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双全法·3 ...
-
“阳魅，跟我回去。”
“不要。”
“别任性了，跟我回去。你等的那个人不会回来了。”
“你胡说。”
“姬伯邑考已经被妲己剁成了肉酱，被姬昌给吃掉了，所以跟我回去吧。”这么说着的帝俊向她伸出来手，“来，乖，我们回甘渊去。”
“被姬昌吃掉了么？吃掉自己的儿子？”
“嗯，吃掉了。”
“自己儿子的肉……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啊……”
“阳魅！你要去哪里！”帝俊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帝俊，你杀了少昊。”
听到她这么说，他仿佛被电了一下一样松开了手。
“就好像，姬昌吃了邑考一样。”阳魅的声音仿佛不是出自她自己声带的振动，飘忽不定。
“阳魅大人，啊……阳魅大人……”散宜生疑惑地看着对他没有丝毫回应的阳魅渐渐走远，“那里是……侯爷住的地方……”
“散益大夫，你在发什么呆。”南宫适回头看着呆立在原地的散宜生。
“南宫将军……你刚才没看见……”
“看见什么？”
“没什么，可能是我太累了。”
那天见到阳魅的事，散宜生没有对任何人提起，甚至是将来成为他的新主上的——姬发。
他又怎么能说得出口，在害死了未来的主君之后，又因为他的疏忽，害死了曾经的西伯侯。
“哎呀呀，瞧你的样子。”帝俊心疼地捧起了阳魅的脸庞，“这弄得一脸的血，都不好好洗干净。”
一边说着，他一边用沾了清水的方巾轻轻拭着阳魅的面颊。
阳魅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这是姬昌的血。”
“所以要好好擦干净啊。”帝俊试着挣脱了一下，他没有用太大的力气，自然是徒劳。
“里面有伯邑考的味道。”阳魅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仿佛被冰封住的塑像一样。
帝俊久久地盯着她，很久很久，随后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勃然大怒。
沾了血迹的潮湿方巾被拂在了地上，粘上了灰黑色的尘土。
阳魅身周的一切都被帝俊的愤怒碎成了粉尘，风暴没有止息的迹象，直到阳魅的脸颊肌肤被锐利的碎片割出一道血痕。
“啊……阳魅……我的阳魅……”帝俊失魂落魄地跪在了她的面前，拾起那双冰冷的手，贴在了自己发烫的额头。
“帝俊，是我不好。”阳魅轻轻地吐出这几个字。
“父亲，是我的错。”
“请原谅我，父亲。”
“父亲，请别生气了。”
“父亲…………”
少昊的声音在帝俊的耳畔回响，与阳魅的话混合在了一起，混合出扭曲的音调。
“啊，是啊，是你不好。”帝俊的头以古怪的角度垂了下去，“是啊，是你不好。”
他猛地将头抬了起来，双手抓住了阳魅纤细的肩膀：“所以呢？所以你也要和那个不孝子一样，说什么自己去赎罪，擅自地离开我么？！”
“帝俊。”即便是阳魅手上冰冷的温度也无法让他冷静下来了，“帝俊，你好可怜。”
“不需要你来同情我！”
看着阳魅唇角渗出的血珠，帝俊再一次地后悔了起来：“阳魅……我的阳魅……你说啊，你说不会离开我的，永远不会离开我。那个人类死了就死了！反正他是会进入封神台，回到天庭的！一百年后，两百年后，我答应你，带你去天上找他。会带你去找他的！我知道，我知道你要去见伏羲了，你已经不想留在我身边了对不对？你要和他一样……擅自地离开我了……”
“帝俊，那么，我就算死了，也会重生的。一百年后，两百年后，你又可以有一个新的阳魅了。”
“不！那不是你！新的阳魅，新的样子，新的灵魂！那又是一个伏羲的影子，不是你！”帝俊将她狠狠地搂在自己的怀里，贪婪地享受着她体表的低温，“啊……我的阳魅，你是我一个人的阳魅。你是我制造出来的唯一宝物……”
“帝俊，只要是可以解救你的干渴的人，无论是谁都可以。”阳魅用有史以来最温柔的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帝俊，难道不是么。”
你长生不灭，你与天理同存……在你眼中一切生命都是周而复始，一百年，两百年，死而重生，没有区别。
所以你不知道，什么叫独一无二，什么叫无可替代。
所以你不会珍惜。
也不知道如何去珍惜，自己的宝物。
“你来做什么？”太昊宫的紫麒麟，小小的模样却是老气横秋的口气，斜着眼抬着头，看着她。
“伏羲在么？”
“自然是在的。”
“我想见他。”
“你疯了么？他若是醒了，你便该消失了。”人小鬼大的紫麒麟，继续翻着他的书。
“伏羲若是不醒，太昊宫也没有出手的打算吧？”
“出手？你是说这场封神大战么？”紫麒麟哧笑了一声，“真是稀奇，阳魅也会关心这等事情么？”
