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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建中十一月的夜里,亥时刚过,夜空上的明月隐匿在厚重的云层之下,微风拂过,杂草摇晃,花府门前的茂密杨柳遮挡出一片沉闷的暗影,途中打更人的经过,使院外的黑影稍稍浮动。
      寂静长夜,花府内各院守夜的侍女们昏昏沉沉的打着瞌睡,大堂内一只猫儿扑倒了飞上桌案的麻雀,它叼着麻雀,欢悦的尾巴甩到桌案上供奉的元宝,元宝坠在铜缸边缘,又滑落在祭拜的香灰缸里,清脆的声音惊醒了在大堂守夜的侍女。侍女面露不悦,略带愤怒的抓起肥猫,抬起拳头比划了几下,又垂手拾起掉落的元宝,左顾右盼悄悄的走到外院去清理元宝上的灰尘。
      忽然一声哨响,院外黑影脱离树影的遮蔽,他们身着黑色便衣个个蒙着面罩,大约看去有数十人左右。每个人手里拿着半身高的利刀,冰冷的月光流走在锋利的刀刃上,透漏出危险的气息。
      “守着这里,不准任何人活着出入。”身穿华服的男子狠毒的看着花府。
      黑衣人们摸进花府,巡逻的侍卫脖里微凉,便没了呼吸。黑衣人从大门一路屠杀到外院,清理元宝的侍女刚要回大堂,突然瞳孔放大,惊恐的叫声划破花府的寂静,随后急速的刀风把剩下的呼喊声音永远封锁在嗓间。
      “呵,真是聒噪。”华服男子厌恶的朝侍女那里瞥了眼。
      一时间,花府上下皆被惊起。余下侍卫们与黑衣人厮杀在一起。花府大堂前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婢子们惊慌出逃乱作一团,纷纷都想跑出花府,他们殊不知到了门口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花府一家之主花正肃眉头紧锁,望着飞溅在窗纸上的血渍说道:“该来的总会来,窦娘,你赶快带着缘儿躲到书房的地下密道里,这一劫我们花家怕是过不去了啊。”
      窦氏带着贴身婢女去寻花半缘,才到走廊,一个黑衣人向窦氏杀来,婢女冲到窦氏的前面挡了一刀然后拼命拖着黑衣人拉进了混战中。温热的液体溅到窦氏的脸上,她摸到粘稠的血液,手脚神经惊吓过度,身体一软瘫坐在门外,随后颤抖着慢慢撑起身子,略带摇晃不稳的走进花半缘的房间。花半缘的房间距离大堂较远,短时间内还知晓不了前堂声响,房间里的花半缘还在里堂床上贪睡。
      “缘儿,缘儿,快起来,起来和阿娘走……”窦氏摇晃着花半缘,急促的催喊着。
      花半缘翻了个身爬了起来:“阿娘,怎么了,缘儿还没睡够呢。”花半缘揉着眼睛略带困意的说。
      “缘儿快起来,阿娘带你去书房”窦氏领着半缘进入书房,她拿走遮挡的花瓶,扭动桌下的暗阀,偌大的书架开出一道仅够一人通过的小门。窦氏让花半缘进到暗门里,然后把随身的项链递给半缘。
      “缘儿,阿娘先出去一会儿,你在这里好好呆着哪里也不能去,什么声音也别出,也不能听也不能看,等安全了你就带着这个项链去山南西道找你窦家二娘子,让她收留你,都记得了吗?”窦氏急急的交代着花半缘。
      花半缘点了点头依偎着窦氏说道:“阿娘,你要去哪里,缘儿和你一起。”
      “缘儿,一定要记得阿娘的话,你是我们花家最后的希望,我们缘儿一定会平安快乐的长大的。”
      窦氏颤抖的摸着半缘的脸庞,紧紧的抱着花半缘,深深的望着她最后一眼。
      窦氏把书房归为原样,出门后重重的吸了一口气,便向大堂走去,大堂内花正肃被黑衣人所压制,堂上坐着那个华服的男子,窦氏被刺客推搡到地上,她悄悄暗示安抚花正肃焦急询问的眼神。
      “花侍御史,死到临头了还有什么想说的遗言吗?”华服男子把玩着桌案上的对耳花瓶瞥了花正肃一眼。
