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狙击[GB]》楠关渡

3、李小曼

　　在调查局忙碌一天，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替自己倒杯水，加入我最喜欢的蓝莓味泡腾片，解除一天的疲惫。

　　把自己摔进沙发里，电视机的声音宛若白色天空背景，而我的思绪已经漂浮到了五颜六色的海洋中。信息太多、太杂，也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不过今天最令我头痛的一件事竟然是与那个死衰仔对视的一秒。那一秒，头仿佛天崩地裂的痛，比我自己在深夜中痛醒时还要剧烈。

　　我有胡思乱想的毛病，特别是在深夜。拥有太过敏锐的第六感有时候也会成为一种负担，记得有句古话叫做——察见鱼渊者不详，而我的职业偏偏就是将自己立于危墙之下。

　　一闭上眼睛，我的脑海中闪现的不是关于十字街连环杀人案的线索，而是——

　　那个棕发男人。

　　他的眼睛，右眼尾有一颗红色的泪痣。而我的脑海中也闪过一个同样右眼尾有红色泪痣的男人，只不过他的头发是长的，金色，微卷。他的眼神，也同样那么犀利，仿佛能将人洞穿三尺。

　　突然，手机来电。打电话来的是我好姐妹张诗玲，她问我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看竖琴剧院的芭蕾舞剧。

　　我问她舞剧叫什么名字。

　　她告诉我叫《吉赛尔》。

　　“《吉赛尔》？就是那个被称为芭蕾舞之冠的浪漫主义芭蕾舞剧么……”

　　我不是没有艺术细胞，相反我对这些感性的艺术表达有着比普通人更执着的喜爱。可是，竖琴剧院的位置一票难求，仓促之下恐怕预定不到位置。

　　我把自己的疑虑告诉诗玲，她居然很快就说：“位置早就在半年前订好了，而且是黄金地带。本来我打算跟男朋友去看的，没想到等不到一起去就分手了，我不想一个人去看爱情剧，而且还是悲剧，我会哭死的。”

　　于是在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之下，我只好结束自己在家喝泡腾片的独处时光，与她一起来到竖琴大剧院。

　　晚上的竖琴大剧院灯火辉煌，高耸入穹顶的巨大吊顶宛若把银河星辰都搬到了人间，浅褐的整块大理石地面像一块咖啡味的太妃糖，我们行走在上面都能闻到阵阵奶香，原来是壁龛中陈列了牛奶味道的香薰，真叫人心旷神怡。

　　壁灯是仿烛台式的，有一种复古宫廷的韵味，不过就算它不模仿古代经典，就竖琴大剧院本身而言也是极具历史价值的。它在这座城市的湖中心屹立了近两百个年头。

　　　我也算是历史见证的一部分。

　　这么想想居然有一点小骄傲。

　　拱门上面是一排排精美的壁画，内容是希腊神话中普罗米修斯盗火的故事。这个故事家喻户晓，大概的意思是传说中人类世界本没有火种，那时大家生活的状况是茹毛饮血。

　　没有火来炙烤食物，只好吃生的东西，没有火来取暖，就只好在冷风凄月中，度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夜晚……

　　残酷的众神之王宙斯不同意把火种给人类，善良且勇敢的普罗米修斯为了给人类造福，就冒着生命危险，从太阳神阿波罗那里去偷走了一个火种。

　　宙斯站在奥林匹斯圣山巅之上，发现人间竟然生起了火，于是大发雷霆。当他查到是普罗米修斯盗走了天火，他便下令让火神去把犯错的普罗米修斯抓回来。

　　奈何火神对普罗米修斯勇敢的行为表示十分欣赏，他私下对普罗米修斯说：“我认为你勇气可嘉，可是你触怒了宙斯，只要你向他认罪，我一定帮你从中求情。”

　　却没想到固执的普罗米修斯坚定自己做的是好事：“为人类造福，我没有错！我可以接受宙斯对我的惩罚，但坚决不会接受认为我有错的指责，也不会将火种从人间拿走！”

