在办完白事后,双手把陆绩的信呈给姑夫,看到姑夫的脸色由惊转喜,便笑着问道:“姑丈,小叔叔说了何事,引您如此?”

      姑丈把信递给他,陆议看完,扑通跪倒在地,连声请罪。

      姑丈扶起他,轻声问道:“贤侄有何为难之事,但说无妨。”

      陆议抬头,看了眼面前的老人,不好意思道:“小侄心中已有意中人,未曾跟小叔叔禀告,引起如此误会,议,深感不安。”

      “无防,无缘不可强求。贤侄不必放在心上。”姑丈很是通情达理,陆议暗暗舒了口气。

      在回去的路上,陆议百思不得其解,平日里天高云淡的小叔叔,何时变得如此入世了,还家长式地想给自己强订亲事?

      到吴郡后,他没回陆府,直接去了郡衙。

      在书房里,顾岳向他讲明了一切,连同那些承诺。

      两人相对而坐,对视无言。

      顾岳突然转过头去,头微仰,看向窗外。

      陆议站起来,走到他跟前,别过他的脸,轻轻擦掉脸颊汹涌而出的眼泪,抱住了他的头。

      “明日我便入仕,做你的幕宾,我要大大方方地跟你在一起。”陆议吸了一下鼻子,闷声说道。

      顾岳还是埋着头,没吭声。

      “主公?”

      顾岳抬起头,怔怔地望着他。

      “这位俊俏的小公子,高兴坏了?”陆议近墨者黑,也学着甘宁的语气,痞痞地捏了捏他的下巴。

      “陆绩会同意吗?”顾岳咧嘴,干巴巴地笑了笑。

      “我来处理,你就说,你同意吗?”陆议定定地看着他。

      “能每天都看到你,死了也行。”顾岳握住了他的手。

      “主公这么傻,江东可怎么办?”陆议噗嗤一声笑了。

      顾岳蹙了几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陆议回到府第的时候,陆绩正在花亭喝茶。看到侄子黑着个脸走过来,小男孩斜眼瞅着他:

      “怎么,孙老二告我状了?”

      陆议坐下,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放下,才开口道:“谢谢小叔叔。”

      “谢我做什么,江东多少女子爱慕于你,你又何苦至此。”陆绩端起茶壶,替他斟满。

      陆议轻轻地靠在游栏上,望着湖水,梦呓似说道:

      “小叔叔,你只知道我自十岁起便像个大人似地,不苟言笑,天天为生计奔波,为族人谋利,活得很是压抑。
      其实,十岁前,我也没有过童年。自记事起,父亲便在外任职,母亲缠绵病榻,我即要入学,还要照顾母亲姐妹,家中的生计更是全部由我打理。
      其实,在冒着大雨奔跑在街上的时候,我也想有人给我披上个蓑衣;在彷徨无助的时候,能有人在耳边说‘伯言,别怕’。

      他来了。

      也许是在他把一枝槐花放在我怀里,豪爽地以玉付药资的时候;也许是在我们被困阵中阴冷绝望的时候,他坚定地说着别怕,伯言;也许是在他抱着金银扔在我怀中,黑着脸说‘别做那些买卖了,要掉脑袋的知不知道’
      也许是在无数次的调侃时,在小舟上看云卷去疏时,在大槐树下对剑时。
      丢了心。”

      陆绩垂下眼睛,端起茶杯,一滴泪掉在茶水里。

      “议,我虽比你小五岁,可也听过不少话本子,自古主上臣子的,哪次不是臣子身败名裂,不说远了,就本朝,韩嫣、邓通、董贤、哪个的下场好了?”

