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居》江一苇

130、第四卷【肆壹】

　　“三界的存活？”江晚枫依然不理解，问道：“三界因你而生，三界之存亡不也同样在你的一念之间？”

　　那人笑着摇了摇头，颇为无奈道：“梦……总是会醒，可这场梦，我宁愿它长存下去。”

　　江晚枫皱眉，他细细体会着这一句感叹。他到底没处在对方的层次，对于梦与现实的理解无法达到对方的高度，想要再问下去，却发现自己因无知而无从问起。

　　“这么多年，我很高兴……”那人转过了身，背对江晚枫道：“很高兴能在此把一切讲出来，待会儿我会将一切都了结，你……如果我为了这个终点，要牺牲你，你会反抗么？”

　　江晚枫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感受到一股萧索之意，他道：“那得看你想要的终点是什么样的。”

　　“如你心中所想一样。”那人道。

　　江晚枫便苦笑：“其实，你明知我根本无法反抗的，无论结局如何。”

　　那人便转头一笑，一掸长袖，道：“走吧，不若与我一道看看这场梦的尽头。”

　　明亮的白光渐渐暗淡，被隐匿的世界缓缓浮现出来。

　　首先落入江晚枫眼中的，是那被青光笼罩的小竹楼，这之后是远空被凝固的韩睿、枯华，然后又是起伏延绵的大地，以及下方天帝、廪君的身影。

　　雪依然苍茫、天依然苍白，天坑外矗立的四尊巨大石像依旧岿然，只不过那围绕在石像的人群全都消失了踪影。

　　当天地间的一切彻底凝实后，与江晚枫一模一样的男子抬起右手，当空轻轻一挥，轰然之声陡然爆发——那是韩睿施展的剑刃风暴与枯华施展的寂灭在碰撞。

　　男子看到了那一幕，伸手朝着二人所在处一指，便见剑刃风暴与寂灭全都一瞬间停滞了下来。

　　这突然的变故，不但令枯华骇然失色，他猛地退向远空，凝眉看向男子所在之处，恨恨吐出两个字：“青冥！”

　　韩睿反而没有那么大的反应，不过，当他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后，也是愕然张了张嘴，道：“两——两个主人！”

　　江晚枫看了他一眼，道：“到我身边来。”

　　“哦哦。”韩睿忙朝着江晚枫飞了过去，刚到身旁，想到冥主之前给他看的那部分记忆，便悄声道：“主人……这这……难不成这就是那另一个你？”

　　江晚枫点了点头。

　　韩睿于是长吁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道：“太好了太好了，我还以为我今日必死了呢，不用死的感觉太好了。”

　　江晚枫嘴唇紧闭，暗中传音道：“待会儿若情况不对，你自己逃命。”

　　韩睿面色一变，正待要问，忽闻远空枯华大笑了起来，他指着江晚枫身前不远处的男子，道：“青冥，你终于醒来了，这个世界怕是马上要崩溃了吧！”

　　青冥摇头道：“恐怕让你失望了，现在的我，依然只苏醒了部分意识。”

　　枯华笑声稍一顿，随后却又是无声冷笑了起来，道：“就算你并未完全苏醒也无妨，上次三界大战我未做准备，此次就算我斗不过你，我也有把握毁掉三界！”

　　青冥平静道：“你毁不掉。”

　　枯华怒极而笑，道：“青冥，你太自负！你真以为能将我一直困在梦中？我告诉你，这一次，我一定要打破你这虚幻世界！”

　　“是么？”青冥轻笑了声，道：“打破这个世界，又到另一个虚幻的世界中去？枯华啊枯华，倘若你能安静下来，我原本是打算永远不告诉你真相的，甚至我还可以帮你的。”

　　“你什么意思！”枯华眉头一拧，质问道：“什么真相？”

　　“想知道？”

　　青冥面带微笑，凌空缓缓迈开脚步，走到了天坑外一座石像头顶，又看了看枯华，道：“想知道的话，我现在就给你看。”

