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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镜湖4【修】 ...

  •   黑暗。

      记忆中最深处,不敢触碰的黑暗。

      花夕全身剧烈颤抖起来,她缩在床角,用力捂住双耳,拼命摇头,咬紧牙关,试图从那片苦海脱身。

      那些人的嘲笑讥讽,尖酸刻薄,旋转交织,仿佛一条麻绳,狠狠勒住她的脖子,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不想回去,回到那个潮湿黑暗的小黑屋。

      她快要崩溃了。

      “郑淇儿,你在干什么?”凌厉的女声让苦涩的空气一瞬间凝固。

      “师姐,我……”郑淇儿面露窘色,支支吾吾:“我……只是跟她闹着玩的!”

      “你看你哪里还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那女子走进屋来,捏了捏湿漉漉的床褥子,面色愈发凶狠:“你看你干的好事!你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她一把扯过郑淇儿,要她自己来看。

      郑淇儿被她的面色震慑住了,委屈的眼泪一下涌出来。

      女子仿佛很见不得她委屈巴巴的样子,也不再追究,叹了口气让她赶紧下去。

      “孟姑娘,这是庄主的小女儿,从小娇惯着,不懂礼数,让你受气了,真是对不住。”女子心疼地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花夕,与比武那天明媚骄傲的身影,真是判若两人。

      她将花夕扶过来,用手帕擦拭她的滴水的头发,可花夕只是愣着神,没有丝毫反应。

      她心下不解,这时伊诺拎着食盒走了进来:“余姑娘,我家小姐这是怎么了?”

      “郑淇儿来了,浇了她一身冰水。”

      “什么?”伊诺面色陡变。

      小姐这又是被心魔困住了。

      伊诺十二岁入的流火门,从小跟在花夕身边,看着她长大,知道她幼时仿佛受过什么苦,在入睡时不能受惊吓,否则会失魂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她才居住在流火门中最为偏僻幽静的明月阁。

      “这下坏了!”伊诺连忙向前去抱住花夕,抚上她的背,向余笙说明原委,并将这几日在山庄受到的刻薄一并告诉了她。

      余笙听着听着,清丽的面容上流露出忧虑的神色,立马安排着给她换了更加暖和的梅院住,她怕郑淇儿前来作妖,便也常来陪着花夕说话。

      这几日,梅院的梅花开得极美,空气中弥漫着幽幽香气,花夕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听着伊诺给她摘梅,给她做梅花饼,给她讲笑话,花夕时而笑笑,却也不说话。

      顾北倾来看她时,经常是深夜了,花夕早已睡下,明明看不见,可屋子里还点着灯。伊诺说她家小姐怕黑,每晚都要点着灯入睡。

      他坐在她床边,昏黄的烛光映着她姣好的面容,默默出神。

      这么一个喜爱自由的丫头,到了这里,如今又行动不便,心里会有多难受……

      月正当空,他想着该回去了,便替她盖好被褥,起身准备走时,手腕却被她扣住,面前的姑娘秀眉紧锁,低声呢喃道:“不要走……这里好黑,好冷,还有好多坏人……”

      双目仍是紧闭,她怕是犯了梦魇吓到了,便紧紧握住他的手腕,不肯放开。

      顾北倾神色复杂,又缓缓坐了下来,握住了她的手。

      霎时,两行泪水从她紧闭的眼角流淌下来,莹莹泪痕被烛火映得发亮。

      “你们不要过来……”

      花夕摇着头,神色惶恐,像是握住救命稻草般拼命握紧了他的手。

      “别怕,这里没有坏人。”顾北倾柔声道,说着,又轻轻抚上她的面颊。

      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顾北倾守了一夜,拂晓时才离去。

      近日她的身体也有些好转,偶尔在院子里活动几步,她看不见,要小心翼翼地摸索。

      顾北倾常看到她从台阶上滚下来后,磕磕绊绊脸上平添出好多疤痕,可她第一反应不是大哭大闹,抚摸自己的脸颊,而是一声不吭,奋力爬起来。

      伊诺与余笙不在时,郑淇儿又常来作乱,暗地里给她使绊子,花夕却也忍了,这段日子确实过得憋屈,可她现在不能跟这个家伙纠缠,她只想快点养好身体,回到流火门,回家。

      这一天,花夕站在梅树下,抚摸着那枚鸳鸯佩,默默地出神。

      顾北倾在门口,看着梅树下清瘦的身影,徒生怜爱之情。

      他想前去,却又怕扰了她的清净。这姑娘变成这样,是因为他,她好像很烦他,罢了,还是让她自在的待着吧。

      他转身刚准备回去,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内传来,接着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声。

