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不宜谈情》漫写诗书

1、01

　　三月二十，贺鸣金到了蛋糕店取早就订好的蛋糕。这家蛋糕店的老板是方絮以前最爱的西点师，自从他不声不响走了，方絮再也没吃过令自己满意的蛋糕。
　　贺鸣金费了好一番工夫找到他，要给方絮一个惊喜。
　　店里剩老板女儿看店，她取了蛋糕给这个难得的英俊客人，笑了笑问：“给女朋友的吗？”
　　贺鸣金：“嗯，男朋友。”
　　店主女儿原地一愣，一时分辨不出他话中真假。
　　“他以前一直吃这一款。”贺鸣金透过包装盒看蛋糕，“已经两年没吃过了。”
　　那应该是爸爸的老顾客。
　　店主女儿指了指蛋糕卡片后的二维码，“加我们店微信可以看到优惠活动……”
　　“加了。”贺鸣金礼貌笑笑，“再见。”

　　他开车直奔方絮家，一路上心情激动不已。今天是他们正式在一起一周年的纪念日，本来他要出去过的，方絮却说要自己在家做饭。贺鸣金不是没尝过方絮的手艺，可今日不同，他等红绿灯的时候甚至有些焦虑，后面和两侧的车离他十分远……
　　他觉得即便今天有人刮他车他都不能计较了。

　　蛋糕店离方絮家很远，横跨两个区，本来贺鸣金可以让人取，怕人把蛋糕磕了，还是驱车亲自前往。原本就够漫长的路显得更加远，好在他终于在十一点前赶到。
　　他只想和方絮多待一会儿。

　　拎着蛋糕捧着花，站在方絮家门口摁门铃。今天他特地穿了正装，头发精心打理，仿佛随时能去走红毯，这时，方絮通过门铃跟他说，“你自己进来，我不方便开门。”
　　贺鸣金的仪式感消失百分之十。
　　没关系，问题不大，他腾出一只手指纹解锁，自己拉开门进去了。
　　屋子里放着悠闲音乐，方絮在厨房忙碌，可以看出有些手忙脚乱。贺鸣金走过去对着他笑，看他正在处理龙虾，有些好奇，“宝贝，你自己杀的？”
　　“没有。”方絮拿着刀将已经初步处理好的龙虾剁成块儿，“请人杀好的。”
　　尽管如此，贺鸣金在看见方絮手起刀落的样子，还是莫名有些害怕……
　　只是爱会战胜一切。
　　他将巨大的花束放到一边，蛋糕放在远离方絮的料理台上，走过去亲他。方絮皱眉躲，最终没有躲过，任凭贺鸣金肆意吻。
　　贺鸣金喜欢方絮外冷内热的样子，哪怕有时表现得再冷，私下里也对自己予取予求，软得不行，好像可以包容自己的一切。
　　打住旖旎思想，贺鸣金想尽情享受当下浪漫时刻。

　　尽管他提出要帮忙，方絮却不用，让他去等。贺鸣金没事干，坐在沙发上，想到了自己和方絮的第一次见面——

　　*

　　天色阴沉，随时都可能落下暴雨。贺鸣金开车回家，突然一下撞击，震得他险些灵魂出窍。
　　追尾，后面还是辆保时捷，贺鸣金扶着额头，心想自己得检查一下有没有脑震荡。
　　后面车主也不出来，执勤交警很快赶来，贺鸣金问，“后车全责吧？有钱人横行惯了，想咋开咋开，马路都成他家的了。”
　　只是当他看见方絮从驾驶座出来的一瞬间，就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他气质清冷，一双长腿引人注意，脸色冷漠，面对交警也十分淡定。贺鸣金过去跟他握手，顺势递上名片，“哎，茫茫中咱俩追尾也算是缘分不是？”
　　方絮冷冷看他一眼，却突然愣住了，眼神也柔和许多。
　　贺鸣金把这目光当成一见钟情。
　　所以到后来方絮说要包他的时候，他又想笑又生气。他本身算是个吃穿不愁的富二代，和方家一比却也差一个档次。这要是一般人怎么也觉得是羞辱，贺鸣金不一般，他想，“果真看上我了吧！”
　　于是他欲拒还迎，当面斥责方絮侮辱自己，暗地里爽得不行，甚至焚香沐浴好几天，最后把自己送上了方絮家。
　　贺鸣金拿着方絮给自己的钱，也全给方絮花了。又有钱又有人，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幸运都要在这时用光了。他美滋滋接受方絮给自己的一切，安安心心地倒插门，做二十四孝男友给方絮想要的一切，一年过去了丝毫没有觉得腻歪。

