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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章十五、绸缪(4) ...

  •   天色将暮的时候,温枫站在养心殿的门口。

      他在找云教主。明明教主早上说送那个小药人去药门,结果大半天没见回来。温枫去药门找人的时候,又听那边说教主早就回来了——

      回来了?可问题是人呢?
      找不着啊!

      教主他究竟回哪儿了——
      别不是在自家教内给走迷路了吧……!?

      温枫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就快操碎了心。
      云长流是他从小就近身伺候的,他最清楚这个看起来高岭之花的教主其实一堆毛病。比如不爱说话,比如不认路。

      温枫抱着微薄的希望叩了两下后推开养心殿的门,他希望能看见教主已经乖乖儿回来了,那样他就不至于大晚上的提着灯笼找他主子。

      养心殿内极其安静。

      天边摇摇欲坠的夕阳点燃了红霞,而红霞的光正流动在雕花的窗棂上,缀出的影子透过床头系着流苏的薄纱丝幔,映在被褥间散着的几缕黑发边上。

      门口的温枫差点没脚底一滑给跪下。
      ——那那那教主的床上睡着的人,不是护法吗!?

      他还生怕自己看错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赶过去掀起幔子。
      关无绝侧躺在床上,很安稳地闭着眼,半张脸都埋在层层交叠的被枕间。他的发冠被取了下来,如墨的黑发铺在玉瓷似的脸侧,精致的眉目也褪去几分锋利,长睫浅浅地在眼底扫出一片阴影,显得安静又柔软。

      温枫半边儿脸都僵硬了,几乎维持不住一贯的风度翩翩。
      他撩着丝幔的手一松,幔子就哗地一声落下来。

      似是被声响惊动,关无绝眼睑轻轻颤动一下,慢慢睁开一条缝,乌黑深邃的一双眼带着刚被弄醒的茫然,慵倦地望向温枫,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嗯?”

      温枫表情更加诡异,压低了声连连摇手:“你继续睡继续睡!我这就走……”

      关无绝半合着眼盯了他几息,才在一团被褥里动了动,不紧不慢地撑起身来。被子随着他的动作从清瘦的脊背上滑落,里头有些褶皱了的雪白里衫便露出来,漂亮的锁骨若隐若现。

      温枫有一种捂住眼的冲动:明明是无比正常的一幕,发生在教主的床上就显得异样地暧昧……
      他问:“关护法,你怎么会在这儿的?”

      关无绝还是一副倦倦的样子歪在床头,一只手攥着被角不吭声。温枫忍不住抱头长叹,“我的好护法哎,你睡醒了没?知不知道这是哪儿啊!”

      “……知道,养心殿么。”关无绝不轻不重地揉着眉心,一手把散下的长发别到耳后,目光渐渐清明起来,“教主呢?”

      温枫道:“我正要问你!”

      关无绝道:“我怎么知道。”

      温枫崩溃:“那你怎么在教主的养心殿!?”

      关无绝很无辜地耸耸肩:“我没处睡觉,教主就给我找了个地方。你也知道教主那性子,我拗不过他,又实在困的不想和他拧……就随他喜欢了。”

      温枫:“教主留你在养心殿睡觉,那他去哪儿了?”

      关无绝:“你都说了我在睡觉,还问我?”

      “……”
      温枫闭嘴了,他觉得在四方护法面前自己仿佛像个傻子。或者说,四方护法就是有这么一种本事,能把所有和他对话的人变成傻子……当然,除了教主以外。

      就在他正要放弃与这家伙对话,准备认头再去找的时候,忽然听见背后门口处传来轻而稳的脚步声。
      白衣近侍转头一看,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进来的不是他一直在找的云教主又是哪个?

      云长流面容淡然,单手端着一个檀木托盘,托盘上是一碗药。教主淡淡瞟了床上的护法一眼,走过温枫身旁时便对近侍不咸不淡地责了句:“你吵醒他做什么。”

      温枫瞬间觉得他委屈的不行:“教主我……”

      云长流径直走到关无绝面前,将手里的药碗一递:“喝药。”

      温枫:“……”

      关无绝往后缩了缩。他不想喝药,吐了口血就用药,对于他们这样血雨里来腥风里去的江湖人来说,实在是过于小题大做。这道理教主明明也应该知道。

      于是他尽量恭敬地把药碗往回推一推:“谢教主,这药还是不必了。老教主意在警醒,未曾真的伤到属下。何况……”

      云长流坚持道:“喝药。”

      “……何况,”关无绝也在坚持,他试图提醒教主自己作为神医养子兼亲传徒弟的身份,“真有重伤,无绝自己不会不知道。”

      云长流:“你喝不喝。”

      窗边的霞光将两人的影子缠在了一起,双方的坚持在对峙。
      可惜这对峙只持续了不到几息,其中一方便迅速地瓦解败退。关无绝把被子往里一推,坐好了,双手接了药碗:“……是。”

