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夙九霄外》乱披风

4、004

　　第四章 王爷要带你走
　　第三日，浅紫九幽幽转醒，普慈见状总算放心。

　　他不畏惧八郡王派来的人还候着，就担心她怎的一睡就两天一夜，姿势全然不曾变换过，浑身还散发着愈来愈浓的酒气，这奇异的景象叫他不免担心。

　　“你醒了？”

　　紫九扶着额起身，想起自己还在信德寺，同时也想起周公和桃花的嘱咐。

　　周公一向是不多说废话，倒是桃花姐姐有些奇怪。她生性怀柔，心胸豁达，绝不会因一件小事就徒生悲凉。当初她与周公的事闹得仙凡两界人尽皆知，天帝都差天兵天将要将他们五雷轰顶，传言她都淡定自若，没有一丝惧怕。

　　这次一再嘱托，到底在怕什么。

　　她发愣的时候，普慈已让伙房送了斋饭进来，闻到饭菜香，她便不顾想什么桃花的事了，跳下床爬上桌抓起饭就吃。

　　普慈来不及喊她洗手，看她吃得香甜，也就默默地在旁边坐下了。

　　“晚间王爷会着人来带你走。”普慈看她快吃完了，便开口说道。

　　紫九一听差点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只是，她现在不能……她是一个乞丐，痴傻疯癫的乞丐，她不能听懂这些人的话！

　　她好不容易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现下全没了食欲，却依然要拿着东西往嘴里放，心里恨恨地想：带她走？走去哪里？难不成桃花是知道李瑞选会盯上自己，才让躲着点么？看来要听桃花一次了，不管他有何目的。

　　“房外已有四个人候着，王府的马车很快便到了。”普慈又说。

　　紫九想，他应该是不想自己跟着他们走，才会反复这样说。这个普慈也是奇怪，从她见普慈的第一眼就想，这个人跟以前的浅紫九是不是熟识，不然为何他看自己的神情不应该是和尚眼里应该出现的。

　　但他也知道吧，如果她在这里丢了，信德寺会有麻烦的。

　　见紫九没有理会他，普慈有些丧气。他站起来，迈着沉重的步伐去开了房门。

　　屋里一下子走进四个身穿金领绿袍腰带佩剑的人，个个身材高大，健步如飞，一看就知道是习武之人。

　　“浅小姐，我们奉王爷之命而来。我叫东风，稍后若有不妥，还望见谅。”为首的那个人说道。

　　他讲完之后，身旁的两个人已经到了紫九身侧，飞快出手一左一右架着她的胳膊往外走。

　　普慈见状要拦，东风把剑一横：“这事你尽可往外传，王爷绝不是无端将人带走的。”

　　他丢下这句话，便携另一个侍卫离开禅房。

　　普慈知道，想从他们嘴里问出什么是不可能的，只能转身，默默收拾一桌狼藉。

　　另一边紫九免不了大声嚷嚷，这时候她不大喊大叫，怎么算是疯癫的呢？当然，她故意乱叫些旁人也听不懂的，只是无论她的叫声引来多少人的注目，都无人敢上前阻拦。

　　信德寺外聚集了一些百姓看热闹，东风他们也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像拎猫般轻松地把她丢进那辆奢华的马车里，便叫车夫赶车，四人则飞身上马随护两侧。

　　紫九早就不喊了，本来她也是随便喊喊免得普慈和那些看热闹的人起疑，根本不存有人能来相救的心。

　　所以呢早收声才不累着自己。

　　在这宽敞的马车里，紫九倒是自在得很。闲下来，先摸摸身下的软垫，又碰碰身后的靠枕，望着挂在四周的浅黄色车帘，她竟笑了。

　　王爷用的东西，果然是好的，这马车轻轻的一颠一颠，晃得她又有点犯困，果然是吃饱后最好眠，紫九也不想这些人要把她带到哪的烦心事了，寻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很快便又睡着了。

　　这次周公并没有再来找她。

　　不知过了多久，紫九被一阵好似苍蝇嗡嗡作响的声音吵醒了。她皱皱眉，很快坐起来，撩起车帘往外看。

　　外头一片漆黑，要不是马车前的那一盏灯笼，伸手都不见五指。

　　接着，她听到一个声音如黄莺般的女子说：“厨房的水烧好一阵子了，要不还是唤醒小姐吧！”

　　“嗯，你上去吧！”

　　紫九听到那个叫东风的说完，很快有人掀开车前的门帘探了脑袋进来，她连忙缩在角落，装的瑟瑟发抖的模样，嘴上又胡乱叨叨几句。

　　那女孩穿着粉红色的衣裙，面貌清秀，看上去机灵聪慧，先是被紫九的叫声吓了，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巧笑着伸手拉她，边说：“浅小姐原来醒了呀？不要惊慌，我只是要带你下去洗洗。”

　　原来要给她洗澡的呀？

　　紫九心里一百个高兴，要知道为了当好“浅紫九”，她是下了多大的毅力才能忍着几天不收拾自己啊！现在一听到能洗澡，全身都痒起来了。

　　她要洗澡，要立刻洗澡！

　　不过这会，她还必须对陌生人表示出抗拒、故意扭扭捏捏，装作不敢相信别人的样子缩在角落里。

　　她祈祷着，他们快点强硬地把她拉走，按在浴桶里。

　　东风不见人下车，便也抬头进来，看紫九的样子并不讶异，反而是紫九贼一样地跃过去，动作轻快地下了马车躲到他身后，顺带揪着他的袍子。

　　东风有点便扭，奇怪她怎么还会找自己当庇护的，便不由自主地与她解释：“放心，我们都不会害你，清儿只是要带你去洗漱，你乖！”

