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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祭天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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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冷清的木宅。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传来,座中客耳闻,轻轻放下了茶盏。
“顾公子都瞎了,还不远万里,跑到苗疆来……”木流风斜斜坐在了榻上,翘起腿,打量着面前眼覆白绡的男子,幽幽叹道:“真是鹣鲽情深啊……”
顾北倾剑眉微动。这蓝照木护法心直口快,明察秋毫,想来是已知晓花夕身份,也明白了他俩二人关系。
他轻浅一笑:“木大人果然名不虚传。”
木流风荡着腿,只是笑望顾北倾,没有说话。
“明人不说暗话。顾某此次前来,便是希望您,能放过孟姑娘。”
顾北倾语气淡淡的,却颇有些威胁的意味。
“放走她,谁来献祭?”木流风虽是含笑,眼里却盛着碎冰,“你以为,她只是额上多了枚印记吗?”
木流风缓缓站了起来,逼向顾北倾,“小姨子偷学蓝照禁术,殊不知,这禁术转移得不止是印记……一同被转移的,还有蛊灵呢!”
顾北倾全身一绷,暗暗攥紧了衣袖。
“顾公子见多识广,想来……一定知道蛊灵吧……”
蛊灵转移,意味着……花夕如今……才是真正的蛊女!而蛊女祭天,是炽莲百年教礼。
流尽蛊女之血,以祈蓝照太平。
寒意一层层从顾北倾脸上渗出来。
“蛊灵不可再次转移。本座自是不想做这拆散侠侣的恶人,可你把她带走了,我这蓝照民心大动,国内祸乱四起……”木流风的笑容更深了,“真叫人为难啊……”
顾北倾听木流风这番话,明白此事尚有回旋之地,他思索片刻,转而笑道:“蓝照两位公主,迦月公主生命垂危,迦央公主即将献祭,蓝照王后继无人……唯有王上幼弟,宽厚仁慈,民心所向……”
木流风微微一怔,似是未料到顾北倾能如此迅速看破他心中所想一般。他在蓝照子民心中一直就是个贪图美色,灵术高强,心狠手辣的炽莲教护法而已。这个木右护不曾沾边政事,遑论让他为王。
片晌,他又露出爽朗的笑容,看着顾北倾端坐如钟,有些自叹不如道:“果然是天玑名人……如此颖悟绝伦……”
“木大人说笑了……顾某不过是天地一蜉蝣,如何能助得木大人成就大业?”顾北倾觉着有些不妙。
木流风纵声大笑,笑里竟然夹着些许挖苦讥讽,他看着面色严峻的顾北倾,走到他面前,从怀中掏出一样泛着冷光的东西,塞到了他手中。
那东西冰凉寒骨,弯曲的银铸身上蜿蜒着细纹。
“顾公子,好生摸摸,这是何物?”木流风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看着他攥着那东西霎时眉头紧拧,喉头微动,额上有青筋暴起。
顾北倾如鲠在喉,全身血气翻涌。
怎么会……不可能……!
“真是没想到啊……天玑温润如玉的顾公子,居然还有这么一层让人心寒的身份……”木流风看着他惊诧莫名的表情,内心的疑窦渐渐消散,真相已浮到了水面。
两人许久没有说话,空气似是被冻结了一般,有些寒冷。
顾北倾沉沉吸了口气,缓缓镇定下来,沉声道:“木大人,顾某可以帮您。不过,有一个条件……”
“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木流风嘴角一搐,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大人若想践祚,只能借在下之手,不是吗?”他淡淡道,眉间冷意似是染了霜雪。
木流风眉眼微动,的确,如今只有他有这番能力能帮自己。便道:“什么条件?”
“还请大人帮我隐瞒身份。”
此语一出,木流风又是一阵大笑:“我当是什么呢!……不枉你的苦心,你娘子也为了你这双眼,费尽了心思,只身爬上了问药山崖!”
木流风这一番话虽是轻飘飘的,却如漫天大火炽烫了顾北倾的心,他自是明白,这眼盲极难医治,也不再抱有希望。花夕屡次向他许诺,他也只是觉得她执拗可爱,顾北倾饱尝人间冷暖,不求花夕为他做什么,只想着她能陪着他就好,不曾想过……她当真为了他的双眼翻山越岭。
顾北倾一时思潮起伏。
问药山瘴气缭绕,多少人一去不返,那山崖更是山高千丈,危险不已,她居然,只身上崖……
“她不过是受了些皮外伤,你别担心……”木流风见着他焦急的模样,又想起自己如顾北倾这年纪的时候,也是如此,为爱奋不顾身,不禁哑然失笑。
翌日
花夕正扒着府门,听外面的动静,突然门被打开,她也随之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地上。
……她非常不喜欢这个样子!
