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你在世界前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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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儒第一次见到那条傻鱼，是在笛仙池那块绑了铁链的礁石上。
顾怀爱捡娃娃儿，他把自己捡回来的时候，陈儒还是只小奶猫。猫就该吃鱼，所以顾怀带它去了笛仙池，运用自己足以覆灭一座城的灵力，给他捉了……一条鱼。
小黑猫表示，这和它想象中的归林宗掌门不太一样。
顾怀看看那条被他抓上来又蹦回礁石上的鱼，再看看睁着双绿漆漆的眼睛盯着他望的猫，讪讪地笑了笑，摸摸脑袋对小猫说：“要不……你自己过去抓？”
黑猫：“？？？”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东西？
笛仙池灵气馥郁，缥缈的云雾浮现在水面之上，轻易渲染出仙境的景象。那条被顾怀捉起来的鱼跟个傻子一样，都已经逃了开却只会死死地扒住锁链一动不敢动。
黑猫那时候被顾怀唤做小宝，小宝觉得自家这个铲屎官实在是有些不靠谱，干脆就真的自己去抓，但是它该怎么下水呢？
顾怀被江沅喊走了，留下小宝一只猫在岸边跟那条蠢鱼大眼瞪小眼，也不怕它淹死。
小宝试探着伸进爪子进池里，它动一下，礁石上那条鱼跳一下；它动一下，它跳一下。小宝还没全部进到池里，那条蠢鱼在礁石上跳着跳着把自己哧溜下去了。
那是第一次，陈儒觉得这仙门圣地还挺有意思。
后来顾怀也带它来过好多次，不是每一次都能碰到那一条鱼，可一旦碰到，绝对不会认错。它太蠢了。
蠢鱼见到它就跳，跳着跳着把自己跳上了礁石，鱼尾缠在了锁链里；它往前走两步，那鱼就开始抖，抖着抖着又把自己抖了下去，“哧溜——”一下就不见了。
一开始小宝还想这鱼怎么不吃教训，后来才反应过来，它一条鱼哪有什么记忆力？想必这也是尊上去到三千界，单单带了那条蠢鱼的原因吧。
顾怀似乎是见它天天往笛仙池跑没趣，隔了十几二十年，又下山抓了个娃娃儿回来。
小宝觉得他是抓回来的，因为自己当时也是好好的在岸边走着，刚想往河里扑，身子就悬了空。抓它的那个人一边给它顺着毛，一边打着酒嗝儿，说：“怎么就要跳河了呢，是不是饿着了？走，我带你回我那儿去，每天都有吃不完的小鱼干。”
小宝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听到小鱼干的时候眼睛亮了，抬爪摸了摸自己那几根还没长好的胡须就跟着这个一身酒气的醉鬼上了山。
所以它觉得谢棠也是被他这样抓回来的。骗是骗不了了，这么小的娃娃，连话都不会说，顾怀犯不着骗他，只能是在路上看到这么个奶娃娃，心生欢喜就抱回来了玩儿这样子。
归林宗是天下第一大宗，掌门是天下间最好看的人。
只是这人，是真的不靠谱。
前面说了，这铲屎官给它抓条鱼都能给鱼跑了——那鱼还那么蠢。陈儒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带大的谢棠。
江沅很喜欢那个小娃娃，一手操办好尊上和他的收徒仪式之后，有事没事就会到宸宇殿来转悠几圈，好像她那缥缈峰没事做一样。于是还是小黑猫的小宝无数次听到过：
“顾怀你又在做什么！这点点大的娃娃你喂他吃什么骨头！你自己看看牙长出来了吗！”
“……长了呀，你看这俩门牙，多好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师姐我错了，别打脸啊！！！！”
“我的天啊，你这祖宗！你到底在玩什么！大冬天的你把棠儿往水里扔干嘛！”
“我看山下村民说这样可以锻炼宝宝体魄！”
“你特么那不是村民，是化形的鲤鱼精吧！！！”
“……”
诸如此类，顾怀将谢棠埋到土里、吊在房梁上、将他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几缕头发拿个绳子绑在一起，然后又解不下来，索性拿把剪刀一口气给他剪了的事数不胜数。
这孩子虽然一次没哭过，也不一定记得这些事，但是想必他自己也是隐隐知道顾怀此人是不靠谱的，所以才会在该学法术的年纪屁颠屁颠地自己收拾好小包袱去了山腰。