      “我相信他,莫名其妙地无条件信任他,他的眼睛,不会骗人。”陆议收回目光,看向陆绩。

      陆绩端起茶杯,停在半空中,陆议也举起,两只杯子在空中轻轻一撞。

      “祝你好运,议”

      陆议入仕了,做了少主公孙权的幕僚。

      但顾岳却畏手畏脚起来,在大殿议事时,几乎不敢看过来,吩咐事时也比其他属下显得客气疏离。

      如此过了半月后,陆议单独留了下来,走到愣愣看着他的主公面前,从袖筒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是四块晶莹剔透的糕点。

      陆议拿起一块,塞到他嘴里,顾岳含住糕点,也含住了他的手指。

      令人心悸的电流,流淌着疯狂的迷恋。

      “为什么要躲着我?”
      “害怕。”
      “怕什么?我的主公?”
      “怕你名扬天下前,流言毁了你”

      陆议看着他,黑黑的眼珠里波光潋滟,他俯下身,封住了他的唇。

      但以后的日子里,顾岳还是像做贼似地,没人的时候拉个手都要东张西望。

      陆议捂着肚子大笑:“主公,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顾岳摸了摸挺拔的鼻子,闷声道:“我怂,行了吧?”

      “怂,什么意思?”陆议莫名其妙。

      “就是小心、胆不大、谦逊的意思。”顾岳想了半天才挖出了几个词。

      当槐树坡的槐花又压满枝头的时候,孙权亲率大军,要远征杀父仇人黄祖。

      陆议要随军出征,被孙权劝阻了,留守郡府。

      对一次无功有过的征伐,顾岳在大军出征的时候,心中便很是沮丧。他看了眼身边那个威严正气的中年将军一眼,心里更是堵得难受。

      也许命数真地不可更改?明明坚决地推掉了他的随军出征,但这位叫凌操的将军,却还是固执地跟了上来,流着泪,要亲自杀掉黄祖为先主公报仇。

      这次,黄祖不但得到了刘表更大的支持,更是收了一员猛将为他冲锋陷阵。

      看着越来越急燥的凌操,顾岳深感不妙,他严令众将不可冒进。

      五天后,他还是看到了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当胸一箭的凌操被兵士抬了进来,临咽气前还大呼着先主公大仇未报,苍天不公。

      顾岳知道,是那个小流氓甘宁射杀了他,那个如今在黄祖帐下郁郁不得志的混蛋。

      他没有见到甘宁,在与众将商量后,下令班师回到吴郡。

      他没有回郡府,护送着凌操的尸首,直接到了凌府。

      一个十四五岁的黑衣少年飞奔而出,扑在凌操身上,嚎啕大哭。

      顾岳站在一边,默默地垂泪。

      这不是演戏,这是真地生离死别。

      当再次见到这个叫凌统的少年时,是一个月之后了。他要继承父业,孙权要亲自给他授职。

      还是一身黑衣,薄薄的嘴唇,剑眉,丹凤眼,身材挺拔修长,长年跟随父亲从军的缘故,这少年身上有种很刚正的杀伐之气。

      15岁,官拜别部司马,率部三千人。
      殿里响起一片赞赏声,汇成一句话,就是

      江东少年多才俊。

      文有张昭、诸葛瑾、鲁肃、严畯、步骘、陆逊、徐盛、顾雍、顾邵,武有周瑜、程普、黄盖、吕蒙、太史兹、周泰、凌统。

      江东的人才达到了鼎盛。

      张昭跟少主公进行了一番语重心长的谈话,这位老先生委婉地劝戒少年人,心胸要开阔点,对有芥蒂的大江东士族,要大胆起用,比如孙议。

      于是,少主公从善如流,任命陆议为海昌知县,试点推行屯田令。

      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彻夜长谈,顾岳和陆议坐在书房里,淡黄的灯光下,如梦似幻。

      看到陆议拿出了一本册子,顾岳知道,那是他这两年来对农桑水利的研究成果,接过来,看也没看,便放在桌上,抬头直视着他。

      “伯言,就照上面的大胆去做,我无半点异议。”

      陆议端正架子,满脸肃穆,朝顾岳拱手行礼:“议,感谢主公信任,唯愿肝脑涂地,以命相报。”

      “我去!”顾岳一把拽起他,拉过来,亲了亲他的嘴角。

      陆议伸出胳膊抱住了他,仰着头,笑嘻嘻地看着他。

      顾岳心虚地看了看窗外的侍卫,身体僵着没动。

      “明天我就走了,仲谋!”
      “要常来信!”
      “还有呢?”
      “注意身体”
      “还有呢”
      看着那双水汽蒸腾的双眸,那张薄薄的玉色的唇,顾岳喉咙里压抑地闷哼一声,把人压倒在书案上,低下头,狠狠地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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