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今天有喜了吗》丘山月

12、章012

　　赵游自登上皇位，下的第一道旨意，就是将他的二哥贬往西山大营，还是在父皇灵前。匆匆写好圣旨，却没有玉玺。

　　乌苏故道：“玉玺在先帝枕头下面。”

　　禁军立刻冲入内殿，果然将玉玺捧了出来。

　　一切办妥，赵游用力将圣旨塞进赵肃怀里，沉声道：“二哥，你好自珍重。”

　　赵肃捏紧圣旨，脸上青红交加，良久冒出一句：“真是了不起，才刚当了皇上，就连兄弟之情也不顾了，我真是看走了眼！父皇，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你让我好好照顾的人，我呸！”说着摔门而去。

　　赵游眼眶发热，硬是咬破了舌尖，强逼自己不准哭。他深深吸了口气，恨恨道：“监国大人可满意了？”

　　乌苏故露齿一笑，两手拢进袖子里，慢悠悠道：“殿下若是砍了他的脑袋，我会更满意。”

　　等他一走，赵游便挥退了殿内的禁军，木着脸望着赵潜：“你给我跪下。”

　　赵肃刚刚被贬到西山大营去了，赵潜正偷偷高兴，忽然看到赵游这般严肃，茫然不知所措，愣愣地望着皇兄，期期艾艾道：“四哥，你怎么了？”

　　“跪下！”赵游冷冰冰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脸上没有半点笑模样，咬牙切齿的样子，倒像是要吃了他。

　　赵潜还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一时间被吓住了，扑通跪在地上，惶恐不安地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看他，憋了半天也只憋出“四哥”两个字，声音还小的像蚊子叫。

　　赵游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个弟弟，他缩头缩脑的样子多可怜啊，偷偷瞥他的眼神多么无辜，可是就在方才，他亲手握住剑柄，凶神恶煞地盯着自己的二哥，怒气冲冲地要杀了他。

　　要不是他拦着，他真的要跟二哥动手？

　　“谁让你对二哥说那番话的？”赵游质问道。

　　赵潜仰头望着他，理直气壮地撅起嘴：“二哥惹你生气，我要教训教训他。”

　　“我没有生气。”

　　“那他拿剑指着小舅舅，母妃说了，谁敢欺负乌苏家的人，就杀了他！”

　　“他是你亲二哥，父皇的儿子！”赵游震惊地望着他，怎么也想不到明妃会教一个六岁的孩子这些东西。

　　赵潜道：“小舅舅是我亲舅舅，是母妃的弟弟，还是外祖父的小儿子，他还给我掏鸟蛋。”

　　这摆明了是不认错。

　　赵游跪在赵潜身侧，两手按住他的肩膀，目光定定地望着他：“我问你，要是四哥拿剑指着你小舅舅，你是不是也要杀了我？”

　　赵潜顿时犹豫起来，眼神一会儿望着赵游，一会儿飘向半空中，急的抓耳挠腮。吭哧吭哧半天，才挤出一句：“四哥和别人不一样，四哥对我最好，我不会杀你。”

　　赵游松了口气，总算这个孩子秉性不坏。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这才叮嘱道：“你给四哥记住，如果有一天，二哥或者我拿剑指着你小舅舅，一定有迫不得已的理由，你不要怪我们。如果……如果二哥真的伤了你小舅舅，你也不要拿剑指着他，听清楚了没有？”

　　赵潜正用脑袋瓜磨蹭赵游的掌心，闻言小小的眉头皱的紧巴巴的，毫不犹豫地开口：“我会杀了他！”

　　“你……”赵游惊得手掌一哆嗦，“你再说一遍！”

　　赵潜年纪虽小，脾气却犟得很：“谁也不许欺负我们乌苏家的人，不然我就杀了他。我要是杀不了，就让大表舅去杀，让小表舅去杀，把他们通通杀光！”

　　他口中的大表舅、小表舅，正是孟家的两个儿子。一个掌管禁军，一个手握东山大营十万兵马，权势比赵肃还要高出半截。

　　“你个混账东西！”赵游勃然大怒，被这个冥顽不灵的弟弟气得脑仁发疼。

　　父皇的棺木就在眼前，如今还没有入土为安，他的幼子就扬言要杀了长子，若是他地下有知，该是何等的伤心。

　　眼前一阵眩晕，赵游闭目缓了缓神，忽的睁开眼睛，跑出殿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根笔直的树枝，足有拇指粗细。