      云长流这才满意地收回手。

      药有些烫,关无绝低头小口小口地喝。不知是因为内伤还是因为劳累,他唇上略欠了些血色,如今又是散着发,身上就一件薄衫,未着鞋袜的双脚贴在冰冷的地上,这样一看真的显出几分病人的苍白单薄来。

      云长流不知怎么就看不下去关无绝这样子,冷脸伸手把被子扯了,往他肩上一裹,趁关无绝没反应过来就背着手转过去了。至于那人究竟什么反应,他索性来个眼不见心不烦,竟是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掩耳盗铃。

      一旁的温枫简直没眼看。

      ——教主您不是和护法闹掰了么!
      难道对您来说给护法盖被子的时候不看他,就算是闹掰了么!
      还是说,来送药的时候不顺带给人递块糖,就算是闹掰了么!

      关无绝在温枫难以名状的目光下喝完了药,他那碗刚一离开嘴边,云长流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转身过来把空碗捞走了,再一转身就出了门。温枫瞪了关无绝一眼,就急忙追着教主也出去了。

      关无绝知道,云长流这是心里还矛盾着,不愿与他多说话。他轻叹一声,自己束了发,将衣服一件件穿好,便取了挂在床头上的两把佩剑想离开养心殿。

      不料刚往门口走了两步,便见两个穿戴精巧的侍女款款而入。女孩子手中捧着食盒,向关无绝福身行礼:“护法请留步。教主有令,叫护法用完晚膳再走。”

      说罢,两位侍女也不给关无绝拒绝的机会,快速而有序地拿搭在食盒上的抹布擦净了桌案,把食盒的盖子揭开,香气和热腾腾的白雾就一起弥漫开来。

      “你们……罢了。”
      关无绝看着侍女把精致的菜品点心逐一往案上摆的架势,就知道这又是走不了了。他只能把佩剑再挂回去,认命地坐下去拿玉箸,问:“教主叫我在养心殿用膳,他自己呢?”

      这两个侍女年岁不大,是一对亲姐妹,大的叫金琳,小的唤银琅,都是温枫手底下管教出来的,专门伺候教主已有四五年之久,和四方护法也算熟稔。
      妹妹银琅性子活泼些,闻言笑出两个梨涡:“奴婢听教主同温近侍说,要去药门接那位绿衣的公子。只是临走前又拿了琴,大约今晚是要去烟云宫看老教主呢。”

      “这倒是好事。”关无绝自言自语了一句。他若有所思,忽然拿手里的玉箸点了点眼前琳琅满目的饭菜,抬对这俩姐妹微微一笑,“嗯,教主既然不在,便无须太多规矩了。你们两个也坐下一起吃么。”

      金琳和银琅吓了一跳,连连推说不合规矩。关无绝毫不在意地道:“怕什么,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可惜了饭菜不说,等教主回来看见,说不得还要骂我,你们就当帮帮忙了。”

      护法这话说的十分恳切,年纪较小的银琅便率先开始馋的吞口水了,不住地朝姐姐打眼色。
      这一趟她们送来的膳食都是教主用的规格,寻常人家一辈子也不见得能饱一次口福。而云长流虽然对待下人并不严苛,但以他那不喜亲近人的性子,招侍女一同用膳这种事情,哪怕两姐妹已经跟了教主很久也是绝无可能的。

      于是金琳也被妹妹巴望得犹豫起来,心想以关护法的为人,总不会拿她们两个侍女找乐子。话都这么说了,想必不至于事后怪罪。最后便迟疑地点了头。
      很快桌上又添了两幅筷子,两姐妹到底没胆子和四方护法同席,便捧着碗小心翼翼地站着用了些,倒也吃的津津有味。

      一桌饭菜,三个人很快便用的差不多了。

      关无绝盘算着是时候了,便把玉箸轻轻一搁,以一种循循善诱的温柔语气道:“好了,你们该吃的也吃了,现在……本护法问问你们,这一年来,教主是怎么过的?”

      金琳与银琅不约而同地把眼睛惊愕地眨了两眨,望向悠然自若的四方护法。
      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姐妹俩的心里升腾起来。

      关无绝温和地笑着问:
      “小姐呢?林夫人呢?”

      “教里可曾出什么大事?”

      “丹景少爷的旧部……教主处理过没有?”

      “息风城可有什么重要的客人来访,或者教主亲自接见过什么人?”

      “不急,你们两个慢慢想,慢慢说。”

      银琅呆呆地吞咽了一下。
      她欲哭无泪地咽下了嘴巴里最后一口清甜的金丝枣蓉糕,感受着肚腹里可称幸福的饱意,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两个词。

      第一个词叫“借花献佛”。
      第二个词:“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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