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乱几篇》唐弯

10、染房

　　桔子本来并不叫桔子，只是有一天，她冲着他狠狠的说：\"我要剥你的皮，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桔子瞪大眼睛，张大嘴巴，说：\"啊？你把我当桔子了？\"
　　她闻言亦瞪眼。良久，大笑：\"你是个臭桔子，哈哈哈。。。。。。\"
　　从此，桔子诞生。
　　泪珠儿本来也不叫泪珠儿。那是有一次，太阳很好，他和她一起去采药。她一马当先走在前边，追追山蝶，摘摘野果，时不时甩出几声脆脆的笑。他好男不与女斗的跟在后头，瞄瞄山路，扯扯野草，时不时嘀咕几句走快一点行不行？
　　后来一条蛇从浓浓的草中窜出。他不知打哪来的眼明和手快，一个箭步就冲上去，将她往前一推。这一推刚好让她避开了蛇，刚好让蛇撞到他，然后，天昏地暗。
　　等他醒来，还是那个太阳那条山路那个她。只是，她的眼睛里含着泪她的脸上挂着泪，晶晶莹莹莹莹晶晶，闪着惊闪着喜以及忧以及愁。他轻轻一叹，拉过她的手：你就是我泪珠儿。
　　于是，她就成了他的泪珠儿。
　　他们的师父有一头银银的头发，一撮银银的胡子。银得似一段丝一段绸。桔子曾和泪珠儿打赌：整个武林，整个天下，绝对再找不出这样银的银色。后来像往常一样，桔子又输了。因为泪珠儿硬是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调出了这种银色。
　　他们本来学的是医，可自泪珠儿发现调色的乐趣后，她的功课便拉下许多。师父经常皱眉，严重的时候甚至吹胡子瞪眼：\"这怎么行？这怎么行？\"
　　桔子悄悄对泪珠儿道：\"行的行的，以后你开染房我开药店，这家倒了还有那家，嘿嘿这叫左右逢源。\"羞得泪珠儿洒他一身五颜六色。
　　后来呢----后来他们都长大了。只是，药店和染房都没开起来，倒是开了个八方山庄。八方山庄的庄主玉树临风，武功盖世，而又古道热肠，仗义好客。庄主夫人风华绝代，端庄贤淑。最主要的，却还是庄主医术高明，能进得山庄的病人，无不被妙手回春。
　　渐渐地，渐渐地，八方山庄名动江湖了。
　　到他们三十五岁那年，八方山庄已经是名震江湖。
　　一个名震江湖的山庄，若是给你发出张请贴，那必定是件荣幸的事，那必定是奋不顾身要赶去的。所以这些天来，江湖中大大热闹了番，连带金银珠宝的价格都往上涨了三成。
　　这可是桩喜事，江湖豪客们从中午，一直吃到晚上，而且还没有散去的意思。整个八方山庄，灯火通明，人影绰绰。
　　她坐在一隅，隔窗，望着前院的喧闹。她的这一隅，并没有点灯，于是，只能大概分辨出她纤细的背影。
　　她似是已经呆住了，对着窗，一动也不动。一名丫环走过来，给她披上件薄的披风。
　　她突然就问，而且声调是这么平稳，这么无波：\"听说，谭家的二小姐，长得很好，对吧？\"
　　丫环一愣，不知该如何的回答。
　　她却不用她回答：\"听说，谭家，是武林最负盛名的世家，对吧？\"
　　她问完，便站了起来，披风从肩上滑落：\"听说，二小姐过来这边，是称作二夫人的？\"这时她已经转过身来了，丫环不由打了个冷颤，她觉得今天的夫人实在不对头，今天的夫人好像很，很，对----疯狂！
　　她直直地往门外走去，丫环似乎听到她在说：\"桔子，桔子，你怎么可以负我，你怎么可以负我，你怎么可以负我。。。\"
　　第二天，宾客还未散去，主人却已死去----死在新房，死在毒下，而且，身上洒满了五颜六色。庄主夫人冷冷地道：\"恕不送客。\"
　　八方山庄，从此消失。现在，它的气势非凡的门额上，挂的是----\"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