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收钱》轻微崽子

3、贺开朗讨债还是第十天

　　“电话多少，你发我手机上。”男人一边讲电话，一边用手指指贺开朗，然后勾起食指，向自己对面座位点了点。

　　贺开朗坐下来，他目光闪躲地往旁边溜，将领带松了松。

　　冷气很足，加上对面的男人，冷气就更足了，那人一直用审视的目光看他，这让贺开朗很不舒服，他从男人的眼神里看出了对方认为他是骗子的信息。

　　“你叫什么名字？”问话同时，男人手指戳了一下自己手机。

　　贺开朗的手机响了，就在他要掏手机的时候，被对方阻止了：“别接！”

　　贺开朗明白过来，电话是钱总拨的，回头存一下。

　　钱总收起审视，叫服务员过来点咖啡，服务员走后，钱总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

　　“你叫贺开朗？”钱总似乎想起来了。

　　“对，钱总您好。”贺开朗脸有点红，摸出手帕擦了擦额头。

　　“你还带手帕？”钱总仿佛看见了某种稀有动物。

　　“啊？”贺开朗摸了一下火辣辣的耳朵，“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就是怪少见的。”钱总喝了一口咖啡。

　　自制特调多奶多糖大概算拿铁。贺开朗尽量不明显地打量这个钱总，没有大肚腩也不是秃头，油腻值：-1，年轻有为，应该不到三十岁，但是二十四五开公司好像有点太小了……富二代？

　　“你多大了，干这个？”

　　虽然贺开朗觉得这问题莫名其妙，他还是老实回答了：“二十三。工作不好找，这个我能干。”

　　钱总勉强接受了这种说法，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摸了摸下巴，他有一点儿胡子。

　　贺开朗想象了一下子没有胡子的钱总，觉得这老总更年轻了，搞不好比自己还显小。而且他是不是画了眼线涂了口红……

　　“是这样，找你来，是谈一下邛封的事。”

　　邛封是贺开朗上门被人泼洗脚水那家欠债人的名字。

　　“您说。”贺开朗积极乐观地想：看来公司是要帮忙还债了。

　　“我们公司要上市了，这种事闹出去不好看，你上门催债这事儿已经在网上闹大，严重影响到我们公司的声誉。而且你可能不太知道邛封这个人的家庭情况，他得过抑郁症，因为抑郁症多次请假治疗，一请三五月那种，最长的时候休了半年。这公司是我爸的，当时我还在公司各个部门轮岗，稍微有点了解。”

　　贺开朗疑惑地看着钱总。

　　“为什么今天我会约你呢？有两个原因。第一，我今天没什么事，昨天晚上刷到你那个律师朋友的微博，现在网上都转疯了，公司里的人跟我说，是不是老邛，我让人事确定了一下，居然就那么巧。”

　　不知为什么，贺开朗总觉得钱总谈论这事儿的语气过于兴奋了，并且，他这么正儿八经地约他出来竟然只是因为闲得蛋疼，贺开朗不禁怀疑此人确实有病。

　　贺开朗低下头，嗯了一声。

　　钱总继续说：“第二，得知这件事之后，我立刻让人事部联系了老邛，他最近被你盯得，抑郁症又复发了。对了，年轻人，你了解抑郁症吗？”

　　贺开朗摇头。

　　钱总：“那我可能比你了解多一点，抑郁症是无法根治的，即使因为吃药或者接受心理治疗减轻症状，激发患者的求生欲望，让他觉得活下去还是有点希望。但如果有一天，这种希望被打碎，他会跌进更加黑暗的深渊。如果老邛因为你催债而走上绝路，不管对你们公司，还是对我们公司，都有很不好的影响，同时对这个社会也有巨大的不良影响。钱算什么，钱总没有命重要吧？”

　　贺开朗总觉得哪里不对，又拿不出话来反驳。

　　“再说二十万算什么？”

　　所以您就帮忙还了吧！

　　在贺开朗放光的眼神中，整个人开始佛光普照的钱总微笑着说：“你们公司做那么大，还缺这二十万吗？听我的，每个月给老邛打个电话催债就行，千万别上门，否则出了事，责任谁来担？小伙子，一旦沾上人命，你这一辈子就完蛋了，你现在还能干催债这行，要是逼死了人，就算不吃官司，以后你还想干这行，还能有公司愿意要你吗？”

　　“我上门都催不到，打电话……”对方应该会直接把他拉黑吧。贺开朗眼中，钱总的佛光倏然熄灭。

　　“你就慢慢催着，他要真的还不上……”钱总一口把咖啡喝光，戴上墨镜，翘起二郎腿，从墨镜后仔细地打量贺开朗，脸上没有流露出半点异样，甚至嘴角的弧度微微有些冷若冰霜，他无情无义无理取闹地开口，“你可以试试说服公司，放弃这笔呆账，时间久了，这就成了一笔坏账，与其把自己拴在这一笔业务上，不如把时间和精力花在有希望催回的款项上。”

　　贺开朗被说得哑口无言。

　　钱总又说：“你学什么专业的，这么不好找工作？”

　　贺开朗一愣，答：“民族舞。”

　　“看不出来，你跳舞好吗？”钱总试图看一眼贺开朗的腰，可惜桌子遮挡了他的视线。

　　贺开朗讪讪：“还行，就业机会不多。”