　　他也认为他们已经成了正经恋爱，至少，方絮终于不再给他钱了……

　　如今看着给自己做饭的方絮，贺鸣金十分安逸且开心。一边觉得媳妇讨得值，另一边又想不舍得看他这么忙碌。
　　等全部的菜都上桌，贺鸣金握住方絮的手心疼道：“以后我肯定好好学做菜，都给你吃。”
　　方絮打了一下他的手，“汤还没好，我这就端过来。”
　　“我去吧我去吧。”贺鸣金起身往厨房走，看见炉灶已经关火，只剩个砂锅，便非常自然地用手去端。
　　“啊——操！”结果给自己烫出杀猪般的嚎叫。
　　方絮叹着气走过去，“你说你干什么行。”嘴上说着，还是打开了水龙头带他过去冲冷水。
　　“我以为凉了呢。”贺鸣金委委屈屈，“幸亏烫的是我，要是你我得心疼死。”
　　方絮看他一眼，“我也不会做这么傻的事。”
　　“嘿。”贺鸣金看得心动，吻上方絮的嘴唇。气息相互交融，每一丝都是甜蜜。与心爱的人接吻，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吻了多少遍，都像是第一次一样令人心潮澎湃。
　　要不是一会儿还要吃饭，贺鸣金只想把方絮拖进卧室里，好在他保持了理智，没在一周年这天犯浑。

　　下午时门铃响，贺鸣金正跟方絮腻歪，看着方絮起身去开门，他重重叹了口气，“唉！”
　　本来他想和方絮过二人世界，但好巧不巧，方絮的好朋友回来了，提前两天就跟方絮约好，说要来他家聚一聚。
　　当时贺鸣金还不太开心地问方絮，记不记得3.20是什么日子，方絮哪儿能知道，贺鸣金就说那是他们追尾那天。
　　最后方絮答应给他做饭，换来了他的消停。

　　“嗨，金子也在啊？”方絮的朋友进来了，三男二女，有两个是他高中同学，关系一直很好。说话的是陈雷雷，方絮的好哥们儿，曾被贺鸣金列入“重点怀疑对象名单”里，最后发现他就是一无忧无虑的二百五，完全构不成威胁。
　　贺鸣金还是起了身，拿出一家之主——好歹也是半个主人的姿态招待他们，“哎雷雷，硕儿，随便坐随便坐啊，喝点儿啥？吃了没？”
　　“不用折腾，我们自便。”陈雷雷对这儿很熟，钻进厨房准备喝的去了。
　　方絮从国外回来的好朋友叫周时易，当他第一次见到贺鸣金时，整个人都愣住了，要不是被人提醒，差点就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最后他没有说，只是伸出手跟贺鸣金自我介绍：“您好，周时易。”
　　“贺鸣金。”
　　一旁的方絮淡淡看了周时易一眼，接下来的时间内，周时易就安静得不行。

