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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塞外风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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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情?这样的话,事情就明了了,景荣还是那个景荣,忧国忧民,以天下为己任。青城县的灾祸,拖了一月又一月,按景荣当年的个性,这样的事情绝不可能发生,一来他会拉着楚枭联名上书,二来他会自掏腰包,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人民的苦难。可景荣已经没有腰包一说了,楚枭也好像成了瞎子。深居京师的百官哪体会得了生灵涂炭的真实感觉?他们到死都在搜刮民脂民膏,到死都不承认自己的罪过,到死都想不明白为何百姓都对他们侧目而视。
庚未不知道,让景荣生气的,还有他这个不称职的皇帝,瞎子皇帝。景荣不知他的悲魄已去,人命,暂时比不上攘内安外。
但是,景荣如此在意,他不能再睁只眼闭只眼了。
景荣和他走进御书房,默然不语许久后才抬起头来说:“陛下,青城县的灾情您可知晓?”
他点头:“知道。”
“陛下打算如何处理?”
他低头,青城县的灾情迟迟得不到遏制,无非就是那几个杂碎从中作梗,可是现在,国库空虚,人才寥寥,要派谁去呢?要能压得住那些个地头蛇,又要能有处理事情的能力。他抬头,看见景荣的眼睛,明白他们想到了同一个人,楚辞。
楚辞深藏不露他是知道了,怎么个深藏不露法?他不怕死,甚至可以坦然面对,所以他不会怕那些人的威胁,利诱更是无从谈起,楚辞的心里只有他的皇兄和大夏。这个世道,谁对自己最狠,谁就是赢家,楚辞,算是个亡命之徒。再说处理事情的能力,自从楚枭回来,楚辞没有再刻意隐藏从前的一切,那么,他凭什么能隐藏之前的一切?细思极恐。庚未觉得,当楚辞回到他的位置,他会成为千古一帝。
他们在御书房坐了一个早上,景荣始终皱着眉,为百姓疾苦,而楚枭,一脸漠然。
宫人端着午膳,在御书房外战战兢兢,几日过去,摸不清主子的脾性,是他们最不愿遇到的情况,而门内的那位,最突出的是饮食不定。就比如现在,宫人的手在门前举着,不敢敲下去,全因为前几日莽撞的宫人身首异处的景象,送膳的宫人一天换一个,就没一个活到第二天,楚枭美其名曰,为国库减负,不养废物。
宫人颤颤巍巍地保持一个动作,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景荣看着呆住的宫人,更是烦闷,楚枭从缝隙里察觉景荣的情绪变化,又看到门外瑟瑟发抖的宫人,只想下令砍头,只不过他的“来人”一出口,就被景荣打断了。
“陛下,不可再造杀孽了。”
景荣意味深长地说完,又对宫人说:“给陛下端进去。”然后径直离开。
门外的人反应过来,把心一横,端着午膳就走了进去,把头埋得低低地说:“陛下,请用膳。”
庚未望着景荣的背影,知道是因为自己杀戮无道,加之视百姓若无物,才令景荣露出如此失望的表情,可是他也没有办法,他就是这样,残暴无道。谁想当这个皇帝就让谁当去啊!他怒砸茶杯,洒了宫人一身。
“滚下去!”
“是。”宫人极快地一福身,就要离开。
不防后面皇帝又一声吼:“东西放下再滚!”
宫人放空大脑,等死,又回身把午膳放下,蜷成一团,滚出门去,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活下来了?!
景荣站在御书房不远处的凉亭里,听见帝王的一声声怒吼,眼眸中有微光,他知道自己不该要求太多,经历了这么多事,楚枭不再是只用研究兵法的大将军了,他是什么时候变得可以这样旁若无物地发火,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令人看得透一切情绪,是变强了,还是变得脆弱了,这世上,最锋利的武器,是舌头,伤人最痛的,是人心。楚枭即便武功冠绝于世,这样剔透,可不是个好征兆。
念及此,景荣无声地长叹,又想起自己当年一时糊涂犯的错误,回望一眼御书房,心中只剩下歉疚,大夏和楚枭变成今天这样,也有他的一份,大夏和楚枭,他都要救,不论代价是什么。他藏在袖袍下的手攥得死紧,可是,他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像盛世平安,眼前人仍是心上人,心间的白月光。
这些人为了大夏的内部重建忙得脚不沾地,远在边疆讨伐贼寇的肖尘,他的日子也不好过,论谋略武功,军中暂时无人能赶超他,可要论实战经验,他还是一张黄纸,什么都没有。好在□□军中人才济济,两个副将作战经验丰富,然而就算□□军再如何像天降的奇兵,也是被狠狠削减过的,加之走得仓促,有些散落的□□军还没能找到队伍就又失去了联系。现在军中□□军只千百来人,作战的几十万士兵虽比不得□□军,但好歹也是经过了血与火的淬炼,能与漠北异族一战。
深谙用人之道的肖尘,不管战役胜与败,都会在军中视察,来回走动,安抚受伤士兵,吊唁战死的士兵,鼓励活着的士兵,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保持一颗永远置身事外的心了,他被震撼到了。以前听官家子弟谈论炫耀自己亲身上过战场,周围人都会发出惊叹,而他总觉得打仗就打仗,有什么好炫耀的,跟杀人有什么区别?那些士兵跟杀人机器有什么区别?
现在他明白了,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为了身后家国不顾一切的狠劲,不要命的往前冲,杀得昏天黑地还是可以喊出冲锋令的将士们,这跟普通的砍头不一样,他们怀揣着信仰,他们在战场上可以杀到六亲不认,打完仗,他们彼此依偎着,从毫无交集的人变成彼此可以交付后背的战友,可以谈天说地,可以互诉衷肠,甚至他们有的,活得好好的,会写好一份遗嘱,然后将遗嘱交给战友,一个眼神,不用再多说什么,我们是兄弟。
军营中时时刻刻都有操练声,刚来时,肖尘会冷眼旁观,到现在,他会偶尔提点一两句,将士们也很开心,谁都希望有一个有人情味的老大,何况肖尘长得这么好看,跟他们这群糙老爷们站一起,看起来就不搭,□□军听了庚未的命令,来的时候想尽办法要使肖尘适应这里的气氛,可无一不是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回去挨骂。经历了几场战役,有输有赢,令人意外的是,肖尘竟主动给与士兵攀谈,虽然还是冷着脸。
肖尘在舞阴城的势力还在继续壮大,所以说,银丘人最好哄了,只要一个承诺,肖尘觉得他们会为这个承诺的发出者服务到死。起初每隔一段时间,肖尘就会收到舞阴来的飞鸽,那是他正沉浸在探索战争的乐趣里面,哪里还会管那些闲杂事务,就跟他们说不要送鸽子来了,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办不好就等死。卯拿到那张不是很符合肖尘作风的信纸时,表示不相信,于是又派寅跑了一趟,这才嘟囔着“奇怪”老老实实干活去了。
这次战役是与蛮灵打,一个漠北小国,也想趁着猛虎睡觉来拔一根毛,可副将不同意肖尘只出一支军队的意见,他认为现在大夏腹背受敌,一个蛮灵背后可能站了好几个异族,战场最忌马虎与轻敌。
恰在此刻,许久没动静的卯也传来了鸽子,肖尘取出信纸,挑眉,收好信纸,对着忧心忡忡、深怕自己不听劝的副将说:“全军,准备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