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盏》越豫

2、床前明月光

　　月宫一向是天上最安静的场所，即使是在盛大的节日期间，“热闹”一词也和它挂不上钩。此时距满月还有两个时辰，吴刚砍完了今日份的桂树，嫦娥正领着各仙子们巡视地界，玉兔捣完最后一例药后把药杵随意一丢，大羿不耐烦的把天狗赶出月宫。但这次满月有些不同，因为两个时辰后，有一个小婴儿将会出生在月宫桂魄殿的桂树之上。
　　吴刚迈着轻盈的步伐，掸了掸靴子上的沙，随即大踏步迈入正殿，甩开衣服下摆坐到月宫正殿自己常坐的座位上，翘起了二郎腿：“羿哥，我等不及听你讲新鲜事儿了。此番娘娘和圣上召你回宫，我想不仅仅是因为登龙公主的百日宴，“吴刚边说着边朝着天宫方向作了揖，“恐怕又是什么苦差事要给我们办吧！怎么，我吴刚日日耗费精力镇守月桂树使它不至因生长没有限制而威胁到天宫地界，还落了个因做错事而被贬到月宫夜夜砍伐桂树的美名，你和娥姐又不爱参与天宫诸事，我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这回是什么在等着我们呀！不过不管是什么苦差，这月宫的清净，咱们大家总还是守得住的。”
　　大羿听了吴刚这略带讽刺与抱怨之意的辛辣之词并不生气，他微笑着饮尽桌前的一杯茶，抖开折扇缓缓道：“这还真说不上是什么苦差，却大概算得上好事——娘娘告诉我，今天咱们这月宫有新人来啦！”望着吴刚愈发困惑的神色，大羿眼里的笑意更深，“两个时辰后，桂魄殿的中央桂树会开花，其中有一朵花里会有个小孩儿。”
　　吴刚眼睛瞪的跟满月一样圆，他提溜了几转眼珠子，旋即想起神树上的花骨朵已结了九十九年，倒是该有个开花的时候了——只是没想到，一向清冷的月宫迎来开花的同时，还迎接了另一朵生命的生长。一个小孩儿，吴刚不禁想，他若是个女孩子那一定有不下娥姐的美丽与才情，是个男孩子啊......后羿的声音像一堵厚墙严实地阻隔了吴刚飞扬的想象，他扬了扬手：“好啦好啦，是个男孩子。去置办置办该有的物件吧，咱们月宫的第一个孩子，虽比不上登龙公主的显赫，但各类事项也不能让人看了笑话。这可是你作为这孩子的大哥为他做的第一件事，办好点儿！”
　　“包在我身上！”吴刚擒着嘴角上扬的弧度，手掌一翻施法化了朵云，跳上筋斗云，心里喜滋滋想着那小孩儿跟在他后面奶声奶气叫着大哥的场景，一溜烟儿不见了。大羿目送他离去，叹了口气，提脚朝桂魄殿走去。
　　桂魄殿位于月宫的中心，台阶明晃晃宝玉妆成；又有几座长桥，桥上盘旋彩羽凌空凤，桥下可见星辰灿烂；里壁厢有几根大柱，柱上刻印着盘虬卧龙桂树几株。可谓是飞天镜镜照桂魄殿，而不堕人间点污泥。恒娥长身玉立定于桂魄殿中央桂树下，她望着桂树上一支超乎寻常硕大的花骨朵，陷入深深的思索。后羿漫步而来，与恒娥并肩站立，道：“今日我与太白金星一同献上登龙公主的贺礼，娘娘和圣上又私下把我叫去，为的正是这小孩儿的事。娘娘直言这孩子命里不是天宫之人，且与登龙公主命数似有纠葛，”后羿看了一眼恒娥，而恒娥没听见一般，神色风平浪静，“因此她的意思，大概是想亲自抚养这孩子，想让我在他百日宴后就送至天宫。”
　　恒娥神色未变，眼里却起了波澜：“恐怕是要借他的小命挡一挡登龙公主的劫数吧。圣上的孩儿，哪个不是从小就受尽劫数方能长大，登龙公主的劫数一定非比寻常，不然也不会来这以命换命的做法。”大羿看到她的拳头在广袖里紧紧攥起。后羿搂紧恒娥的肩膀：“我回绝了娘娘，只不过我们留他也只能留到他九十岁成年。圣上相当不悦，要派我们到邽山和巴国探访人间，留住了这孩儿，“后羿苦笑接着道，“调虎离山的苦差可不得不受了。明日圣旨将下，人事已尽。以后再想法子让他得以拜师于我，之后的事情，我会一一交于吴刚。走之前，你给他取个名儿吧。”
　　恒娥没有再说话，她依偎进大羿的怀抱，望着神树的眼神越发坚定。她挺起身子朝后羿笑了笑：“好。他既得桂树的荫庇，随桂花一起出生；他又是我月宫的人——”
　　“唤曰‘月碎’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