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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章十九、扬之水(3) ...

  •   云婵娟哭的那叫一个惨,她很快嗓子就哑了,也没力气再挣扎。云长流压着剑鞘的力度这才稍微松了松,道:“道歉。”

      “我错了!呜……婵娟错了,我不该骗哥哥的!”

      江湖上世上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侠有许多,可惜烛阴教的婵娟小姐却绝不能算在内。

      云婵娟这个没骨气的当即服软求饶,可怜巴巴地握住剑鞘的一端,“呜呜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长流哥哥饶了婵娟这次吧……”

      云长流不为所动,内力一震便将妹子甩开,“我是你的亲兄,还稀罕你一声错了么?还有呢?”

      到了这时候,云婵娟居然还在避重就轻,如果轻易宽恕了这次,下一次还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教主手上的剑高高扬起,就要再一次落下。云婵娟怕的面无人色,尖叫起来:“我、我不该欺负阿苦!可我只是想开个玩笑……”

      云长流沉声道:“还有。”

      关无绝一直在边上看着,这时候却突然地开了口:“教主,差不多算了吧。”
      他知道云长流要的是哪一句话。
      其实大可不必。如果真和小姐撕破脸皮,最后还是难受在教主心上,多么不值当。

      云长流恍若未闻,冷冷怒视着云婵娟,“你陷害四方护法的事又怎么算?”

      云婵娟结结巴巴,堆在眼角的泪珠顺着粉颊掉下来:“我,他……我……”

      云长流便重复道:“道歉。”

      “——我不!!”
      云婵娟本来已经哭的眼睛通红,却在听到这一句时抬头大喊,声如泣血。她转手一指红袍护法,愤恨骂道:
      “我才不!他关无绝算个什么东西,明明就是我们云家的一条狗,竟然敢害死我丹景哥哥!本小姐向他道歉?——呸!他配么!?他只配去死,千刀万剐地死——”

      “当真是不知悔改!”云长流被她这噼里啪啦一大段给气的扬起手就要再打。那头关无绝悠悠的声音又插进来:“小姐别弄错了,无绝是狗,也只是教主一个人的狗。和云家有什么关系?”

      “胡说八道什么!你闭嘴!”云长流心头更怒。这家伙,刚刚叫他说话连多一句解释都懒得,这种时候倒是张口就来!

      “长流哥哥,你还回护他!?”
      云婵娟红着眼,不敢置信地惊叫,漂亮的面容扭曲起来,“丹景哥做错了事也是你的亲弟弟,他被这个姓关的活活烧死,你非但不替他报仇,还和仇人缠缠绵绵!”

      她哇的一声,孩童似的哭出来:“你才不是我的哥哥!你混蛋,你根本就不是人!”

      云长流脸色铁青,浑身发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多么好笑……他一直捧在手心里疼的妹子,从小到大没给她吃过半分委屈,金枝玉叶地养着养到这么大,今日居然反过来骂他“不是人”!

      关无绝眼神森然,长腿往前跨了几步,二话不说就要往云婵娟身上踹——他自己再被怎么骂都能只当耳旁一阵风,可哪个敢在他面前对教主不敬,那就是活腻歪了!

      “无绝!”云长流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用力把关无绝推到自己身后去,低声道,“你不要掺和。”

      云长流心内是自责的。此前云婵娟再怎么顽劣,也还算知道分寸,然而一年前那个火光冲天的冬夜,她没了云丹景这个亲哥哥,哭的几次昏厥过去。林夫人失了儿子,从此只把女儿当心肝儿肺的疼,溺爱的没了底线。而他心里怜惜这个妹妹,小事上也就都顺着她的心意。
      没想到只一年下来,就把她纵成了这个样子。
      长兄如父,是他管教不当。既然如此,当然也该他亲自教训。

      云长流沉声道:“也好,既然不认错,你便认罚罢。你是烛阴教小姐,掌刑人想必不敢罚你,便由本座亲自动手。”

      教主将手腕一转,披星剑带着劲风朝云婵娟背上招呼过去。
      他的力道拿捏的很精确,每一下又快又狠,看似狂风暴雨一般,其实都落在能叫人疼又不至于伤筋动骨的软肉上。

      云婵娟的威风气焰马上又不见了,她哭着伸手去挡,剑身却总是能落在她挡不到的地方。小姐终于又开始抽噎着求饶,“不要……长流哥哥不要打了!”