      “你是什么人,我花某得罪了什么地方,为什么要置于花家死地!”花正肃怒目切齿脸色涨红的看着华服男子。
      “花侍御史,你我同为朝廷官员,我们算不上相惜挚友,也算同为朝廷效力的朋友,怎么,老朋友来了,你都认不出来了”说罢华服男子悠悠摘下面罩,靠近了花正肃戏谑的看着他。只见男子脸庞消瘦,高挺的鼻梁末端稍稍带弯,微眯的眼睛透露出精光。
      “顾铮铭?!怎么是你!你我同为侍御史,我花某不曾得罪与你,你为何要来谋害我花家!”花正肃怒盯着顾铮铭,仿佛要把他盯出个窟窿来。
      “花侍御史,你是个好官,你不得罪与我什么,只可惜你碍了韩王的眼,不自量力的想要弹劾韩王,韩王说啊‘那就让他提前休息吧’你看韩王多体贴花侍御史你啊。哎,我初次到贵府来做客竟想不到是以这种形式见面,老朋友见面难免激动,不过先别着急,我还给花侍御史你带来了一个登府礼物呢。”顾铮铭坐回椅子上,朝旁边的人一挥手,队首的黑衣人便半弯腰恭敬的给他递上一张纸。
      顾铮铭望着那张纸笑道:“哎呦,这可精彩啊,花侍御史你可听好了,长安台院侍御史花正肃因参与贪污事件败露,如今证据确凿,企图畏罪自杀,于十一月十日在家时府中不慎走水,花府上下死于火灾,花家从此灰飞烟灭……哈哈哈哈,花侍御史,你说这个故事是不是很精彩啊!”
      “污蔑!这全都是污蔑!你们这些逆臣做出苟且之事,就把脏水泼在我花某头上,顾铮铭,你个畜生,你也知道,身为台院侍御史,本就尽其所职,你这颠倒是非庇护韩王有何居心,?我要去见陛下,你们这么做,陛下肯定不会相信的!”花正肃捏着拳头脸色,青筋充斥着愤怒。
      顾铮铭从座上下来,乌皮六合靴踩在花正肃的手上:“韩王早已参奏,另外还有其他几位侍御史都一致要弹劾你。如今人证物证都在,陛下刚登位不久这些小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的,再说你觉得陛下是袒护你这可怜的侍御史呢还是会相信自己从小就要好的亲弟弟呢?”
      顾铮铭一脚踹在花正肃的后背,又坐回椅子上伸出踩过他的鞋子,旁边眼尖的黑衣人利落的蹲下给他擦拭鞋子的灰尘:“花侍御史,听说你还有一个女儿,她怎么不在这呢?”
      花正肃心里一紧,但依旧面部平静的说道“前段时间刚去临潼采青了,不在府中。”
      顾铮铭冷笑一声,来到窦氏的面前掐着她脸颊:“小娘子,你说呢,你那宝贝女儿在哪里呢?说了就考虑放过你家花侍御史一条生路哦。”
      窦氏强忍着心里的惊恐,故作紧张的说:“去……去华严寺做祈福小课去了。”
      “窦娘,你!”花正肃故作气愤,想引顾铮铭相信。
      “嗯,很好,派人把这两个地方都搜一遍,唉,一家人不就是要团团圆圆的吗。”顾铮铭拍拍手示意处理解决了花氏夫妇。
      “顾铮铭,你枉害无辜绝我花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花正肃狠狠的骂道。
      刀起刀落,花侍御史一家再无存在。
      “你们去搜一下,看看这花老头的女儿在府中吗,另外看看有什么重要物品,一个也不能留下。”顾铮铭看着满地血迹又重新戴上面罩吩咐手下。
      黑衣人们分成各队,纷纷搜查花府上下。
      花半缘一直呆在书房的暗门里,她依着冰冷的墙壁,听见黑衣人们在搜罗各个院屋的动静,突然一阵缓慢且又均匀的脚步从远处停止在书房门口,花半缘站起身子通过暗门的缝隙看到书房门口摇曳着火光,窗口的纸封隐约描绘出一个人的身影,顾铮铭站在书房的门口并未前进。
      微风拂过,吹动门口的窗帘。
      “谁在哪里?出来吧。”顾铮铭忽然温柔的说道。暗门里的花半缘听言紧张的贴紧了墙壁,门外话音未落,之前的那只肥猫从帘子地下窜了出来。他看着逃跑的猫儿立马转变了之前温柔的语气,不屑的说道:“花家连只野猫都这么胆小。”