“太昊宫若是不出手，那西岐不一定会赢。西岐若是不赢，他的死便没有意义。”阳魅自顾自说着。
“不会的，封神不过是让那些神仙重新回归仙位罢了。这封神大战，有昆仑山和娲皇宫罩着，没我们太昊宫什么事。”紫麒麟抬起眼皮看了看她，又是一声嗤笑。
“他是凡人，不是神仙。”阳魅不再打算理会他，挪动了步子，固执要往里走。
静静地走了几步，阳魅停住了脚，转过身来：“紫麒麟，你不阻我么？”
“……风太昊交代过，若是你来，便让你进去。”
“紫麒麟，多谢你。”
“谢就不用谢了，你好自为之吧。”紫麒麟看了她的背影最后一眼，又低头看起了书。
也不知自从阳魅进了太昊宫之后过了多久，又响起了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紫麒麟不耐烦地再次抬起了头：“风太昊，你走路能不能不要拖着地？”
“吵到你看书了么？”
“……风太昊，你老大不小了，哭什么？”紫昊毫不吝惜地奉上鄙视的眼神，抬头仰望着一脸睡不醒的倦容的伏羲。
“对了，紫昊。你知道她最后对我说了什么话么？”
“没兴趣。”紫麒麟撇了撇嘴，继续把视线收回书上，耳朵却动了动，似乎在留意伏羲的话。
伏羲自顾自说着：“她说，等她再成形的时候，给她找个好爸爸。”
“哈啊？”紫昊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风太昊，随后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也就是说，不光是帝俊那个变态，连你都被嫌弃了啊。”
“我不被她嫌弃才怪呢，毕竟我实在是个不称职的家长啊……”风太昊摸着紫麒麟的脑袋，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紫昊，快点长大吧。”
因为太懦弱，所以把耳朵给捂住了，以为这样就听不到了。
因为太懦弱，所以把眼睛给蒙上了，以为这样就看不见了。
但是因为太想念太想念，还是睁开了眼睛，放下了双手。
想听，想看，想她。
但为什么，看见的却是那样凄惨的模样。
像血一样的东西漫天漫地，遮天蔽日。
她无声的笑撕裂了我的心肝脾肺，玻璃一般的孤寂碎裂一地。那是、我一直没有试图去消弭的伤痛。
因为以为让她一直这么偏执下去，一直这么孤独下去，她就会一直陪着我，不到任何地方去。
可是她却有了另外的人，不需要我了，再也不需要我了。
所以就把那个人给杀了。
啊是啊……是我杀的。是我杀的。是我让妲己杀的。
说着“不要看了、不要听了”，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因为害羞，怕被她听见自己的哭喊，而拼命地咬住了嘴唇，咬伤了舌头，血腥味充斥口腔。
不，这不是我自己的血。
是常羲的血，十二月天的血。
啊……还不够……不够让她温暖起来，是因为不是那个人的血么？
可是那个人的血已经没有了，所有的所有都被吃掉了，消化掉了，变成了残渣。
啊是啊，我就是那么的恨着那个叫做伯邑考的男人。
所以……她才恨我么……就好像少昊一样……
“……你现在只剩下我了。”她微笑着，朝我伸出了手。
啊啊，一模一样……和少昊……
是骗我的谎话，那就一直欺骗下去吧！
既然是芬芳的毒药，那就将我麻痹终生、为你而死吧！
半途而废的清醒是最尖锐的刑罚。
原来你、这么的恨我么？
讨厌我到，要我承受如此的疼痛。
可是、尽管如此，我爱你啊，我是那样的爱着你，就算你的亡骸在土中沉寂，我也会与你同在。
用那样的声音描绘的心情，即便下一秒会死，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你的请求。
因为就算闭上眼睛不去看你期待的表情，听到那样寂寞的声音就会心动，甚至忍不住把你抱在怀里。
所以我回应了你的期待，让你走了啊！
可你呢？忘记我以往的恩情，甚至连我赋予你的这副形骸都想抹杀得一干二净！你是我创造出来、举世无双的珍品！没错，你！
我做的……还不够么？
在你将那把寒冰之剑插入我胸口的那一刹那，我没有抓住你，所以你不见了、隐没在晨曦里。隐没在天地之间那轮红日的光芒里。
但你的声音，却永远地停留在西方的残夜里，不肯离去。
“帝俊，原谅我。”
阳魅，爱着你的人是我，是我啊。
啊，是的，你想就此长眠，长眠在伏羲体内，长眠在你的他牺牲生命所保护的天与地之间。
我又怎么会让你如愿呢？
不会的，不会让你如愿的。
不会的。
阳魅，让我们再见吧，几百年，几千年后，我们会再见的。
双全法·完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双全法·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