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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真相 ...

  •   蒲净回过头,颔首行礼,忽然想起霍卿教自己沁灵礼节时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失笑。

      “听柳焕煜说你路上遇刺,我猜你们在家,便先回来看看。”霍卿走进屋,“这几日你好生歇着,请个郎中再看看。狐妖果真不是马莲莲那么简单。”

      蒲净心中一动,“霍长官,此案,我只能查到这儿了。”

      霍卿愣了愣:“为何?”

      蒲净道:“本是协助你们做事,谁知竟惹来杀身之祸,想起狐妖现身那夜尚且心有余悸。我此行,首要是为顾祝融周全,只我一人陷进去也罢,若把他搭进来,我绝不能原谅自己。”

      霍卿微微扬唇:“蒲兄待祝公子的情谊令人感动。”

      蒲净笑笑,霍卿低下头,有些许失神,随即淡然点头:“若蒲兄真如此打算,我也不当勉强。这些时日,承蒙你相助。”

      祝融在旁边睡着,蒲净回头瞧了瞧他,忽然道:“说到请郎中,有件事还得麻烦你。祝融的心脏有些小毛病,之前他极少出远门,来了沁灵后有些劣化。金陵城可有擅长治心病的郎中?”

      霍卿答应,“我知道一位,不必担心,能找到。”

      待说完话,蒲净瞧着他告辞离开的背影。他向门口走了几步,侧身顿了顿,似是欲问什么,最终却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

      霍卿请来的郎中给蒲净看伤势,蒲净趴在榻上,祝融坐在一旁瞧,只听那郎中一边上药一边絮叨:“伤成这样怎么才知道请大夫?拿块布随便缠成这样,都有疡症的迹象了。”

      “唔……严重么?”蒲净扭过头,“不过是皮肉伤……”

      “皮肉伤,还皮肉伤!扎进去一寸多的口子,要不是骨头挡着就伤着内脏了。”郎中恨不得敲他的脑袋,“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自爱,唉。”

      蒲净道:“以前我受伤都恢复挺快。这回大抵是受伤后一直奔波在外,没休息的缘故。”

      郎中瞪眼道:“受伤了还在外面跑来跑去,看你是不想治了!给我听好,包扎好伤后按时吃药,在家歇一个月再说。要是你在外面跑出毛病,外人当我是庸医,砸了我的招牌,我可不干!”

      祝融颇觉得这郎中比他妈还凶。

      郎中给蒲净开了外敷与内服两种药,而后把祝融扒干净,一边试他的心跳一边道:“小伙子,你常心痛和心律失常,有典型的厥心痛和结代脉症状!唉,小小年纪怎么就得这毛病,太不爱惜身子,我这把老骨头都比你们硬!”

      祝融道:“不是我不爱惜,这身子打记事起就这样。”

      蒲净在榻上侧身躺着听他们在一旁聒噪,忽然霍卿出现在门口,身边领着抱着卷宗册的廖华。

      “听说蒲兄路上遇到狐妖,不要紧吧?”廖华走进来时难得关切,霍卿搬来椅子让他坐在榻边。“狐妖办案向来利索,你还是从狐妖手中脱险的第一例,果然此案并非马莲莲那么简单。”

      蒲净从榻上起来,“嗯,之前还让廖长官白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瞥见他手中的卷宗,“廖长官重新接管此案了?”

      廖华道:“不错。故而在下此来,除了探望,还想请蒲兄讲讲遇刺当夜发生之事。”

      蒲净瞧瞧霍卿,霍卿点头,廖华似是想起来什么:“是了,我在和小霍商量,要么让他协助我继续办此案,要么让他忍痛割爱,把蒲兄借来做我的帮手。”

      蒲净的目光在二人间游离,忽而失笑:“两位长官都精明得紧,与二位相比,蒲净一无头脑,二无胆识,实在当不起这等重任。我这就把事发当晚的情形告诉二位。”

      这夜,蒲净睡了来到沁灵之后最安稳的一觉。有郎中要求他静养的“口谕”,蒲净便可名正言顺地找霍卿告假,在家休养。

      休养到大约第三日,蒲净正在家看书,忽然小厮来报,称门外有个信差送来了自己的信件。蒲净想大抵是晏清嘉给自己的回信,连忙穿戴好出门。

      大红衣黑小帽的信差站在棕马前,蒲净道个礼,从对方手中接过一枚竹邮筒,问道:“可知是何人来信?”