　　“说，你还要不要杀人？”他用树枝指着赵潜，凶神恶煞，脸上再也看不到半点对这个弟弟的疼爱。

　　眼看就要大祸临头了，赵潜一根筋的脑子还转不过来，不高兴地盯着他的皇兄叫嚷道：“我为什么不能杀了他？就只许他欺负小舅舅，不许我杀了他？”

　　“你还敢说！”赵游怒不可遏，高高举起树枝，“再说一遍！”

　　“我就要杀了他！”

　　“混账东西！”赵游差点被他气哭，手臂重重落下，啪的一声闷响，树枝打在了屁股上。

　　赵潜哇的哭出声来，眼泪泄闸般流个不停。突然被甩了一闷棍，他小小的心里布满了仇恨，语无伦次地叫嚷道：“就杀，就杀，杀了他——”

　　“还敢胡言乱语，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赵游眼前发慌，扑通跪在地上，将赵潜拖过来按在大腿上，抬手就扒了他的裤子，举起树枝一下一下往他屁股上招呼，“小小年纪就如此歹毒，我怎么有你这么恶毒的弟弟？今天要是打死你，就当少了一个祸害，父皇定不会怪我！”

　　一时间大殿内充斥着树枝抽打的声音和赵潜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赵游打着打着，眼泪也滚了下来。赵潜的嗓子已经哭哑了，屁股上红通通的，纵横交错的全是红印子，已经肿了起来。

　　“四哥……呜呜……呜呜……我再也不敢了……”

　　赵潜趴在他大腿上，两手捂住眼睛，眼泪就从指缝里往外掉，地面上留下一小块水渍。

　　赵游气过了头，手臂一直抖个不停，听到他服软的话，陡然松了口气，树枝掉在地上。

　　“当真知道错了？”将赵潜扒拉起来，他哽咽道。

　　赵潜重重点头，眼睛鼻子全都是红的，一张雪白可爱的小脸沾了地上的灰，脏的像只花猫。

　　“错在哪了？”

　　赵潜猛地打了个哆嗦，大着舌头道：“我……我不能杀二哥，要，要敬爱兄长，做个……咯……做个好弟弟……”

　　赵游稍感宽慰，捏着袖子擦掉他脸上的泪痕：“小六，你记住，父皇已经不在了，现在只剩下我们兄弟三人和五妹，我们是这个世上最亲的兄弟姐妹，一定要相亲相爱，懂吗？”

　　赵潜吸溜着鼻子：“懂了。”

　　赵游看着他的裤子，叹了口气：“疼吗？”

　　他用力点头，小脸扭曲成一团：“好疼啊，疼死我了。”

　　赵游一阵不忍，小心翼翼地将裤子提上来，柔声道：“来，四哥送你回宫。”说着便半蹲在地上，拍了拍后背，“上来。”

　　赵潜刚挨了打，正是委屈的时候，忽然看到有人愿意背他，开心地一窜老高，裤子不小心蹭到了屁股上的伤，龇牙咧嘴地痛呼一声。

　　“小心！”

　　“我没事。”他笑嘻嘻地咧着嘴，却不敢再横冲直撞，慢吞吞地挪到赵游身后，趴在他背上，两手搂住他脖子，撒娇道，“四哥，你还生我气吗？”

　　赵游道：“不生气了——刚才四哥下手那么重，你生气吗？”

　　赵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小声道：“四哥最疼我，以前父皇罚我抄大字、背《千字文》，都是四哥替我挡着，我最喜欢四哥。”

　　赵游哭笑不得，这就叫疼他？真是头脑简单的小孩子。

　　不过赵潜的话也给他提了醒，以前是觉得他年纪小，父皇又春秋鼎盛，有的是时间教导他，学业之事不用着急。如今父皇不在了，明妃只会教他一些睚眦必报的手段，长此以往，如何是好？

　　看来是时候为他延请师傅，好好学点东西。

　　赵游背着赵潜绕过了御花园，直奔明妃殿而去。赵潜絮叨了一会儿，忽然没了声音。

　　“怎么了？”赵游问道。

　　赵潜苦恼地趴在他后背上，嗡声嗡气道：“四哥，我不杀二哥的话，万一他要杀我怎么办？”

　　“！”赵游猛地愣了一下，怎么也料不到他的脑子里会有这样的念头，连忙道，“怎么会？二哥是大人了，不会跟你一个孩子计较，你不要惹他生气，他怎么会杀你？——你想想，你长这么大，他是不是都没舍得打你？四哥还打过你呢。”

　　“那是我不喜欢跟他玩。”赵潜皱着鼻子嫌弃起来，“他都是大人了，有什么意思？——你快告诉我，要是他真的要杀我，四哥帮我还是帮他？”

　　赵游：“……”

　　这个不省心的东西！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干脆让他一头撞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