　　于是火神无奈只好尊奉宙斯的指令，把普罗米修斯带到高加索山执行惩罚。

　　具体惩罚内容是这样的：

　　相传，宙斯用一条永远也挣不断的铁链把他缚在一个陡峭的悬崖上，让他永不能入睡，双膝永不能弯曲，在他起伏的胸脯上还钉着一颗金刚石的钉子。

　　让他忍受饥饿、风吹和日晒，这样的苦楚没有一天终止。就是这样，宙斯还觉得不解恨，又派了一只嗜血之鹰，每天去啄食普罗米修斯的肝脏。

　　可是，每当嗜血之鹰啄食以后，普罗米修斯的肝脏又会奇迹般的复原。

　　以前，当我从儿童读物上看到这种血腥残忍的描述，总会忍不住大骂宙斯：

　　NND，你这样度量狭小的人，哦不，神，也能成为众神之首，天理何在？现在，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这种想法仍未改观。

　　以至于我每每在《创世神话》中读到关于宙斯干的那些骇人听闻的案件和他与XX女神又生下第XXXXX个孩子这样的花边新闻一律给予跳过处理。

　　后来，普罗米修斯忍受着身体巨大的痛苦，但他没有一天后悔，也不曾向那位所谓的众神之首宙斯屈服。有一天，赫拉克勒斯为寻找赫斯珀里得斯所看守的金苹果树来到这里。

　　他看到恶鹰在啄食可怜的普罗米修斯的肝脏，便用弓箭将那只残忍的蠢鸟从这位苦难者的肝脏旁一箭射落。然后他便解放了普罗米修斯。

　　但还是为了不违抗那个该死的宙斯，赫拉克勒斯把半人半马的肯陶洛斯族的喀戎作为普罗米修斯的替身留在山崖上。

　　虽然可以要求永生，但为了解救普罗米修斯，他甘愿献出自己的生命。当然，作为回报他成为了人类歌颂的对象。

　　精美的壁画之下，有两三点零星的客人浏览，但大多数直接无视，他们的目光是今夜竖琴剧院最闪亮的星辰，《吉赛尔》的第一女主角，有芭蕾舞新人之星称号的李小曼，人送昵称软M。一个不留神就会看成软妹。

　　其实是软曼，因为她性格温柔端庄贤淑，气质优雅逼人，是连去超市SHOPPING都会喷香水穿高定的类型，所以得了这么一个外号。

　　整个大剧院分为五层，最接近舞台的位置最贵，相反最远的位置最便宜。我和张诗玲的位置是场下席位第三排，也算是黄金位置了。

　　还未开场时整个竖琴大剧院略有些喧哗，后台的幕布里有记者正在采访排练中的演员们。

　　“李小曼小姐，请问你对洪星小姐因伤无法担任第一女主角由您补位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呢？”记者1号问。

　　“对啊对啊，对于您是替补这件事，您是抱有什么样的看法呢？”记者2号问。

　　“如果下个月的《天鹅湖》洪星小姐选择复出，您是否会让位第一女主角呢？”记者3号问。

　　由于我们的位置离舞台很近，所以听得相当清楚。

　　不免由衷“同情”这位李小曼小姐，第一次挑大梁就被八卦的记者问了这么多不友好的问题。

　　不过在只听她很游刃有余地将记者的软刀子都给挡了回去：“对前辈的受伤感到很遗憾，组织给我这次难得的机会我会更加努力的表演，《天鹅湖》的事宜尊重组织的决定，现在还没有接到消息通知，所以很抱歉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尖锐的问题被得体的回答挡掉，媒体们贼心不死，仍主动发问：“我们美丽的‘吉赛尔’小姐也像芭蕾剧中那样有了心上人吗？他会来看您主演的这场芭蕾舞剧吗？”

　　不同于刚才的打太极，只听李小曼语气很幸福地回答媒体：“‘吉赛尔’小姐已经有了意中人呢，但是意中人工作很忙，恐怕没有时间来欣赏了。”

　　奇怪的是，当听到李小曼回答‘有意中人’的时候，我的脑海中竟然浮现了一张塔罗牌，牌面是逆位审判。

　　我的直觉经常不经过浅表的意识层面就直达脑海，连自己都控制不住。

　　“啊哈……”不禁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张诗玲小声问我笑什么，我把自己看到的画面告诉她。