      话音刚落,他看清来人的样貌,蓦得怔了怔。

      大红衣衬得郭云鹤的面孔容光焕发,小黑帽下的脸冲他挤个笑,“蒲长官,我可算找到你了。”

      蒲净道:“郭前辈自投罗网,替刑署省了写海捕文书的笔墨。令郎已经将你铸假|钱和他杀人的罪行招供……”说到这儿顿了顿,“可怜他也算是尽孝道,竟然要当街处斩。”

      郭云鹤震惊:“当街处斩?”

      蒲净点头叹息,“郭前辈,你一时贪婪,却让令郎铸成大错,落至今日这步田地……”

      郭云鹤急忙打断他:“失手伤人怎么至于处斩?他年纪小,又不懂事……”

      蒲净见他焦急,心中暗暗算计,“这我就不清楚了,大抵是此案与狐妖有关的缘故吧。”

      如遭霹雳,郭云鹤开始颤抖。蒲净低头瞧瞧手中邮筒:“这不会有什么机关吧,比如打开后放气将我毒死?”

      郭云鹤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此案与狐妖绝无干系!蒲长官,那孩子胡说八道,你们千万别信!谷凡死的当夜他在家,人根本不是他杀的,是我杀了谷凡!”

      蒲净失笑,“郭前辈,你们父子二人都说自己是凶手,我该信谁?单凭这句话,刑署会相信你么?”

      郭云鹤低头,声音放缓:“他想替我顶罪才会出此下策……我若有铸假|钱和杀人两项罪名,想来必死无疑。他以为自己是孩子会罚得轻点……蒲长官,诩儿一直规矩本分,孝顺懂事功课也好,那个谷凡生前也与他关系极好。他是无辜的,要杀要剐都冲我来!”

      经历过郭诩那次疯狂的招供,蒲净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的本事更上一层楼,此时只深深叹息:“你说自己杀了谷凡,有其他证据么?”

      郭云鹤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朝他冷笑:“我不需要证据,你们刑署本来就知道此事是我做下的!诩儿最初被抓,就是你们刑署帮忙将他弄出来的。”

      蒲净道:“你是说,那封狐文信是刑署安排的。”

      郭云鹤道:“不错,为了保诩儿出狱,他们伪造狐文信,将罪名按给狐妖。”

      反正狐妖是个抓不到的案犯,抓不到的罪犯,杀人不需要任何理由。

      蒲净道:“那封狐文信是谁写的?”

      郭云鹤摇头,“无论是谁写的,都可以确定是刑署的安排。”

      “刑署为何要帮你?”

      一时缄默,蒲净道:“如果你不说,就无法证明郭诩的清白。”

      郭云鹤依然沉默,过了许久喊道:“罢了,说就说!”

      蒲净看时间离霍卿回来还早,打住他:“不用说,写。”

      家中笔墨纸砚在哪儿蒲净早就了如指掌,他让郭云鹤先去茶馆找个房间,自己取了要用的东西,再与郭去茶馆汇合。

      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白纸黑字,交待得清清楚楚。蒲净让郭云鹤在供词末尾签字画押,细细看了一遍。

