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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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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昱秋还要到其他分公司巡视,把苏清淼丢在酒店门口就走了。
苏清淼换了熟悉的休闲鞋,脚上舒服了许多,穿过草木繁荫的庭院,到大堂的时候几个同事聚在柜台前交头接耳。
方淳最先注意到她,“哎”了一声,用“那谁”代替了她的名字,毫不客气地差遣道:“3309退房好像没跟前台说,打电话没人应,你开门进去看看,别连客人退房我们都不知道。”
苏清淼疑惑地反问:“你怎么不去?”
方淳冷哼:“我又不是新来的,你不去怎么知道你业务掌握得怎么样?雯姐之前说过,一个星期学不会全部业务的趁早滚蛋,不信你自己问她。”
苏清淼睨了她一眼,转身去了客房区。
她前脚刚走,几个人就议论起来。
“不会出什么事吧……方淳,那位看起来可是身份极其尊贵的大人物,怎么得罪得起啊。”
“能出什么事?她是陈总妹妹,陈总又不会怪她,雯姐也不敢怪她。现在对方打电话不接,敲门不理,如果客人非说是我们没通知到位,不承认续房的房费,这钱就得你自个儿掏。也没多贵,就三天工资,你要不稀罕这点钱可以把她叫回来。她刚走了没两步,这会儿还来得及。”
刚才说话的人当即改了话锋,“这客人怎么这样啊,都这么有头有脸的人了,就不能讲点诚信?看来身份和素质真不是对等的。”
苏清淼一路上百思不得其解。
人还能不翼而飞了?
从正门出去总不是要经过大堂,调监控看看不就知道人走没走吗?干嘛还要她专程过去确认?
但她也仅仅是疑惑。
到了门前,她按照规范流程敲门:“您好,客房服务。”
未得到回应,她又说了一遍,还是没动静。
她索性拿万能门卡开门查看。
这间是总统套房,富丽堂皇,宽敞明亮。明媚的阳光透过宽大的全景落地窗照在手工织就的羊毛地毯上,色彩又明艳了几分。
目之所及纤尘不染,陈设保持着原样,桌面和沙发上也没有顾客的私人物品。
难道客人真的不声不响地离店了?
连一千五百元的高额押金都不要了?
当真是视金钱如粪土。
但是很快,她依稀听到了男人说话的声音,隐约是从客厅传来的。
半个小时了,陆司南依然端坐在客厅的明制木椅上跟母亲崔陶通话:“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又不是七老八十,哪来那么多病。”
“您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下雨还是会疼,总好不了。你回回问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教育我吗?”
“自然是想让您听从我的建议去看医生,求神拜佛是没用的。”
“你父亲死了,我心里有愧,求神拜佛怎么了?我一直好不了,全是因为心病。”
“您浑身的伤和常年治不好的后遗症都是拜他所赐,他死了您有什么好愧疚的?”
“陆司南,做人不能没有良心,你敢说你父亲的死跟你没有一点关系?我儿子可能间接杀害了他的父亲,我能不愧疚?”
“我没有直接或间接地杀害他,外界的谣言都是有心之人编造的。您能不能稍微动一动脑子,要真是我干的,警方缠了我三年,怎么会找不到一点证据?您就宁肯信一个把你打得头破血流的家暴男,也不肯信真心实意孝敬您的儿子。说了多少遍他是病死的,所以您不用愧疚,老老实实就医不行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他毕竟是你的父亲。”
“呵,他也配。他是您的伴侣,我难道就不是您的儿子吗?再找一个真正爱您的人重新组建家庭不好吗?他这种人渣究竟哪里值得您留恋。”
“他每次打我都是有理由的,不是因为他不清醒或者心情不好。本来就是我的错,怎么能怪他?他差点打死你不也因为你不听话。我们花那么大力气培养你,就想你当个高官,能帮衬着点家里。要是你父亲没死,他从商你从政该多好。你说改行就改行,不觉得对不起我们这么多年的栽培吗?我一把年纪了组建什么新家庭,我看你就是想撇下我,不想给我养老罢了。”
陆司南怒极反笑,并不想跟她做无谓的争论:“我看您是患了斯德哥尔摩,等我把集团的事务处理好了,就给您找个权威的心理专家。”
“你别管我了,照顾着点西西,她前阵子打电话来说你又欺负她了。这孩子寄人篱下蛮可怜的,你别总难为她。”
陆司南冷蔑地一嗤:“是我逼她寄人篱下吗?她敢当着我的面把跟您的那些话再说一遍吗?”
“那也是被你吓的。”
陆司南吁了口气,耐心耗尽,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我要是遗传了那个男人的基因,就她打着我的旗号干的那些事,我打死她都不为过。”
崔陶这时候又变了立场:“不能教吗?你姨父姨母对你有恩啊。他们还在国内的时候,你父亲打你他们总护着你。”
陆司南逐渐烦躁:“没办法,教不了,护不住。”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推门的声响。
“谁?”陆司南边问边挂掉了崔陶的电话。
苏清淼浑身僵硬地从门后走出来,整个人都吓傻了。
她隔着门听不真切,只听到一堆打打杀杀的词汇,顿时把陆司南当成了穷凶极恶的不法分子。
她不会因为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被灭口吧。
当她定睛一看,杏眼瞪得更圆了。
怎么会是他?