      “呜呜……好痛!我受不住了,饶了我吧……”

      “不要,啊!不要打了,呜呜……”
      “啊!哥哥——哥哥救我!”

      云长流的动作陡然一顿。
      云婵娟叫他,从来都是“长流哥哥”或者“教主哥哥”;只有在叫云丹景时,她才会不带前缀地叫一声“哥哥”。

      他神情有一瞬间变得极为复杂,冷声问道:“知错了吗?还敢吗?”

      云婵娟已经被打的全身都疼的哆嗦,却在听到这一句时,泪痕纵横的脸上再次堆满恨意。
      她死死瞪着关无绝,撕心裂肺地叫道:“我就是恨不得杀了他,怎么样!你有本事真的打死我啊!”

      “——你!!”
      云长流气到极点,胸口剧烈地起伏,死死盯着蜷缩在地上啜泣的云婵娟。哪里料到曾经掏心掏肺的疼爱怜惜,有朝一日竟会成了妹子反过来威胁他的资本?
      这小姑娘啊,功夫不济学的一身花拳绣腿,可于如何戳人心窝子一道上却已然登堂入室,生生把人扎的痛彻心扉。

      “你……!”
      云长流只觉得无可发泄的怒火已经冲的他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面容一下子变得惨白,握着剑鞘的手指骤然痛苦地痉挛起来,用力到骨节发青。

      咣当一声,披星剑重重地坠落在地上。

      云长流身子一晃,站立不稳地往边上踉跄了一步,吃力地扶住了身旁的白石栏杆。

      “教主!?”
      关无绝心里倏然咯噔一下,一丝不详的预感毒蛇般阴冷冷地窜过脑海,骤然心口就凉了大半截。变故突发时他身体比脑子快,先抢上去把云长流扶进怀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件可怕的事——

      ——逢春生发作了。

      “教主!”关无绝又叫了一声,他人还算镇定,只是这回嗓音已经在发颤了。

      逢春生发作时,痛楚蔓延至四肢百骸,如遭凌迟,生不如死。云长流额上冷汗淋漓,艰难地呼吸着,根本没法回他的话。

      护法咬了一下舌尖,逼迫自己头脑冷静下来,猛然回头怒喝道:“还愣着!?快去药门叫人!!”

      云婵娟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蒙了,反而是阿苦先一步反应过来,拔腿就拼命往药门的方向跑。

      云长流拼着全数的毅力才从剧痛的酷刑中挤出一丝清明,握住了关无绝的手,吃力地吐字,“不……不碍事……”

      ……其实他很想多说几句:不碍事,不会有事。挨过发作的这一阵就好了,你不要怕。

      然而又一阵令人颤抖的剧痛席卷了全身的经络,宛如亿万铁刀接连割在他的骨肉上,除了痛以外脑海中再不剩其它。四肢像是被猛一下子抽干了力气般瘫下来,云长流这回却是真的只能靠着关无绝撑着他的力量才不至于跌倒了。

      脉搏激烈地跳动,尖锐的耳鸣响起来,眼前一片晃动的黑斑。
      有那么一小会儿云长流几乎是失去了意识,渐渐地又清醒过来一点。

      他的神志仿佛被分成两半,一半被连绵不断的毒发的痛楚折磨得昏天黑地、生不如死;另一半却又依稀地感知到他被人抱起来,他听见关无绝焦急含怒的嗓音,连略显仓促的脚步声落在石板长阶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隔着合拢的眼睑,他感觉到明暗交替。
      是他的护法抱着他穿过沿途的阳光与阴影。

      云长流的意识在逐渐脱离。
      五感开始迟钝,他知道自己快要陷入昏迷,然而唯有关无绝抱着他的力度还是那样坚定而清晰。

      他竟是在这时再一次安心地知道,哪怕天意再怎样地残忍苛刻,哪怕再有千般落魄,万般苦楚加诸他身,也会有这么一个人,会永远坚定不移地撑着他,陪他拨开尘世间的一切悲凉,一直走下去。
      直到这冥冥命途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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