      郭云鹤自称,当初自己做晒盐生意,连峥在其中占部分股份,官商强强联手,郭家生意做得顺畅,连峥也从中得利,因此二人关系一向不错,郭云鹤也一直是连峥的拥护者。

      晒盐的生意无法满足私欲,郭云鹤开始动歪脑筋,利用自己担任钱官的便利,习得铸币流程,并私自偷铸假|钱,低价贩售给需要钱的黑商。

      谷凡不知从何途径发现此事,借着与郭诩交好之便,到郭家收集证据,找到郭云鹤藏假|钱的密窖。可惜,这些小动作被家仆盯上,转告给郭云鹤。郭云鹤得知后,一路跟踪谷凡和郭诩。

      谷凡与郭诩一路言笑,在饭馆随意吃了点东西,之后一道去邮驿,要来笔墨,由郭诩执笔,记下父亲的罪状。

      “你知道看见孩子背叛自己的感受么?”郭云鹤道,“我如何也想不到,他早就知道我铸假|钱的事,更想不到揭穿我的人是他。”

      家中懂事孝顺的儿子,背地里竟如此正直冷血,郭云鹤觉得这不是他认识的儿子,甚至想毁了自己亲手栽培的杰作。而他将这一切,归罪于谷凡在自己儿子身边的挑唆。

      郭诩对父亲作假的事实清楚,但不想旁人知道父亲是自己供出的,依旧用的谷凡的口吻。落笔后,郭诩接过谷凡递给他的邮筒,轻轻叹了口气。

      谷凡道:“让你供出伯父,也是为难你了。”

      郭诩摇摇头:“没关系,此事却也是父亲有错在先,能对他小施惩戒最好。而且,只要能为林执官做些事,这些都没什么。”

      谷凡问:“你一直没说,为什么伯父和连峥有那层关系,你却更倾向林执官。”

      郭诩侧脸笑笑:“告诉你也无妨。因为母亲总是受姨娘的气,我希望母亲像林执官一样,独立勇敢,不做男子的附庸。这个希望,唯有林执官能实现。”

      谷凡拍拍他的肩:“会有这么一天。走吧。”

      二人默契地顺着拍肩的动作转过身,还未来得及将邮筒寄出,郭云鹤的身影挡在他们面前。

      郭诩见到父亲如见瘟神,当即往后退了一步,“爹,你怎么……”

      郭云鹤并未说话,逼近了一步,朝他摊开手,“交出来。”

      谷凡挡在二人中间,挤个微笑:“伯父这是怎么了,我和阿诩有位朋友去了兰丘,正要给他寄封信……”话音未落,迎面一巴掌响亮清脆地落在他脸上。

      “挑唆我儿子对付我,小畜生,好得很。”郭云鹤冷然道,“亏我当你是他的朋友处处关照你,原来都是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谷凡还没来得及回应,郭诩突然将一个长长的东西塞到他手中,“谷凡快跑!”说罢推他一把,拖住郭云鹤。郭云鹤挣脱他,又一掌将他推倒在地,骂道:“从今往后,我没你这个儿子!”说完冲出驿站,紧追谷凡。

      郭云鹤对谷凡穷追不舍,谷凡一路逃窜躲藏,躲到夜深,以为甩掉了郭云鹤,才悄悄往学校去。谁知刚走到学府外不远处,郭云鹤幽灵般扑上来,逼迫谷凡交出邮筒和假|钱。谷凡的体格和法术虽强,但比起郭云鹤这多年摸爬滚打的长辈还略逊一筹,被锁住喉咙,渐渐处于下风。

      谷凡的手紧紧攥在袖中,郭云鹤按住他强行掰开,却发现是一只毛笔。

      “东西呢?”郭云鹤压低声音威胁,同时扼住他的咽喉不让他发出声。

      谷凡被扼得喘不过气,挣扎之中嘶哑道:“不在……我这里……”

      郭云鹤狠狠道:“别想耍我。大人的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把东西交出来,我放你走。”

      谷凡道:“我……快十六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也知道。”

      郭云鹤渐渐失去耐心,“把东西交给我,我会给你一个可信服的解释。”

      谷凡道:“不在我这儿……找你儿子要吧,看他给不给!哈哈……”