      花夕被打倒在地上,手中的玉佩摔在了远处,狼狈不已。

      而身段窈窕的郑淇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明明是那么娇小可爱的一张脸,却在此时显得异常丑恶。

      她脸颊火辣辣得疼着,自然也明白是谁打了她,她紧紧握住拳头,指甲钳进掌心。

      她只此时无力反抗,却仍然嘴硬,露出一抹挑衅的笑容,咬牙切齿道:“郑小姐这是没吃饭吗?”说着,她眼前的世界由一片黑暗变得渐渐明晰,尽管周围的事物仍是模糊不已。

      她眯着双眼,适应着光线,好像看到郑淇儿想要冲上前来却被一个突然冒出的月白身影挡住。

      郑淇儿是第一次看见他的顾师兄露出这样可怕的神情。

      他觉得他疯了。

      平日里,他就像一具完美的傀儡,对人都是谦恭礼让,从不发脾气,总是一张温和笑脸。对于这个郑淇儿,他更是像对待妹妹般呵护有加。

      可当那个喜着红衣的女子出现时,一切都截然不同了。

      那从水中跃出的靓丽身影,成了他心头不可磨灭的朱砂痣。

      顾北倾前去,拦腰抱起花夕,疾步向医馆走去,面对着郑淇儿蛮横无理的阻拦与尖叫,更是怒不可遏地吼了一声:“滚!”

      郑淇儿愣在原地,眼睛里噙着不可置信的泪水。

      山庄弟子们诧异地看着面色铁青的顾师兄,怀里抱着那个南边来的女子,火急火燎地冲向医馆。

      这路上,花夕似是醒着,又似是睡着,她恍惚中看见顾北倾的脸,便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呢喃着将头埋在他的肩口,低低地哽咽道:“顾北倾,我想回家了。”

      她真的,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

      这无力的请求,像重锤一般,沉沉地打在顾北倾的胸口。

      他将她搂得更紧了。

      花夕醒来后,眼睛已经能够看清东西了,只是身子还不太好。顾北倾怕郑淇儿再来扰她,便将花夕安排在自己院子里的厢房中,也不准任何人探望。他承诺花夕,身体一好,立马派人送她回流火门。

      日里,她就在院子里瞎走走,偶尔捡起树枝当做她的尝云剑,比划几下,挑落纷纷梅花。

      顾北倾却也不恼,就一直坐在石凳上看书,与她互不理睬。

      她觉得太无聊了,时常鬼鬼祟祟地偷跑出去,却总是被顾北倾发现,像拎小猫一样的被拎回来。

      “你这是软禁我!”花夕一屁股坐在正专致看书的顾北倾对面。

      “你才知道吗?”他挑了挑眉。

      “最帅最好的顾大公子,我真的好无聊啊!”花夕讨好地笑着。

      “关我什么事。”他淡淡答道。

      “好啊!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安生!”她一把抽出顾北倾拿在手里的书,对他做着鬼脸。

      顾北倾无奈地笑了笑,让花夕跟他进房来。

      他的房间干净朴素,没有一丝装饰陈设,厚厚的古籍占据了房间半壁江山。盘旋而起的幽幽檀香让人心神平静。

      花夕坐在榻上,看着他在书架中翻找东西,便把玩起他的茶具。这家伙,茶具倒是挺不错的。

      环顾四周,花夕突然看见她那鸳鸯佩明晃晃的摆在他床头。

      “你偷我玉佩做什么?”

      顾北倾一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那玉佩,谁给你的。”

      “你猜。”花夕跑过去拿,却被顾北倾抢先一步。他将玉佩攥在手中,高举,神色肃峻:“你告诉我,是谁给你的?”

      花夕几番跳起,也够不着玉佩,神色扭捏起来,支吾道:“是,是我的心上人。”

      顾北倾清澈的双眸暗了下去,又笑着戏谑道:“九王爷打了胜仗,皇上赐给他许多美女,如今他府中可是妻妾成群呢!”

      说罢他将玉佩交还给她,又递给她一个精致的盒子。

      “这是舒痕胶,七师妹给你的。”他坐回榻上,倒了杯茶。

      “是那个余姑娘?”

      “嗯。”

      “她人真好,在梅院时就常来看望我。”

      “她是北安郡王的千金,七岁时就进庄习武了。”

      “还是郡主呀!难怪郑淇儿那么怕她。”花夕轻笑起来。

      顾北倾默默喝着茶,热茶浮起的烟雾掩住了他眸内几近喷涌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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