　　逆位的审判通常代表嫉妒，辜负，隔阂与旧情难忘。

　　张诗铃也干笑两声：“啊，看来这位李小曼的恋情注定坎坷。她也真是奇怪，选择在这个时间公开自己的恋情，说不定明天娱乐头条就会刊登李小曼谈了男朋友这件事。难道想炒作？”

　　我摊了摊手：“芭蕾舞者也算半个演艺圈人士，每个圈都有他们的生存法则。”

　　不久，《吉赛尔》正式开场，会场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原先所有璀璨的星辰银河都归于沉寂，除了大舞台——

　　银黄将幕布燃遍，树叶悉数由绿变橙，高耸入云的针叶林宛若密不透风的城墙，一个个小精灵般的舞者穿着或黄或绿的纱裙鱼贯而入。

　　在舞台中央结成一排，踢踏着灵活的双腿，高昂着骄傲的头颅，她们脸上的表情坚毅而悠扬，仿佛望着远方的童话小镇。

　　从远方钻出了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身材瘦削而轻盈，脸庞美丽而优柔，跳着轻快的步子从丛林方向走来。遇上了同样风流潇洒的男主角。他们俩很快便一见钟情，打情骂俏你侬我侬，最后搂抱在一起……

　　张诗玲陶醉在男主优美的身姿里不可自拔，而我却昏昏欲睡……

　　最后演到男主角不是农民而是贵族还有未婚妻之后，女主角就怒摔项链，悲愤而死。

　　不得不说李小曼演的吉赛尔还是有两把刷子，至少情绪反应很到位，把我闺蜜都看哭了。

　　尤其是吉赛尔往地上那么一摔，台下掌声雷动。

　　不过我更在意的却是吉赛尔总是有意无意往舞台下的观众席瞥一眼，仿佛那里有什么重要的人在看他。而我的脑海中闪现的是一个红发男子，带着耳钉，神情张狂。

　　《吉赛尔》第一幕演完，闭幕半小时，中场休息。

　　我果真看见那个红发男子手捧香槟玫瑰神情得意洋洋地走进了后台。

　　里面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

　　但过了一会，红发男子从舞台幕后出来，手里的玫瑰不见了，脸色由红转绿。

　　哎，我叹了口气，世界上又多了以为可怜的失恋者。

　　下半场讲的是夜幕中一群幽灵帮助女主角惩罚男主角的故事。但是善良的女主角阻止了幽灵们对男主角的惩罚。

　　我在剧院板凳上如坐针毡，这个剧情实在倒我胃口。性别一转，评论过万。如果是女主角做了对不起男主角的事，幽灵们集体惩罚女主角，男主角会那么“善良”地出来制止幽灵惩罚女主角吗？

　　忍着昏昏欲睡的冲动，看完了整部《吉赛尔》。

　　没错，它的确是芭蕾舞史上的璀璨之星，可惜故事不符合我的胃口。

　　正当我打着哈欠留着眼泪从板凳上站起来时，女主角‘吉赛尔’换下了演出的芭蕾舞裙，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纯黑色紧身鸡心领体恤搭配纯白色阔腿裤，大有走在流行浪潮之水准。

　　更劲爆的是李小曼挽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演员休息室出来，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跟演出吉赛尔时那副刚烈的神情呈现鲜明对比。

　　据我耳闻，追求李小曼的人非常多，但她也非常挑剔，非常花心，经常脚踏N条船，是芭蕾舞界的海王。可惜人家长得漂亮，追求者趋之若鹜，奈何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令我没想到的是，这个正被李小曼‘愿者上钩’的男人竟然是……

　　贺楠。

　　我一定是又在做梦了。

　　回到家里，替那位犀利的贺缉查官抽了一张塔罗牌，逆位的审判。

　　正好跟我在竖琴大剧院里脑海中冒出来的牌面一模一样。

　　我居然地预言了自己未来的行为。

　　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我有预感，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