　　说话之时，青冥已落在了那石像额前，伸手一指点向石像眉心。当手指接触石像的刹那，一层粗糙的石皮自石像表面剥离脱落，而脱落的石皮下，一具身着青衣的男子露出了身影来。

　　当男子的面容彻底暴露出来后，所有人都面色大变——那石像内男子的模样竟也与江晚枫一模一样，只是躯体更为庞大！

　　“见鬼了，又一个主人！”韩睿怪叫一声。

　　江晚枫心神震动，他不知道那个真正的“自己”到底做过什么，又为何要这么做，可如今所见超越了他的见识。

　　他的目光不由朝着另外三尊石像扫去，尽管石像模样模糊，但那轮廓，越看越觉得与那第一尊分毫不差！

　　“不过一具分身而已。”经过最初的惊诧，枯华很快就平定了下来，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了句。

　　青冥笑而不语，早已收回手退了出去，静观石像内高大男子彻底暴露出来。而后，一个璀璨的漩涡自男子眉心浮现出来。

　　当漩涡化作四五尺大小后就停止了扩张，只是其上璀璨之色越来越绚烂，仿若无数星辰凝聚环绕一般。就算是江晚枫，盯得久了，竟也有一种要被吸扯进去的感觉。

　　直到漩涡完全成型，那高大的“青冥”却并无丝毫苏醒的迹象。

　　青冥转身又朝着另外三尊石像走去，如此依样点出三指，果不其然，另外三尊石像内，也藏着三个高大的“青冥”。

　　到最后，四个巨人四道璀璨的漩涡，整个天地在这之中都变得有些扭曲了。

　　做完这些，青冥再度升至高空，对枯华道：“你说得不错，这是我以梦中虚幻本源凝聚的分身，这四具分身不存在我所处的现实，只属于这个梦中的世界，与此界所有生灵一般。”

　　枯华哂笑，指向江晚枫，道：“说那么复杂，你直接说和他一样不就行了。”

　　青冥摇头道：“与他不一样，这四具分身，是由我的意识在主导，而他，拥有的是自己的意识。”

　　“那又能说明什么？”枯华不置可否。

　　青冥道：“他们四人，在自己的梦中都开辟了一个世界。”

　　“什么！”枯华终于无法淡然而处，惊声道：“他们都在做梦？青冥，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是睡糊涂，做梦做上瘾了吧！”

　　“我不过是想借此验证一个猜想。”青冥答道。

　　“什么猜想？”

　　青冥微笑，答道：“我的猜想是，借做梦者之躯体，以本源之力，永固梦中世界。”

　　“哈哈哈——”枯华仿佛听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情，不禁狂笑了起来，良久，他指着青冥骂道：“疯了！疯了！青冥，我看你是疯了，这种不切实际的事也亏你能想出来！”

　　“不切实际？”青冥微笑，面上并无对枯华的嘲讽，他淡淡答道：“可我已经成功了。”

　　“成功了？不可能！梦怎么可能永固，根本不可能！”枯华依然不相信。

　　青冥也不再与他争辩，俯首看向下方，道：“都出来吧！”

　　随着他声音传出，那四个璀璨漩涡蓦然急剧旋转了起来，片刻后，四道身影几乎部分先后从漩涡中踏出。

　　这四人，一个魁梧大汉，一个蓄发斑驳的老人，一个红发青年，还有一个一头雪白头发的紫衣女子。

　　四人刚出现，纳头就朝着青冥一拜，齐声道：“拜见尊主！”

　　这一刻，江晚枫、韩睿、天帝以及枯华，全都瞳孔猛然一缩，露出惊惧之色！

　　江晚枫三人只觉这出现的四人修为全都高深莫测，他们根本看不透。而枯华，他感受却更深，这四人虽看起来平静，但体内力量却绝对是与他处在同一层次的！

　　“不可能……”枯华难以置信：“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与我处于同一境界！”

　　青冥淡然答道：“他们亦是拥有本源的超脱者，自然与你处于同一境界。”

　　枯华依然不解、不信，道：“便算他们也是来自梦中，便算他们拥有本源，可我超脱时掌握的是真实世界的真实本源，而他们——他们不但身在梦中，更是身在梦中之人的梦中！你也说了，他们拥有的是梦中的虚幻本源，就算他们超脱，也理当比不过我才对！”

　　“很简单，因为你们拥有的本源都一样。”青冥道：“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真相，枯华，你出生的世界，也是我梦中开辟出来的！”

　　言罢，他又道：“说起来，我之所以能有这个猜想，还多亏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