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修炼手册》清波池

145、第一百四十五章

　　清澈见底，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
　　心房骤然间似乎紧了紧，明明不出意料，却又一种本就不该存在的失望。
　　暗暗自嘲一笑，说不出的滋味。
　　“你觉得呢？”长孙璟之轻轻一笑，平静反问。
　　拾七闻言思索，须臾，几分认真：“她在你最危难的时候不离不弃，以你的性子，那段时日定然脾性不会好，她能留下，也能让你同意她留下，想必也是让你满意的。你同她说你不会成亲，这种话题你不会轻易同人说起，说明你应该知晓她的心意。如此，你还肯让她呆在你身边，我觉得那时你应是喜欢她的。”
　　长孙璟之看她，明明勾唇却语声淡漠至极：“你问这个不过是担心若有万一不好处置。其实你无需问，我既然同你交待清楚，便是让你无须顾忌其他。”
　　拾七看着他，点了下头：“好，我知晓了。”
　　长孙璟之神色平静颔首。
　　话说完了，拾七提步朝外走。
　　“曾经我以为那是喜欢，可如今却知晓那并不是。”长孙璟之语声乍然响起，“我确实同她说过此生不会娶妻。但她却不知，我曾打算让她一直留在身边。她一直觉得旁人看不起她的身份，我也同旁人一般嫌她身份低贱。的确，她的身份确实不能嫁我。但我受伤后便未有想过成亲，她是唯一一个我不曾反感的女子。那时，我也曾想过日后一生如何过。既然不打算娶亲，便让她陪我一辈子也无不可。直到她同我恳求，让我给她一个孩子，我才发现我并没有那么喜欢她。一个男子若真心喜欢一个女子，不会让这个女子如此卑微恳求，更不会在听闻后心生反感。她的要求于我并不难，当时那种情形，父亲也绝不会反对。她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在被我拒绝后才提出要回南蛮，她原本是想以退为进，只是她没想到，我会应得那般干脆。”
　　拾七慢慢转身。
　　“我今日之所以同她留颜面，并非旧情难忘，而是无论真情假意，那两年她确实尽心尽力。”长孙璟之抬眸平静，“你说的不错，那两年我确实脾性极坏，几乎无人能忍受。但也仅此而已，她若安分守己，那便各自安好。这是仅剩的情面。”
　　拾七看着长孙璟之，几分迷惑。
　　丽姬想要一个孩子傍身，被长孙璟之拒绝了。
　　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也就是说……
　　“你不是说，”拾七怔愣，而后蹙眉脱口，“其实你没有伤到——”
　　蓦地顿住。
　　长孙璟之确实未有亲口承认。
　　成亲那夜，任务来得突然，她的心思全被如何脱身这个想法占据，根本不在其他事情上头，所以当长孙璟之含糊提到那句时，她便抢过去说了。
　　其实也不是草率，只是她不在意，所以才分外随意。
　　“我从未有说过。”长孙璟之语声淡淡平常，丝毫窘迫之意都无，“郡主之所以那般随意便断定，不过是我的事从不曾放在郡主心上的缘故。”
　　拾七默然。
　　她确实无话可说。
　　“夜深了，不打扰了。郡主安歇吧。”
　　平静说完，长孙璟之便离去。
　　听着轮椅声远去，拾七在桌边坐下。
　　几个丫鬟进来，一春回头看了眼：“大公子怎走了？”
　　怀官同她吐槽过好些次，长孙璟之最最洁癖不过，但凡出门回来必定要沐浴净身，否则便浑身不舒坦。
　　可今日明明还没有沐浴，怎么人就走了？
　　拾七没说话，起身去沐浴。
　　她脑子有些乱，需要清静地理一理。
　　沐浴了出来，一春三秋已经下去了，只剩四冬二夏两人在整理床铺。
　　晚上起了夜风，两人将被褥换了一床稍厚些的。
　　“晚上恐怕会下雨，你们晚上也盖厚些。”拾七看着窗外道，“同她们两个也说一声。”
　　两人应了一声。
　　“郡主可是有心事？”安静了一会儿，四冬轻声问。
　　“有，可是不知道怎么说。”拾七没有回头，听上去语声极平淡，似乎是笑了下，她看着窗外的夜色，就好似自己什么也没说过一般结束了这个话题，“没事了，你们下去歇着吧。”
　　不知道怎么说，也没办法说。
　　便是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也不能说。
　　何况，也没有什么人，能称得上足够亲近。