      他并没有说谎,刚才郭诩塞给他的长长的东西,是用作障眼法的毛笔。真正的邮筒,此时还在郭诩手中。

      郭云鹤不信,将谷凡的竹箧翻遍,全身搜索,没能找到那个对他来说致命的证据。谷凡趁他翻找时挣脱,用法力强行划开结界闯入,郭云鹤急忙将他拉出,结界就在谷凡的腰部通过时愈合。

      尖叫,呻|吟,挣扎,流血。

      郭云鹤往后退两步,看到被割成两节的、尚在扭动的躯体,当即落荒而逃。

      而郭诩拿着邮筒,在一处客栈躲了许久,待二人走远后,已提前进入学府。他不知该将邮筒寄给谁,只能等谷凡前来处理,拿在身上像揣着颗地雷,便到谷凡就寝处,将邮筒偷偷藏进谷凡书桌上的竹筒里。

      第二日,他照例去上课。辰时若干刻之后,周围的人忽然开始纷纷议论什么,看他的眼神也有些古怪。

      郭诩察觉有些蹊跷,找到熟人询问,得知谷凡的尸体在学府结界处被发现。

      他一时如遭雷击,神情恍惚地往谷凡就寝处赶,发现那里已经被法师包围,谷凡的母亲也来了,正抱着儿子的遗物泣不成声。

      旁边围观的同学见他脸色煞白,扶了他一把:“哎,郭兄没事儿吧。”

      郭诩慌忙点头,跌跌撞撞地转身离去。

      “后来诩儿对我把事情都招了,我打他,他骂我,家里闹得鸡犬不宁。可我没想到,他被抓到刑署后没把我供出,大抵是没想到事态失控,后悔了。”郭云鹤自嘲地笑笑,“这孩子人傻,遇事没有主见,旁人几句就能说动他……当初谷凡说服他检举我,后来他怕我有性命之虞又自己顶罪,多少有些孝心。我这做父亲的……”他摇摇头,“怎么能让他顶罪呢。”

      蒲净瞧着他,眼神略有些怜悯。

      郭诩被当成疑犯入狱后,郭云鹤担心儿子获罪,偷偷去求与自己有交情的连峥。连峥得知郭云鹤利用公职铸假|钱,大发雷霆,险些直接将此事公布。郭云鹤替他权衡利弊,称若百姓知道了此事,对他明年的选举大大不利,并以诸多筹码威胁连峥,称如果他不救郭诩,就把他为政的所有“不为人知”的污点曝光。

      人非圣贤,只要处在一定地位上,身上都不可能一干二净,比如别人拿钱求你行个方便,接受便是受贿,不接受还可能得罪对方。郭云鹤大概是握着连峥什么把柄,在沁灵这种讲求政事“透明”的国度,若郭云鹤叛变,对即将要竞选的连峥大大不利。郭云鹤抓住他的弱点,成功说服他救出儿子,收下连峥给的大笔银票后,举家离开金陵。

      “诩儿不可能杀谷凡,他二人从头到尾要对付的人都是我。你若不信,拿那封检举信和诩儿字迹对照,我敢保证那封信是他的字迹。”郭云鹤叹息,“蒲长官,这样足以证明他的清白吗?”

      蒲净点点头,“也就是说,救出郭诩的那封信,是连峥授意安排的。”

      郭云鹤点头默认,蒲净将画押过的供词收好,对他道:“我定然向刑署通报此事,只是在这之前我还有件事要做。郭前辈先找处地方暂候些时日,在我上报前,不要轻举妄动。”

      郭云鹤有些急:“诩儿已经判了处斩,等不得啊!我连夜赶来就是为了早日替他洗冤!”

      蒲净道:“此事不得急躁,你若把事情突然披露,他们会狗急跳墙。别忘了连峥既然能将你儿子保出来,就有办法杀了他。须得寻得时机……”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4800,明天字数少一点,T-T 存稿快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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