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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2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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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怒气冲冲的宋长亭,楚嫣只觉一阵心惊,并非畏惧他的怒气,而是担心他认出赵厝,从而发现她与魅影门的关系,将此事告诉宋西丘。
其实她也可以放手一搏,只是赌注太大,运气好,柳暗花明,运气差,永不翻身。她输不起,只能设法为赵厝掩饰。
弯腰拾起一只螺儿,楚嫣扬扬右手,对宋长亭笑道:“自然是摸螺呀。”
后者眼中闪过一丝怀疑,显然不信她的说辞。
“不知二叔因何怒气冲冲?”
宋长亭指着赵厝离去的方向,冷冷问:“我且问你,方才那个男人是谁?”
“那人只是秀沿的一位普通朋友,二叔怎的问起这个?”
“普通朋友?”宋长亭嗤笑一声接着道:“普通朋友会与你勾肩搭背?普通朋友会在看到我的瞬间落荒而逃?普通朋友?哼!”
楚嫣放下手中螺儿,渐渐敛去笑意,语气亦不复轻松,“秀沿向来敬重二叔为长辈,万望二叔莫要失了身份。”
“并非我对你心存偏见,只是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太令人失望!”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秀沿无非与朋友见面、摸螺,二叔莫再说些伤人的话了。”
“哦!摸螺!照你这么说,眼下局面倒成了我的罪过?”宋长亭怒骂:“沈秀沿,要说错,我宋长亭错就错在相信你嫁入宋府后能改邪归正,殊不知骚媚的狐狸早已淫邪入骨,能装得几日良家小姑子?”
其实这番话已经说的很难听了,楚嫣完全有理由骂一句“流氓”,但她不想就此搞砸两人的关系,遂继续解释道:“二叔或许因为角度看错了情形,至于我那朋友,并非喜好与人亲近的性子,方才许是受了惊吓,这才匆匆离去。”
宋长亭冷哼一声,眼中透着轻蔑。
“二叔还是不信?”
“所见如此,由不得我不信!”
“好、好、好。”楚嫣依旧在笑,只是那笑容里泛着股冷意,“俗话说捉贼捉脏,捉奸见双。倘若二叔今日非要论定秀沿与那人存了龌龊事,那么敢问二叔,你可有甚凭证?嘴上污蔑,授人以口舌,按照大燕律例,那也是要吃官司的。”
“倘若勾肩搭背这条不够,那么再加上衣衫不整呢?”
楚嫣哈哈一笑,反问道:“难道二叔下水摸螺不脱鞋袜、不挽袖子?”
“臭丫头,生了一张利嘴便是用来顶撞长辈的?”
“秀沿无心冒犯,只是二叔咄咄逼人……”
“我咄咄逼人?又是谁咄咄逼我?”宋长亭被楚嫣的话一噎,眉毛倒竖,怒上加怒,当即不再多言,只将握着的飘红剑“唰”的一声拔将出来,四周精芒,剑气陡现。
楚嫣心中大骇,暗叫糟糕。
“沈秀沿,你以为我为何饶你至今?”宋长亭冷冷笑着,露出一口森白的牙,语毕,举剑向楚嫣走来,而他每进一步,她便后退一步。
“今日我要亲手杀了你这□□,也好为宋家除害。即便事后西丘难过,他若深明大义,绝不会责怪于我!”宋长亭说完,当即大喝一声,举剑向楚嫣刺来!
楚嫣本能的向后退去,左躲右闪,也不知道是他常年疏于练剑,还是她近日勤于苦练,总之她步履轻盈,险险避开几招。
就在楚嫣庆幸自己再度躲过一剑时,宋长亭忽然停下进攻,纵声笑道:“哈哈,没想到你当真失了功夫!”得出结论的宋长亭总算收了玩性,他聚精凝神,将全部注意力集中于剑尖,撩剑直向楚嫣心口刺来。
“楚嫣,你受死吧!”
什么!
大惊之下闪躲不及,楚嫣只觉僵直的背脊狠狠撞在了身后的树干。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剑尖离她只剩两寸的当口,空中突然飞出一块小石子,准确无误的打在了宋长亭的胸前!宋长亭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只好死死瞪着楚嫣。
点,点穴?
“呼,呼……”目光凝聚于胸前两寸的剑尖,她有些呼吸不稳,背上早已冷汗涔涔。斑驳的树影落在她的脸上,宛若此时心境,忽明忽暗。
是谁救了她?赵厝吗?不,应该不是他,方才她亲眼见他离开,岂能有假?那么会是谁?宋家人吗?
