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无人认领（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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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院长找到的，是顾同的一位叔叔。据他所说，他这些年来一直有在寻找顾同。
顾同有些搞不懂院长是怎么做到能突然找到这么多亲戚，仿佛一夜之间，这些乱七八糟的亲戚都自动出现在了人世上，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在快要走到门口时，脚步忽然放缓。
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看着院长的侧影，顾同才蓦然发现，院长是真的老了，或者说是衰老，是已经快要接近死亡的老去。
系统在她愣神的时候，将这个世界里之前的一些画面尽数展现给她看。
深夜的时候，这个老人便坐在桌前看着名单上的每一个名字，用他干枯的手指在上面摩挲，褐色的眼珠里溢出担忧的情绪。
对他来说，他是真切地希望着这里的每一个孩子都会有很好的归宿，哪怕没有归宿，也至少能在这世上找到和自己有关联的人。
但是如果......
如果对孩子们来说，留在你身边陪着你走到最后便是最好呢？
就像林晏然的那一池子鱼一样，倘若没有这个系统，林晏然已经想开了，和她的鲤鱼金鱼们相守到它们老死便是最好的结局。
使劲地吸了一下发酸的鼻子后，顾同整理了一下思绪，迈步向前。
“顾同。”院长转过身来，向他介绍那个戴着眼镜的男人，“这是你的四叔。”
“你好。”
顾同伸出手去，很客气地说话。
没有叫叔叔，而是说：“你好。”
男人因为她的反应略略尴尬，但很宽容地笑了一下，看上去比她的那个舅舅能强一点，至少知道盖着点自己的心思。
倒是顾同，一开始便将排斥写在脸上。
其实要不是这次想要做个对比，顾同估计在一开始就不会回来，会直接拜托班主任拒绝掉。
在他们对话的时候，另一边，那位婶婶正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转，撑着伞看泥土里种着的一丛一丛的花。
今天下了雨，几个比较小的孩子又比较爱玩，在雨水中扑腾了几下后便直接感冒。他们这会儿从房间里逃出来，执着地在院子里做他们的游戏。
其中一个男孩子跑得太快，在即将摔倒的时候本能地去拉旁边的人。
他拉到的是婶婶的衣服。
顾同的目光转向那边时，正好看到婶婶立刻一把推开孩子，还赶紧拍了拍自己衣服的样子。
这让她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而在旁边，叔叔已经拉开了车门，叫她上去。接着，婶婶快步走过来，还亲昵地挽起她的胳膊。
在这种亲切的氛围中，顾同冷着一张脸。
只要是上了车跟着走就会被判定为......没有躺平不动吧。
顾同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和婶婶一起坐在后排，然后自己撇过头去看外面。
“同同，”拿着大包薯片的婶婶轻轻碰了下她，不解地问她，“你发什么呆啊，在想什么？”
面对婶婶的询问，顾同扯开嘴角，露出牙齿地笑了起来。她想，这时的她的牙齿上应该加上点闪着寒光的特效。
顾同说：“我在想我会什么时候死。”
从上车那一刻起，顾同就开始等死了，还等得特别不耐烦。
诶这次你们怎么没带孩子来啊，闹腾两下后我就能死了直接ng啊！
赶紧的，赶紧的，下车后你们就嫌弃收拾我吧，我等着重新来一遍以后，在最开始就收拾你们呢！
啊，好累......
顾同在车上坐得好累。
怎么还不死啊？
终于，在车子行驶到叔叔家里，在顾同看到了家里面那条特别凶的斗牛犬的时候，她，看到了人生的一线希望。
当看到了那和斗牛犬一样凶的俩姐弟的时候，顾同觉得，那一线希望在不停地放大啊放大，从一线变成一片，变成光芒万丈的一大片希望，铺满在她干渴的心里。
那俩姐弟目前情况下没有心思管顾同。
因为他们在疯狂地撕扯对方的头发，打得非常难舍难分。
顾同好像看到了自己即将ng的时刻。
她默默地在这两个人打得最凶的时候，往漩涡中心走了两步。
弟弟扔出了坚硬武器遥控器，咣当一声砸在姐姐的肩上。
姐姐不甘示弱，使出硬核武器——斗牛犬。
这个斗牛犬被举起来时是懵逼的。
茫然的。
然后是愤怒的。
愤怒的斗牛犬被扔在了顾同的身上。
结果可想而知......