　　唤作清儿的丫头瞪大了眼睛，这王府的侍卫长何时这么温柔了？她要是同别人说，绝对不会有人相信的。

　　不过那位小姐好像听懂了东风的话，乖乖从他身后走出一步、两步……

　　清儿连忙拉了她就往院里走，虽然她浑身上下脏兮兮跟个乞丐似的，不过这可是主子交代要好好伺候的人，她又怎么敢嫌弃。

　　紫九跟着她转来转去，心里急得慌，耳房到底是有多远啦！

　　走过了三个院门，又过了几条长廊，清儿总算带她进了一个屋子。三个同清儿穿着一样的婢女陆陆续续端着热水进进出出，好一会才将浴桶填满。

　　紫九早就发现备在一旁的竹篮，果然，盛好水试了温，两个婢女便去各提了一个，往水中洒下一片片花瓣。

　　花瓣是橙黄色的，紫九傻乎乎地站着，一边贪婪地望着那桶清水一边想在哪看过那种花儿。

　　“好了，你们下去再备着水，浅小姐这样洗一次是不够的。”清儿吩咐着。

　　紫九心中憋笑：敢情所有看到她的都知道她从头到脚是脏乱不堪呢。

　　退了两个婢女出去，屋内除了清儿，还有另一个。她们已挽起衣袖，朝紫九走了过去。

　　耳房里免不了又传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叫喊声。

　　东风守在院外，微微皱了眉头。

　　意思意思地喊叫几句，紫九便彻底放松自己住了嘴，总算可以光明正大地洗个澡了，还是温水澡呢，这会该是享受而不是装模作样——就是，就是让两个并不熟悉的女人把自己的衣服扒了，感觉有点奇怪。

　　这一点点奇怪，在整个人泡进浴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橙黄色的花瓣在温水的浸泡下散发出一丝清香，紫九顿时觉得浑身血液仿佛流动起来，舒服得她想再睡上一觉……

　　她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知道怕她着凉，有人不停地往她胸前泼洒温水，还有另一个拿着拧过水的巾帕轻轻地给她擦脸，一遍又一遍。

　　紫九舒服地“嗯”了一声，就要睡过去。

　　“浅小姐，浅小姐起身吧，得再换一次水。”清儿在耳边轻轻说。

　　紫九委屈得很，泡得这么舒服的时候换什么水嘛！许是当“浅紫九”久了，也是又贪吃又懒的了。不过她现在就是听不懂，就不起来。谁知清儿居然提了一口气就把她拉起来，另一个婢女则飞快拿着沐巾将她裹了个严实。

　　她嘟着嘴，一个劲地要往浴桶里跳，急得清儿大喊其它几个婢女快些把干净的温水弄好。

　　“浅小姐，这地上全是水，你光着脚呢，会摔着的……”

　　“小姐，再等一会，现在水还没好……”

　　“小姐，哎哟……”

　　清儿尖叫一声，只见紫九已经跳进水里，溅出的水打湿了她身上的衣物。清儿欲哭无泪，刚刚小姐在她怀里又撞又逃的，为抓着她不让乱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做了坏事的主儿完全不懂，此刻靥足地靠着浴桶打着哈欠。

　　东风刚刚已经知道屋里的情况，帮忙提了几桶水到房门口，听到清儿的叫声，有点担心：“清儿，怎么了？”

　　“没什么。”清儿咬着唇说，再能耐的祖宗，她跪着也要伺候着，谁让是王爷关切的人呢！

　　几个丫头忙活许久，换了几次水，浴桶里的人也渐渐合上了眼眸。

　　她们歇了一会，便合力将人抬起来放到榻上，好好擦拭一番，再给她穿上干净的衣裳。

　　虽然累得筋疲力尽，她们此刻却被眼前的尤物吸住了眼睛。

　　紫九此刻睡得正酣，全然不知几个婢女围着她，嘴里发出一声又一声赞叹。

　　“姐姐们，浅小姐洗干净了真是漂亮，你们看她的睫毛又长又黑！”最小的丫头致儿盯着那张睡着了显得娴静的脸蛋说。

　　“嗯，就是餐风露宿又食不果腹，脸上的皮肤有些干燥。”另一个丫头雅儿说。

　　“还好王爷把她送来了，最近起了秋风，吹上一阵子都会裂开了。”这是细儿的声音。

　　“就算干裂她还是最好看的。”致儿最小，说的话孩子气些：“好奇怪呀，浅小姐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把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

　　清儿也惊叹榻上人儿的脸蛋，倘若不是王爷将她接了回来，被人发现乞讨为生的姑娘长得犹如天仙，怕是早已被人觊觎。致儿的话也点醒了她，这样一个长年累月风餐露宿的人，为何只是脸上有轻微的痕迹，身上却毫无损伤，肤若凝脂呢？

　　“王爷的事，我们不可多问，切记不能再说其他，做好自己的本分。”即便有所疑惑，清儿还是如此吩咐。

　　其他三个丫头使劲点头，与她一起悄悄退了出去。带上门前，清儿又看了紫九一眼，不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