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鱼，隐渔》天际去

77、江上黄昏

　　此时已是黄昏了，宽阔旷荡的玉带江上，一轮落日正在缓缓地坠落。天空早已是昏黄一片，不知道是黄还是红的光从单薄的云彩里透出来，投映在水波荡漾的江面上。江面上有几只鸬鹚在飞，不时发出几声鸣叫。

　　鸬鹚的叫声，其实并不算明亮，却短促而清脆，像极了戛然而止的一声哨子，猝不及防，却又引人回想。

　　但无论是那落日时洒满碎金般的江面，还是这短促而清脆的鸬鹚鸣叫，都是左姒以前从未看到过的新奇景象。当她站在甲板上时，她望着远处慢慢沉没在江面的夕阳，听着波浪翻滚时水花撞击船面的清脆响声，心情也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豁然起来。

　　她默默地享受这一切。

　　但猝不及防地，一个白色的物体猛然擦过她的肩膀掉进了湖面，“扑通”一声，激起浪花朵朵。

　　左姒被这忽然响起的巨大“扑通”声给吓了一跳，当即转过身朝那个扔东西的人看去。而某个肇事者仍一脸毫无所觉地看着江面，感慨道：“不过就是扔了个贝壳而已，没想到这水花就能溅那么高。果然这江和河就是不一样，有意思有意思。”他一副瞧见好玩事物的感兴趣神情。

　　左姒才不管他说的好玩不好玩呢，只一脸愤愤地道：“何谨行，你这个混蛋，你完全把我的意境给破坏掉了！”

　　何谨行困惑地“啊？”了一声，脸上的神情除了懵逼还是懵逼。

　　左姒看见他这一脸懵逼的样子就来气，她哼了一声，将头偏向了另一边，并不想再和这个破坏了她的大好意境还一脸毫无所觉神情的混蛋说话。

　　非渔从船内走出来时便恰好看见了两人这明显闹了别扭的场景，索性这场景倒是经常发生，因此她的神情倒也依旧淡定。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例行公事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左姒神情愤愤地告着状：“我在这看风景看得好好的，何谨行忽然扔了个大贝壳出来把我的意境全部破坏掉了。”

　　何谨行挠挠头，表情有些羞愧：“那什么，我不也是没注意到你正在看风景嘛。要是注意到了，我肯定就会换个小贝壳了啊。”

　　“还换小贝壳？”左姒更气了，“反正不管怎么样你就是要扔贝壳要破坏我的意境对不对？非渔道长，你看何谨行，他又欺负我！”

　　何谨行无措地摆了摆手，解释道：“我没有，我的意思是换个小贝壳水花小一点就不会破坏你的意境了，我真不是存心要搞破坏。”

　　左姒仍旧气呼呼地鼓着脸。

　　何谨行继续好声好气地解释。

　　非渔问何谨行，“你贝壳在哪儿拿的？”

　　“在那，”何谨行指了指船上的一个角落，“那好像是那些船夫们捕鱼时弄上来的，虽然把鱼拿走了但鱼网还来不及收拾，我看见网上还有几个他们不要的贝壳黏在上面，就弄下来玩了。不过，你问这个干嘛啊？”

　　“替你缓解矛盾。”非渔一本正经地答道。

　　何谨行还没醒悟过来她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就见到非渔朝那放渔网的地方走了去。她在那堆渔网中左右看了看，仿佛是在挑选着什么。很快，她便又走了回来。重新站到两人跟前的时候，她手里已经攥了好几个漂亮的贝壳。

　　何谨行还以为她是要把那些漂亮的贝壳送给左姒，他正要说这个办法没用，就看见非渔扭头对左姒说了一句“看好了”后又一侧身，同时手臂高高一扬，原本在她手中握着的贝壳便猛地射了出去。

　　那只贝壳一离开她的手，便往江水里掉去。但它却并没用如何谨行所想般沉入水底，反而是在碰到水面时又再次跃起，再碰到水面时又再次跃起……

　　如此漂亮地在江面上蹦了五个蹦子后，那只贝壳这才终于脱了力沉入了海底，荡起一圈涟漪。

　　左姒目光灼灼，“这是什么？看起来好好玩。”

　　何谨行嘴角微微抽搐着道，“这应该是打水漂……吧。”他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非渔这时已经收回了手，听见这话便回答道：“这就是打水漂。”她又看了眼一副目瞪口呆怀疑人生表情的何谨行，问：“怎么？你没玩过？干嘛还摆出一副这么惊讶的样子。”

　　“玩过倒是玩过，”他指了指非渔手中握着的那几个剩下的贝壳，问：“但打水漂不是一般都用的是石子吗，怎么用贝壳也能漂的起来？”

　　“这个得看技术。只要你技术好，拿什么都能漂的起来。”非渔一本正经道。

　　“怎么好像说得你技术多好似得。”何谨行嘀咕道。

　　非渔一脸地无所谓，“我父亲是个渔夫，我小的时候经常玩这个，技术能不好嘛。”

　　她递了一只贝壳给左姒：“来，你试试。”

　　左姒有些不安道，“我从来没玩过这个哎，不知道会不会漂得起来。”她的神情怎么看都是跃跃欲试，非渔自然也不会相信她这推辞的鬼话，径直将手中的贝壳递给了她。

　　倒是何谨行有些诧异地看了左姒一眼，问：“不会吧，左姒妹妹，这可是打水漂哎，每个小孩子在童年的时候都应该玩过的，你竟然没玩过。”

　　左姒抿了抿嘴，“我没有童年，所以也没有玩过。”童年应该是无忧无虑的，是快乐的。但她在那个家里，每天都在担心着自己会被抛弃或扔掉，担心看她不顺眼的婢女仆从会又一次趁曾嬷嬷不在的时候偷偷地打她，她每天都活在害怕之中，恐惧和她如影随形。她没有快乐过，所以也没有过童年。

　　非渔看见她这样一副落寞的样子，哪里还不明白她是又想起了在左府里的那些事。非渔有些无奈，却也没有劝。这种事，劝了也没用，得等时间，时间久了，经历的事多了，自然也就放下了。

　　这样想着，她也只是将手里的贝壳都递给了何谨行，“拿着，好好哄哄你的妹妹。”

　　何谨行这时也明白是自己说错了话，他将贝壳接过，捧着贝壳重新凑到左姒面前，小心翼翼地讨好道：“左姒妹妹，要不要谨行哥哥教你打水漂啊？”

　　我有哥哥的，你才不是我哥呢，左姒有心想要争辩，但临了还是话锋一转，应道：“行吧，你快教我。”

　　当然，她才不是因为看见何谨行小心翼翼想要讨好的神情所以就败下阵来了呢。

　　何谨行立刻精神抖擞起来，（因为用贝壳打水漂这项技能他也不会所以）在一旁找了几个石子教起了左姒。好在左姒也知道这打水漂时用贝壳是比用石子要困难得多的，因此看见何谨行递给自己石子的时候倒也没嫌弃什么，只是默默地接过了石子在何谨行的指导下高兴地练了起来。

　　两人练了没多久，甲板上的人已经开始渐渐地多了起来，两人也适时地停止了打水漂的动作。

　　最多再过一刻钟左右，船就会彻底靠岸了。临近岸边，原本平静的人群也开始躁动起来，船上沸声一片。左姒在人群中望了望，没看见那个前两天认识的人，便问了一句：“那个齐大人怎么还没出来，这船都要靠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