顾同闭上眼，听到了狗叫声。
以及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声响：“第三次ng已经触发。”
“时间倒退中，倒退成功！”
顾同重新站在了福利院门前。
这一次，她直接走进了院子里，站在婶婶旁边。
婶婶没有想到这个孩子对自己这么有好感，眼睛里都放着亮光，拿伞的手，微微颤抖。
顾同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瞄着奔跑过来玩耍的孩子，在其中那个男孩子快要摔倒的时候，将他一把捞起，放好，接着就喊保育阿姨过来，带着孩子们头也不回地往房间里走。
哦，不对，在踏上台阶，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开门的时候，顾同还是回了一下头的。
回过头，目光淡淡地扫过刚才躲开了的婶婶：
“我们家孩子多，你要嫌吵嫌他们麻烦到你的话，可以出去一下。”
“啊，没事的，顾同。”婶婶赶忙道，“婶婶家里也有两个孩子，习惯了的......”
“你不必勉强自己。”
顾同难得地笑了起来：“我们家的孩子，我们自己爱就好了。”
说罢，顾同转而对院长道：
“爷爷，好了我知道这人是我叔叔了，以后我想起来了有空了会给他打个电话的，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我饿了，我们能回家吃饭吗？”
被顾同抱着的孩子于是叫道：
“姐姐，你中午吃了份炒饭还喝了碗汤呢，怎么饿得这么快，这么能吃！”
顾同：......滚！
看来自己家的孩子也是要收拾的，只要别用那种硬核武器就好。
哐。
顾同抱着孩子进门，把门用力关上。
在脊背靠上温热的门的那一刻，顾同仰头想道：
“我真是能干。”
接下来，就是等着见到陶念文了吧，这次应该会看到......
她还没有想太久，突然，系统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在她的耳畔：
“死亡三次，ng三次......恭喜玩家获得称号：得让我努力扶啊扶的阿斗。”
“获得奖励：五三习题。”
接下来，系统的话让顾同的笑容慢慢凝固在脸上。
原来五三习题的意思是......
十分钟后，这满条街上的大爷大妈们都会变成你的亲戚，向你投去嘲讽和嫌弃的眼神，而你，必须得在这样的包围中走上一圈......
这是刷怪吧，刷怪吧，不带这样的啊！
顾同现在才发现，原来ng次数多了，竟能解锁系统里一个带着深深爱意的祝福：
“愿普天之下，极品全是你亲戚。”
然而还能怎样呢？
只能兵来水挡，将来土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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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
四分钟。
一分钟。
时间到了以后，在那个男孩子亮晶晶的眼睛的注视下，顾同低头摸摸他的脸，拉开了门。
院长已经不见了，那对夫妇也已经不见了。
而现在，外面的街上好像是一如既往。
顾同听到院子里有人在叫她，说顾同，家里没盐了，你去买点盐吧。
买盐？买什么盐，上次外面谣传买盐能防辐射，家里不是买了三麻袋的盐，直到今天还没吃完呢嘛！
系统你能不能符合现实地给个让我出去跑腿的理由！
吐槽归吐槽，顾同还是望着阴沉沉的天，出门了。
杂货铺在街头的小超市里。
顾同拉开铁栅门，出去后碰到的第一个人是隔壁天天推着个小车车买菜的老太太。
然后顾同的眼睛睁大了。
世界，还有别的人在她的眼里全都变了样子。
她看到老太太的头上多了个光圈，光圈里浮现出一行淡金色的字。
“大姑婆。”
低着头的老人抬起眼，无意中和她对视了一下。
冰冷的，而又有些无奈的眼神。
记忆的片段迅速回播在顾同眼前。
父母出了车祸以后，作为长辈，大姑婆把一丁点大的顾同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准备让家族里的人商量一下，看谁来养这个孩子。
当晚，她回到家里的儿子看到这个孩子以后，便开始砸家里的东西。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砸东西。
最后这个人问自己的母亲道：“别人都不要的话，那就得让我们来养这个小杂种吗？”
呃......