顺着石子飞来的方向望去,那完全隐藏于树叶枝桠间的一袂绛紫色纱裙不经意间被风吹起,影影绰绰。楚嫣心中一凛,深思开来。怎会是她?
那个时常浮现脑海却看不清长相的相文谦穿的是紫色长袍,几次出现于她面前的赵厝亦是紫色长袍,那么她呢?她穿的是什么?目光落在那袂裙角,楚嫣略一回想。初见于大婚当晚,那时她穿的是一袭紫色袄裙,再次相见便是楚嫣从青竹山归来的第二日,她依旧穿了紫色袄裙。
如此酷爱紫色的三个人,莫非有着什么联系不成?
楚嫣的心一紧,唇畔却漾起一抹讽刺的笑,只是这笑极浅,借着斑驳的树影完美隐藏,令人看不真切。转回眼时,宋长亭还在瞪她。也对,他恨极了沈秀沿,打不着人,瞪两眼总是可以的。
飘红剑依旧指向她的心口,她没有闪躲,也不再慌乱,只是直视宋长亭的双眸沾染了怜悯,良久,轻声喟叹:“我待西丘日月可鉴,此生只求常伴于侧。无论我们之间过去发生过什么误会,总之秀沿都已忘尽……作为晚辈,秀沿还想劝二叔一句,红颜已逝,望君珍重。”
言尽于此,楚嫣不再看他,错身离开。
如果她非纤细敏感的女子,此时应该会好受许多,但“如果”毕竟只是“如果”,她有她的愁绪,也有她的失落,她无法说服自己不去深思。宋西丘从不愿唤她“楚嫣”,宋长亭却一语道破她的身份,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阳光细碎,每一缕光都如金色的丝线密密地绕过树叶,缠上枝条。树叶被点亮了,树干亦如同镀金一般,神圣光艳,庄严挺立。
有人说叶华树一季,树成叶一生,那么她与宋西丘之间,究竟谁是谁的树,谁是谁的叶?
斜风悄悄拂过,吹开楚嫣白色的衣袂。她不敢求证,却迫切想要知道真相。倘若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包涵了不纯的动机,她是否有理由说服自己坚持下去?倘若她所付出的真爱终究是一场笑话,她是否可以承受一无所有的结局?
呵,她何时落得这般悲哀?
七月流火,树下独行的楚嫣,荫披一身,默读悲伤。
一缕斜风,半卷残云,湮没了尘世的喧嚣。
☆☆☆
晚膳之时,楚嫣与宋长亭再次照面。
她怕他于此时摊牌,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宋西丘似是看出她的反常,满眼关切,温暖有力的握着她的手。
楚嫣莞尔而笑,只是那笑容里夹杂了几分苦涩。
申时三刻,晚膳正式开席。
宋长亭于楚嫣对面落座,席间不曾说过一句话,楚嫣也意外的低眉垂目,分外安静。
饭局过半,总觉得有些怪异,气氛似乎太过冷凝,外人看来或许只是少夫人身子抱恙,全家出于照拂的心态予其安宁,可对于楚嫣这个当事人来说,却有着说不尽的胆寒。
她总觉得宋长亭也在挣扎,因为他的目光时不时的瞥向宋西丘紧握着她的手。
她掩去所有情绪,只草草吃了些清淡的菜肴,便借口身子不爽回房歇息。
然她这厢刚入门,婆婆方若茵便随了进来,楚嫣只好主动邀她入座。圆形桌案前,方若茵若有所思的看着楚嫣,然后问了些古怪的问题,楚嫣心中烦乱,没有想太多,一切照实回答。
第二天府里来了位白眉大夫,那大夫为楚嫣把完脉,连道恭喜,这才知道原来她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如此算来,这个孩子应是青竹山归来那日得的。公公宋未眠大笑着说宋家终于有后,婆婆方若茵道此乃天意,宋二叔长亭内心最为纠结,要知道楚嫣肚子里怀的是他们宋家骨肉,不看僧面看佛面,虽然依旧不给她几分好脸色,却不再透出对她的杀机。
至于宋西丘……简直将楚嫣当做了全天下最宝贵的人儿,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夜深人静时,常常抚摸她的小腹,说些畅想未来的甜蜜私语,然后亲吻她柔软的唇,一同入眠。
楚嫣的心因他的柔再次化作一滩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