      他来到桌案前,打量着书架,伸出手要拿花半缘藏身前的书籍,花半缘紧张的捂住了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响。
      顾铮铭拿书后半天不语,过了半晌,发出一阵轻笑:“花正肃真是位好官啊,可惜了,可惜了。”说完就把书扔在地下,踩了过去。
      花半缘看着地上的书,那是父亲最喜欢的一本诗集,平日里就喜欢念给花半缘听,花半缘忍住泪水,透过缝隙看到他腰间配着一块盘兰镇虎玉佩。花半缘紧紧的盯着玉佩,仿佛那块玉佩是她最大的仇人。
      “主人,都已经搜完整个花府了,并未发现花正肃的女儿。”一黑衣人语气透漏着恭敬的说道。
      “嗯,准备火把吧,处理干净点。”顾铮铭挥挥手走出书房。
      黑衣人们泼上油,点燃数十个火把,把花府各个角落都点燃了,火焰有了油的催化一时间烧焦的气味瞬间散发,火势愈来愈大,渐渐火焰吞没整个花府,灼烧了阴沉的天空。
      花半缘瞳孔中映射出火焰无情的姿态,悲痛的情感遏住咽喉,想要呼喊的嘴唇微张又紧紧闭上,半缘狠狠的抠着粗糙的墙壁上,原本白皙的手指变得充血红肿,此时仇恨在花半缘的心中种下了一粒不可消失的种子。
      于此同时韩王李迥府内华丽内堂的遮纱帘上映出两个人的影子,韩王素来身体不佳,王府常年弥漫着草药的味道,是个外界人人知晓的病态王爷。
      “事情都办妥了吗?”坐在椅子上的韩王焦急的询问顾铮铭。
      “韩王放心,都妥当了,只是花家女儿还未寻到。”顾铮铭小心的说道。
      “女儿?自古以来寻常女流之辈不成大器,应该没有大碍吧,若是未寻到就罢了,也算给花家留个血脉。”韩王说了几句便咳了起来,顾铮铭见状立刻亲自给韩王递茶水,顾铮铭不敢接口,待韩王止咳后谨慎的说道:“臣觉得斩草要除根,凡是有关此事的人都有被泄露的可能,臣认为应当谨慎才好。”
      “哦,是吗?可是本王觉得知晓此事的重要人物不是那个女孩而是顾大人你啊。”韩王喝了口茶水慢慢说道。
      顾铮铭一脸惶然,跪在韩王面前急切的说道:“韩王待臣恩重如山,臣此生为王爷肝脑涂地绝无二心啊!”
      韩王放下茶杯,头也不抬的说道:“你的衷心本王自然知晓,只是花家去的如此迅速,本王可不希望你也学他步他后尘啊。”
      顾铮铭急急的说:“王爷放心,忠于王爷臣绝无二心。”
      韩王有些不耐烦,朝顾铮铭挥挥手:“好了,下去处理余下该办的事情吧。”
      “王爷保重身体,臣告退。”顾铮铭拱手退出内堂。
      花府内热浪袭来,浓烟滚滚逼退着暗道里的花半缘,她手里紧紧握住母亲的项链,向暗道的出口跑去,暗道的出口是距离花府三条街旁的一个破庙里,庙里无半点灯火,仅有月光照亮着冰冷的庙内。
      花半缘推开挡在出口的稻草门,环顾四周,破庙里常年失修门窗破烂不堪,堆积的稻草落满了灰尘,有些地方竟生出了层细细绒草,墙角处的蜘蛛网上还有一只干瘪的昆虫尸体。
      花半缘走到门后的稻草堆,望着窗外的那轮明月,她抱紧了自己,蜷缩在那毫不保暖的稻草里,双眼渐渐朦胧,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幕,泪水夺眶而出,悲痛的心情带动着身体振振颤抖,她忍不住自己,泪水肆意在脸上流淌,在哭泣中慢慢昏睡过去。
      第二天清晨,集市的喧闹声传入了破庙里,花半缘闻声惊醒,走到破庙门口张望外面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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