只见一女子畏畏缩缩地尾随在木流风身后,两人走了进来。
花夕以为他又是领着哪个姑娘来了,心下觉得这个姿势十分不堪入目,便翻身背过他们,用手遮住面,佯装昏倒。
木流风冷冷地瞟了一眼,道:“烧不死你。”
初秋,燥热并未完全褪去,晌午时分,周围有没有什么树木,地面经过太阳一烤,滚烫难耐,花夕现下已被烫得叫苦不迭,可这么转过身去,委实过于尴尬。
罢了罢了,再忍忍……
快走吧!求求你们了!花夕心想着,却见他们仍站在原处,看好戏一般。
突然,只听那女子试探地唤了一声:“花大姐?”
花大姐??
花夕闻言,赶忙爬了起来,定定看着那女子,果然是阿央。
阿央日日惴惴不安,现如今已是形容憔悴,看到花夕,一双大眼散着欣喜的光芒。
花夕看到阿央,有些惊讶,又眼见着阿央扑了上来,抱着她号啕大哭。她想着她到这蓝照来,吃好喝好,还拿到了万瓣红莲,虽说刚来那段日子,不时受木流风言语侮辱,人生地不熟,也让她很想顾北倾,但总归是过得比较安稳,不如就此原谅阿央算了?可转而又想,若是不让她吃点教训,日后再害人怎么办?
想着,花夕便甩开了阿央,别过头去,语气轻飘飘的:“阿央,你干的好事啊……”
阿央顿时哭不出了,发起颤来。
是了,是这样没错了……她眯着一双眼,装腔作势:“你知道我在这过得有多惨吗?”她指向木流风:“你姐夫这个风流劲儿啊……你知不知道,他日日言语骚扰我……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又没什么反抗能力,怎么听得他那些下流话?”
木流风冷哼一声,心想着,那日是谁在被本座调戏时使了一次流火心法,打得本座现在还通体不舒畅来着……
阿央越听越慌,她曾差点被木流风侮辱,知道他风流无度,一想着花夕在这过了好几个月,也不知有没有被……阿央攥着袖子,一掌便挥向木流风,他侧身躲过,嘴角一搐,牵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为何小姨子对我,总是这般凶神恶煞呢?”
花夕见着这两人要打起来,也不开玩笑了,扯过阿央便向迦月的寝殿走去。
迦央再次看见迦月时,她不敢再向前了,那……还是那个美丽的阿姊吗?
那个烛火旁刺绣的阿姊,那个深夜为她做宵夜的阿姊?那个把所有痛苦,都埋在心里的阿姊?
她逃时,迦月没死,可她如今回来了,迦月却要走了……?
“阿姊许久都未曾睁开过双眼了……就靠着那些药,吊着一口气……”花夕沉声道。
床上躺着的女子气息奄奄,颧骨凸出的吓人,面皮几乎贴在了脸骨上,整个人没有一点血气。
“阿姊……”迦央沉沉吸了口气,在床边坐下。
迦月没有力气,她听见熟悉的声色,可却睁不开眼睛,恍惚中,她觉得有人握住她的手。
“阿姊……是我……”
飒飒秋风,卷起几片落叶,吹进室内。
迦央泣不成声:“我……才是你的央央……”
“阿姊和以往一样,不爱关门……”迦央叹道,又让花夕把门关上了。
她捧着迦月的手,贴在脸颊边上,滚烫的泪水淌进迦月的掌心。
许久,迦月缓缓睁开了双眼,努力牵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微微启唇,欲要说话。
迦央欣喜若狂,凑近了她。
“放过他……”飘飘若云的声音。
这三个字,迦月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口。
那么无奈,那么诚恳,滚烫了迦央的心。
这是她最后一句话。
她用五年低声下气,任他折辱,终究只是换来他一句,“我好恨你”。
迦月早就知道花夕并非她的央央,迦央从小到大,最不喜欢女红,往日迦月为木流风缝制手帕,她总要恼怒地撕毁,根本不会像花夕那样,帮她想新法子。
这大半年来,迦月已把花夕当成了她的妹妹。花夕可爱,俏皮,时常陪她说话,她虽日日躺在床上,却也知道,这丫头为她出了不少气。
以往,那些心怀不轨的女人总想勾搭俊俏风流的驸马,如今,见着驸马的车,都如遇豺狼一般,纷纷绕道。
她生来性子柔弱,不喜与人争锋。见着什么人,永远一副和善模样,就连往日里有婢女在她面前冷嘲热讽,说她是个草包,迦月也只是由了她去。
当她发现柔儿给她下药时,她甚至没有追责。迦月有些侥幸地想着,若她死了,他会不会就原谅她了。
木流风一直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
可她觉着木流风对她并非如此,木家的锦绣前程才是。
甚至后来他们为夫妻的五六年间,她不知道,他是否真正爱过她。
迦月一辈子,任性过那么一回,可就是那么一回,便毁了她的余生。
她要走了。
她到死都还在想着他,可到死他都不肯来见她。
作者有话要说: 风月cp的故事会在番外写,最喜欢的副cp没有之一啦~迦月这里写得好急呀,在番外细细写吧
最近炒鸡忙,每天一更,emm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