　　“郡主早些安歇。”
　　两个丫鬟对看一眼，四冬道了句，两人退下。
　　*
　　四国驿馆都在皇城南偏西的位置。
　　夜幕中，两列车队先后驶进巷口，进去不远，一列在门前停下，另一列继续望内行驶。
　　娜尔思掀开车帘朝后望，只见南蛮王的马车还没驶到门前，侍卫们便抢先一步在门前布好阵列，而后南蛮王摇摇晃晃地被随从扶下，再下一刻，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搭着侍女的手，款款而下。
　　南蛮王推开了随从的手，偏头朝后看，丽妃露出妩媚笑容，上前挽起南蛮王的手，袅娜款款地走进了门中。
　　“还不下来。”西夷王在车门前道。
　　娜尔思一步跳了下来：“王兄，南蛮王还不到五十吧，怎看起来一副快要死了的模样？”
　　“住口。”西夷王皱眉低喝了一声，四下扫了眼。
　　“早看了，没人！我又不傻，不看地方就说话。”娜尔思上前抱住西夷王的胳膊，见西夷王还绷着脸，便爱娇道，“好了好了，我不乱说了。方才人家也说得很小声。又是咱们西夷话，听见了也不知道咱们在说什么。”
　　两人一母同胞，西夷王对娜尔思虽是管束得严，其实对这个年纪小了近十岁的妹妹，也是极为疼爱地。
　　兄妹二人一道朝驿馆内走。
　　娜尔思忍不住朝旁边院墙望了望，两国驿馆毗邻，一墙之隔便是南蛮王的驿馆。而东戎驿馆和北狄驿馆则同西夷南蛮两国驿馆一街之隔，正好在巷子的另一面。
　　墙头有隐约光亮透过，南蛮王同丽妃应该也进到院中了。
　　娜尔思收回眼中的小心思，心道，先别管那丽妃同怀山郡主的男人是怎么回事了，别的都是后一步，此刻她最要紧的是想法子让王兄答应她留下。
　　而与此同时，南蛮驿馆中，南蛮王同丽妃也如同娜尔思所料的一般，已经进到了驿馆中。
　　但房中的景象，却并非娜尔思所能想象的。
　　丽妃挽着南蛮王一进门，随从侍女们便齐齐退下，将房门带拢。
　　进门一刻脸上还挂着妩媚笑容的丽妃即刻将手从南蛮王的胳膊中抽出，脸上也如同换了一张脸孔一般，笑容瞬间消失，几分冰冷。
　　“下去！”语气竟有几分厌恶不耐。
　　南蛮王在进门之后也变了一个人似的，肩膀耷拉下来，露出几分畏缩小心来，听得丽妃命令般的口吻，他一句话都不敢说，缩着脖子便下去了。
　　丽妃冷冷地看着人退下，目光在那佝偻矮小的身形上落了落，又落在那张老态毕现的脸上，眼底厌恶更甚。
　　一道脚步声从內间走出，一个华服南蛮男子大步行了出来，“南蛮王”还没进房，见到来人便停下，毕恭毕敬弯腰唤了声：“见过大王子。”
　　大王子约莫三旬左右，个头也不算高，肤色有些黄，容貌也有几分英俊，只是眼神看上去有几分鹰鸷。
　　大王子在“南蛮王”身边忽地顿下，斜眼朝他的腰下看去，那“南蛮王”双|腿居然在颤颤发抖。
　　“吓成这样？”大王子眼神沉沉，似笑非笑，“有何好怕的，这些日子你不是扮得挺好么？”
　　“小的，小的不是怕，大王子威势过人，小的甚是，甚是景仰。”
　　“南蛮王”抖如筛糠，却还强咽了口唾沫，强笑谄媚道。
　　“让他下去吧。”
　　丽妃皱了皱眉，不想再看到那张脸。
　　大王子挥了下手，“南蛮王”退了下去。
　　“如何？”大王子走到丽妃身边，语气调笑，“今日可同你的旧情人叙上了旧情？”
　　丽妃眼圈蓦地一红，一双水汪汪地大眼睛浮起水光：“你这什么意思？”
　　美人含泪，欲嗔还怨，最是动人。
　　“好了，是我的错，我说错话了，是我不好。”大公子赔笑伸手去拉丽姬，丽姬却扭身不肯理，大王子一把将人拉进怀中，“我错了还不成，别生气了。人家都说他是大兴一等一都美男子，知道你去见他，我自然吃醋。我这还不是喜欢你，别哭了成不成，你一哭，我心都碎了。”
　　大王子不说还好，一说丽姬都眼泪便“扑簌簌”落下：“我这都是为了谁？你说，我这都是为了谁？这么些年，我哪一回没依你，哪一件不是为了你？当年你让我进宫，今日我去见他，那一桩不是因为你！你有没有良心？盖力，你没良心……”
　　“好好好，是我没良心，我对不起你。”盖力拉起丽妃的手在唇边亲了亲，嘴里连声哄道，“你待我的好我都记得，若这回咱们大事定了，以后自然有咱们的好日子，你信我，谁也越不过你去。”
　　大王子甜言蜜语哄了好一阵，诸多保证发誓，丽妃终于收住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