　　这群人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晚上叫的外卖，酒成箱拉来。贺鸣金本来不爱和他们喝酒，觉得他们酒量不行，尤其还有两个小姑娘，更不好意思喝。只是他不喝就得方絮喝，为了让方絮少喝点，他常常一个人单挑三四个。
　　今天也是高兴，朋友们好久没聚，有什么局方絮都不爱去，他们这才追家里来。再加上周时易回来，大有喝到不醉不休的架势。
　　他们在方絮家露台喝到天黑，贺鸣金下楼去厕所，再出来时看见了靠在沙发上的俩姑娘——她们今天战力不强，这就歇了。贺鸣金要走，这会儿其中一个女孩突然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贺鸣金问。
　　他只记得女孩儿叫小骞，爱穿黑色衣服，挺有个性。
　　她走到贺鸣金面前说：“借一步说话。”
　　他们上楼，离露台很远，楼下也听不见他们说话声。小骞开了口：“这件事一直想告诉你，但是没人同意我说。”
　　“什么啊？”贺鸣金看她严肃的样，有些想笑，虽然今天他就觉得方絮的老朋友、那个叫周时易的看自己眼神都不对，多半是有些什么事儿。他还想着一会儿等人走了，趁着方絮喝多了就逼问他呢，没想到还有人给送答案了。
　　小骞又看了贺鸣金一眼，那眼神中似乎带着些许同情。
　　贺鸣金笑出声：“不是，您好好地，可不带吓人的啊。”他甚至退后了小半步，伸手指着露台方向，“那个新回来的小子是方絮前男友？”
　　小骞眼睛睁大了。
　　“操！”贺鸣金骂了一句：“我说他咋那眼神看我呢？那眼睛撇的都快把眼珠子撇出去了。”
　　喝多了思维也活跃，他摇了摇头，对小骞笑：“嗨，反正也过去了，哥也不在乎，你找我就是这事儿？”

　　“不是。”小骞拿出手机，边翻边补充，“不是这个，他不是絮前男友。”
　　她把手机递给贺鸣金：“你看这个。”
　　“这有什么好……”后两个字没说出口，贺鸣金看了眼手机屏幕，那是一张很久以前的照片了，照片上一个男人正横抱着方絮，旁边还有人在起哄，其中好几个是贺鸣金见过的方絮朋友。他们开心地笑着，明显是在祝福画面中间的人。
　　而最让他感到震惊的是，那个抱着方絮的人，和自己长得几乎有八分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拍的他，可他确认自己之前根本不认识方絮。
　　小骞又给他看了第二张照片，这次照片上就没有别人了，只有那个八分像和方絮。
　　她说：“周时易看见你确实吃惊，因为你长得太像这个人了。”

　　“他叫周见欢，是周时易的堂兄，方絮的男朋友。”

　　她特地用了男朋友这个词，咬字清晰，以至于贺鸣金都有些恍惚，觉得上天在给自己开一个玩笑。他掐了下自己的手背，隔了一会儿才感到疼，他皮糙肉厚不怕疼，这一次却有些慌张。
　　“我们都知道小絮和大哥的关系很好，第一次我们发现你的存在时，心情很复杂。但由于我们是他的朋友，所以只能瞒着你。可我觉得这件事不说早晚是根刺，因为时易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也回来了……”
　　“我知道我说完这个，兴许和小絮也做不成朋友，我是因为……”
　　猛地住了嘴，顿了顿，小骞再次一鼓作气地说：“小絮还不知道他回来了，也许他们已经彻底没可能。我想一段感情故事总有一个人要做恶人，所以还是我说吧。现在你有了心理准备，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你也可以说是我告诉你的，总之小絮一定会知道，只是早与晚的差别。”小骞说完之后就下了楼，结果正好看见楼梯上仓皇往下跑的贝贝，她知道对话都被听见了，便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她们回到沙发上，贝贝眼睛红红的，她低着头小声说：“我是不是太坏了……”她发誓这是她活了二十多岁，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因为不忍看贺鸣金在知道真相前越陷越深，所以决定主动将窗户纸戳破。
　　朋友的男朋友她当然不会抢，也不能抢，那些暧昧的情愫被守口如瓶，被深埋心底，唯一能做的只有备受煎熬。小骞作为她朋友，当然知道她在烦恼什么，索性替她说。
　　“跟你没关系。”小骞看了眼楼上，“恶人是我。”

　　她相信贺鸣金不会立即去问方絮，他是一个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