　　钱总点头：“我学历史的，出来想去省博，人家叫我走正常流程，我爸拎着钱上门都不让进。博物馆待遇也没多好，现在想起来不知道自己图个啥，那会特别不想靠我爸的关系，非想靠自己。自己混了一年以后，灰溜溜回家了。一个人还搞出来了胃病，现在住家里，爸妈盯着，早睡早起。你家里做什么的，经济情况好吗？”

　　这聊天方向怎么突然拐了个岔路急吼吼奔向相亲。

　　贺开朗槽多无口，偏偏自己只是个小打工的，他平时也不怎么和人发生冲突，今天下午不上班，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放平心态和钱总聊天。

　　聊着聊着，贺开朗也发现了，这个钱总，话特别多，但他说话并不让人觉得讨厌，也懂很多。从国际形势到天文地理甚至名包名表都能聊一点，俩人说到足球简直兴趣相投，他们甚至是同一支球队的球迷。

　　贺开朗咖啡喝完了，因为饿，又点了一份小点心。

　　钱总甚至还给他推了一款APP做知识管理，这让贺开朗对钱总的偏见完全放下了，就算他喝咖啡抠门，好歹在精神上是一个真正的巨人。

　　这种好感只维持到了结账之前。

　　因为最后钱总不打算掏钱包。

　　贺开朗买了两个人的单。

　　·

　　回家公交上，贺开朗靠在窗边一边犯困一边和gay蜜聊天。

　　他玩得最好的gay蜜是在社交平台上互动多了奔向的现实，不在同一个市，是个卖化妆品的小网红。

　　还在咖啡厅的时候他就给“香蕉芭啦啦”吐了槽，还偷拍了一张钱总给对方看。

　　香蕉说，钱总很帅。

　　贺开朗把自己拍的照片戳开又看了三五次，得出结论：香蕉最近度数涨了，需要去重新验光。

　　【我觉得他有问题，八竿子打不着你的人，你听过谁家老总会为了员工欠债去和讨债人员见面啊？他可能是觊觎你的美色】

　　贺开朗：【我捡到你骚断的腿了.jpg】

　　香蕉：【你别不当回事，这人要是再约你，他就肯定有问题】

　　贺开朗一脸无聊地收起手机。

　　这辆车开得特别野，拐弯的时候贺开朗险些被从车窗户甩出去。他紧紧抓住栏杆，总算安然无恙。

　　外面开始下雨。

　　到住的地方之前，贺开朗的妈给他打了个电话，贺开朗说一切都好，钱够花，知道少吃外卖，问了问他妈，得知家里最近也老下雨。

　　挂了电话以后，贺开朗在网上给他妈看了几款风湿药膏，还在微博私信了几个病友，也看了看各大医院的官网，给他妈买了两盒药膏，在家庭群里叮嘱他爸盯着他妈敷药。

　　睡前贺开朗吃了两把鸡，因为太菜，自己也觉得没意思。退出游戏之后，贺开朗看见一个陌生号码给他发的消息：【周日有没有安排，我搞了两张艺术展的票，古代舞蹈史的主题，有很多从未展出过的舞蹈服和配饰】

　　贺开朗打开号码，看见是下午拨过来的，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手抖地截了个图。

　　香蕉比他还激动，回消息狂吼：【我赌一根黄瓜他是要泡你啊啊啊啊啊！！！！怎么没有富二代泡我啊啊啊啊！！！你的腰有我细技术有我好吗！！！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贺开朗战战兢兢地回：【可我不想去】

　　香蕉：【日】

　　贺开朗：【他不觉得私下约第一次工作见面的人去看展很不礼貌吗？】

　　香蕉：【我日第一次见面的人的时候都不觉得不礼貌，什么时代了，小弟弟，你需要好好上一课。你这种人就是凭本事单身，前几天你不是还在不甘心怎么没人泡你吗？现在不是有了？】

　　贺开朗一脸尴尬：【我那天是喝多了，情绪低落】

　　香蕉不回了。

　　半小时后，香蕉的消息回过来：【刚打炮去了。】

　　贺开朗：【……】

　　香蕉：【先去看看呗，我的直觉是，他对你有兴趣，就算不是看上你，多认识个朋友多条路，何况人家一老总，能图你什么啊？图你钱你没钱，图你色，叫一个也才几百块，技术还比你好】

　　贺开朗一想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何况看戏的地方就在李杜卖票的剧院附近，再不济，文明社会，他还可以报警。

　　·

　　已经夜里十二点，钱八万在自己家，对着镜子整理完仪容，怜惜地摸了摸自己的十六块，啊不，八块腹肌。

　　他的电话响了。

　　钱总接了电话：“见到了，还行。”

　　兴奋的女声在听筒里嚷：“我弟那叫还行吗？而且你不知道他有多好欺负，以后你就知道了。对了，我先警告你啊，你以前花花公子那一套都给我收起来，这次是奔着结婚去的，你要是没决定跟他过一辈子，就别带人去开房。”

　　钱八万敷衍地“嗯”了一声。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他从手机里戳了一首柴可夫斯基的胡桃夹子出来。

　　二十六岁的钱八万郑重其事地在心里提醒自己：你年纪不小了，该找个媳妇了，不要平白浪费上天给你的十六块腹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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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