顾同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一下。
她避开这个老太太，转头要走。
结果她差点撞在了一辆自行车上。顾同慌忙抬头说对不起，看到的是骑在车上的人是一个中年妇女，正低头若有所思地看她，眼里似笑非笑。
这个人的光圈里写着“大舅妈”。
大舅舅把顾同带回去的时候，大舅妈说：
“你给我听好了，有这个孩子，那就没有我。”
顾同意识到了自己在看什么。
她在看系统给她的幻象和记忆，和与顾同有关的，她幼时被一次次嫌弃，一次次抛弃的情景。
“小杂种！”
“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顾同抱着头，感觉脑子很胀很晕。
她有些不太想往前继续走了。
不知何时，街上出现了很多人。
他们或站或走，或立或蹲。
但每一个人的每一双眼睛，每一双眼睛都在死死地盯着顾同。
他们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静静顶着自己头上光圈里的称呼待在那儿。
神情带着一丝丝扭曲的他们看着顾同。
更多的记忆出现在顾同的脑海里。
痛苦。
恐惧。
无根的浮萍的不安。
眼看着就快要无法走出这条街的情况下，顾同松开捂住自己的眼睛的手，迷蒙中看到了福利院里的景象。
她看到在樱花树下，站着一个很年轻的院长。
这大概是过去的记忆吧。
这个年轻的院长张开双臂，背后跟着一串孩子，他们拉着彼此的衣角，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小小的顾同也在其中。
她咧着嘴笑，脸上没有一丝阴霾，只有笑容。
对，这里，这里是我的家。
即使被你们嫌弃，被你们当成负担然后被狠狠地抛弃又如何。
你们不愿意帮我，不愿意给我施舍一点本该有的怜悯。
而我，终究会有自己的家。
自己的家。
顾同站了起来。
她眨下眼睛，开始一步步地朝小超市走过去。
再多的可怕记忆，此刻好像都不能再引起她的什么激烈情绪了。
顾同一个人走着。
在这些怪异的目光的注视中。
顾同愣是死撑着，去小超市里买了一袋盐回来。在走出大门前，她想，又得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就再来一次吧。
只是顾同这次出门后，真的是愣住了。
发愣到手里的盐袋都差点掉了下来。
新的回忆开始纷纷传送到她这里。
心善一点的姑婆没几年后就去世，失去了她的庇佑以后，家里的几个孩子在那个粗暴男性长辈的照看下，过得苦不堪言。
说着有她没我的舅妈，在去别人家打麻将的时候见财起意，偷了别人家的钱，而她还在教自己的孩子像她那样生活。
......
原来那些抛弃她的地方，不仅不是她的家，还反倒是一个个火坑。
一个个幸好她没有跳进去的火坑。
顾同站在超市前的台阶上，眼睛一点点地热了起来。
接着，她迈出了第一步。
这次，她是昂着头，精神奕奕地走在这条街上。
继续面对着那些奇奇怪怪的人，面对着他们的注视。
但是这次她全然不在乎了，根本就不在乎别人嫌弃她抛弃她。
这条街，漫长而又短暂。
顾同一直地走，一直地走啊走。
走到另一头。
在街的另一边是正常的人群，是正常的人间温度。
顾同看着三三两两的穿着校服路过的学生，恍然想起今天是周一，下午放学要早一些。
人群。傍晚中总算出来了的太阳。
顾同的目光一样样看过去，最后落在一个大大的纸板上。
那纸板上写着陶念文三个字，旁边还画着粉粉嫩嫩的爱心。
没多久后，握着纸板的人被旁边的女孩轻碰一下，意识到了什么，把纸板翻过来，露出另一面。
另一面上写着顾同两个字。
旁边也有一个粉粉嫩嫩的爱心。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无人认领（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