他不就是她昨天在马场见到的男人吗?
苏清淼半天才从魂不附体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仓惶地对着他鞠躬:“对不起先生,我还以为您退房了。打电话了,也敲门了,您都没有理会。我还以为您已经退房了,这才进来的。”
陆司南肃着脸问:“我入住的时候不是说过要连住一个月吗?”
苏清淼狂摇头:“我是新来的,不了解情况,同事没有跟我交接清楚,不是故意冒犯您的。”
陆司南沉吟片刻,冷漠地说:“出去。今天在这里听到的话不许对任何人说。”
苏清淼忙不迭说:“我们酒店客房隔音效果很好的,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陆司南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苏清淼也不知道相信没有,一溜烟跑出了总统套房。
直到进了电梯,她才如释重负,平复了情绪。
方淳这个小人!
客人都说了,入住时就已经说过会常住了,还故意搞这一出,明显是在故意整她。
她以为方淳说让她等着是打的嘴炮,没想到这人来真的。
苏清淼冷着脸找罪魁祸首方淳算账,没想到方淳压根不在。
在前台轮值的贺雅瞳碰到怒气冲冲的她,好奇地问道:“淼淼,你这是在找谁?”
苏清淼面色铁青,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眼中“嗖嗖”飞刀子,“雅瞳姐,方淳人呢?”
“哦,她下班了。”贺雅瞳背过排班表,“她今天是F班,明天一早才会来。”
算她逃得快,不然她一定锤爆她的狗头!
正值周末,来了几个旅游团,一直拉着人问套餐详情。同样的问题不同人问,都要耐着性子一一回复。
一家三口出来短途旅行,夫妻俩带一个半米高的孩子,一会儿要涂鸦用的纸笔,一会儿要帮着买黑芝麻糊,刚出发又传来消息,小朋友不吃芝麻糊了要吃厨房的蛋糕,芝麻糊不用买了,水不用倒了,麻烦拿一副消过毒的餐具来。
有客人喝醉了,让调两壶蜂蜜水端过去。
前台座机响了,1308房的保险箱打不开,客人要求从库里提一台新的以供使用。
管家手机也响了,是咨询清明手工制青团活动的,问八位大人四个小孩和十位大人五个小孩,哪种人均更划算。
有散客来看房,领客人分别去三种房型看了一遍,客人站在总统套房门口问隔音效果怎么样,如果两对情侣分别在客厅和卧房做,能不能听见另一对的声音。
……
各种琐事堆积在一起,苏清淼应接不暇,哪还记得被方淳坑的事儿?
下班的一刻,她瘫坐在杂物间的竹椅上,连喘气都觉得费劲儿,歇了好久才打了下班卡。
她拍拍胸脯给自己顺气,其中一掌偏了,无意间落在锁骨间。
她倏然一惊,赶紧低头往颈间看。
挂在脖子上的金项链不见了。
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退役以后不用摘下来了,她连洗澡都戴着。
怎么会丢呢?
丢到哪儿了?
苏清淼顾不上满身疲惫,一下扑腾起来,沿着今天的行动轨迹四处寻找。
大堂、行政酒廊、庭院、餐厅、酒吧、咖啡厅、宴会厅,她都转了个遍。
大概早就没人捡走了吧。
金子可以回炉熔铸,相当于和人民币一样没有署名,能遇上拾金不昧的好心人可以算奇迹了。
等等,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找过。
那位客人的总统套房。
会不会是掉在那里了?
苏清淼不假思索,赶紧跑到电梯前摁下上行键,进入电梯后飞快按了“33”。
随着电梯越升越高,苏清淼忽然不太希望项链落在那里了。那个男人的气场太强。会让她感到畏惧的人长得再英俊都没有用,她见了还是会犯怵。
怎么办?要不算了,等对方离店了再去找吧。
可是对方离店时正好是店里最忙的时候,她恐怕很难脱身。
她离岗一小会儿,同事恐怕都会因为误以为她在偷懒而心生怨念。
她初来乍到,脚跟还没有立稳,这时候失了人心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还是趁这会儿没人在意她在哪时去找吧。
当她行至“3309”的房门前,呼吸陡然一滞。
她花了好大的勇气给自己做思想工作,把心一横,按响了门铃,“您好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了——”
话没说完,就从门里传出对方不悦的声音。
“别往房间塞卡片。”
卡片?
什么卡片?
苏清淼怔了怔,随即猛然反应过来,腾地红了脸。
对方是把她当成外围女了吧。
苏清淼连忙解释:“我是今天不小心误入您房间的服务员。我好像把东西落在您这里了。能帮我找找,或者让我自己进去找找吗?”
对方没有再理会她。
来都来了,总不能无功而返,苏清淼见状补充道:“我丢的是一条金项链。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现在丢了真的很着急,如果您见到了请告诉我一声。想来您见过大世面,觉得一条金项链不值一提,但对我来说却很重要。”
“夜深请回。”
这个时间出现在他房门前确实很可疑,但是找不到遗失的项链,她恐怕要一晚上都睡不着了。
苏清淼又在门口停留了片刻,却不好意思再出言打扰了。
项链未必在他房间里,只是她心里存有一线希望,不愿相信珍贵的遗物真的丢了而已。
半晌,她长叹了一口气。
现在确定太晚了,得罪了客人她照样没有好果子吃。
这倒霉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