顾怀就算是一派掌门，但还是个大半孩子，天生怕孤独。所以谢棠在内门学艺的那两年，顾怀多半不在桂林宗，它也乐得自在，有事没事跑去笛仙池逗弄逗弄那条鱼。
那天按理说也是一个极度平常的午后。顾怀下山找酒喝，江沅处理门派事物，谢棠在山腰住了两年，成为同辈中最为杰出的孩子。
小宝本来是想去山腰看看顾怀捡回来的那孩子怎么样的，毕竟它在他之前来，要真算的话，能算是谢棠半个兄长——虽然它不可能认顾怀做爹。
可是路过那片池子的时候，它这些年来第一次没有看到那条傻鱼。
礁石上绑着锁链，据说是镇魔的，往常它也没见到别的鲤鱼像它那么傻往上蹦，但是这一次，周围却聚了一圈颜色不同的鱼，每一条都比那蠢鱼要好看。只是它不在。
小宝那双绿漆漆的瞳缩了缩，几乎没有多想，它走到了湖边。
鱼天生怕猫，聚在一起的那些鱼见它来了，下意识地就散了开，还没来得及看清刚刚被它们围住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那群鱼却又小心翼翼地回了来，像是有什么美味的食物在吸引它们一样。
有血丝一缕一缕地从水面渗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它下了水，这才彻底将那些鱼吓跑，留下中间那一条伤痕累累的丑鱼。
别的锦鲤是红色的，又喜庆又好看，偏生它一条是黑的，长得还大。所以这时浑身上下的鳞片一片一片地翘起又强行贴了回去，挡住往外渗的血、脱落的鳞片下露出细嫩的肉，像是被撕咬过一样，坑坑洼洼的，就显得更加难看了。
小宝告诉自己：这么丑的一条鱼，给你下饭都不够格，吃它都废功夫。
所以在它将那条鱼叼回岸上草丛待了一夜，然后又给它送了回去之后。笛仙池的锦鲤遭了秧。
看管的小厮第二日起床看到那一池的死鱼和漂浮的鳞片，还有那条傻乎乎地扒在礁石上一动不敢动的黑色锦鲤的时候，彻底傻了眼。再一转眼，便看到掌门很宝贝的那条猫趴在岸边，抻长了身体，伸出舌头舔了舔还带血的前爪。然后慵懒地盯向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然觉得这样一双猫瞳，轻易就夺了人心。只是这猫、为什么看起来那么虚弱的样子？
小厮没敢多问，颤颤巍巍地禀报上去，得到的回复就只是：换一批鱼。
“……”
这真的就只是换一批鱼就能解决的事吗！那可是笛仙池啊！讲不定过几天就蹦出来一个化形成功的鲤鱼精好不好，就这样死了一点事都没有吗！？
还真是一点事都没有，既是没化形，顾怀自然懒得管，况且那几天谢棠刚从内门跑回来，他没那功夫去管一片池子里的鲤鱼是死是活。
只是自家这条猫，眼瞅着就要修炼成形了，硬生生散了修为这一点，他觉得很好奇。
不过小宝不说，他也就没问。
小黑猫依旧有事没事往笛仙池跑，一会扔几颗石子进去、一会亲自下水抓，抓上来再生个火帮它把那一身湿漉漉烘干，惹得那条鱼跟个小可怜似的，见到它就躲。
很多年以后，已经化形的傻鱼问陈儒：“你以前为什么那么吓我，就连去了下界还不忘把我放在蜡烛上！别仗着我记性不好就想蒙混过关。”
陈儒那时候笑了笑，一脸宠溺地摸上他柔软的发：“不吓你你会一直都傻着，万一再遇到欺负我不在你身边怎么办？”
鱼宝宝还愣了愣，“我……遇到过欺负吗？”
“没有，我在你身边呢。”
尊上和谢棠两人形影不离，互相守护便足以抵抗天下；可他家这条傻鱼，到底还是蠢了些，自己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去教他，教会了自然是好，教不会便教一辈子、两辈子……很多很多个辈子，反正猫命多。
月悬中天，山顶的雪凝花簌簌落下，陈儒透过满山林树和漫天星子看去，有两人呈相拥的姿态站在林子前。稍微年轻一点的男子手上拿着一把油纸伞，在雪落下来的那一刻，青年撑开油纸伞，伞下是两个人的天地。
陈儒轻声笑了出来，走到池边抱过那个玩累了睡着的孩子。
谢棠跟顾怀走过很多个世界，陈儒那次听到他说过一句话，现在倒觉得用在怀里这个孩子身上也可以。
“你在，世界便在你身后。”
后面一句谢棠没说，顾怀没问，陈儒知道了也不愿意说。要经历多久才能等到这个孩子长大，他一点也不愿意去想那些徒增伤悲的话。
你在世界前面，我在你身后，这就够了，万世如一。
作者有话说第2章 你在世界前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